第二十一章 鬼脸
醍醐灌顶。
听老一辈子的人说。人死后，得把生前的脚印，都给收回去。
这叫收回。在人间的痕迹。不留痕迹的来，自然要不留痕迹的走。
我爹已经死了，这是事实。
那么唯一能解释清楚的，只有这个了。
我爹经常去徐叔家喝酒，两个酒鬼喝来喝去，称兄道弟。我爹没死的几天前，还在一起喝酒。
所以徐叔家的那条路我爹留下了，不知道多少脚印。进进出出。现在要收回去，估计得要个好几天。
想明白这个。我倒不觉得害怕了。
这是正常现象。万物皆有魂灵，害怕什么？
况且他还是我最亲近的人，又不会害我。回家收，我还高兴。
这该死的老头子，一次没来过。
至于徐叔那里， 我打算继续瞒着。反正我爹的脚印也收的差不多了，再过几日估计也没了。
徐叔年纪大了，吓着他可不好。
今天是个艳阳天。
天气非常好。湛蓝色的天上，晴空万里。无云。
快到中午的时候。太阳像火，高高挂在天上。
我午饭随便对付了一口，便开始准备收拾收拾院子和房间。
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堆的杂物。还有我先前房子的那一块废墟，全是砖头。
收拾起来相当麻烦。
但毕竟明天是个特别的日子。肯定要干干净净的迎接。
杂物多生邪祟，会降低我的存活率。
我收拾的格外认真。到了下午两三点才勉强将这家里的里里外外，收拾了个遍。
下午三点一刻，我搬完与小倩结婚那日，被雷劈的四面开花的房子的最后一个木头，感觉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我强迫自己舒展身体，扭了扭。
骨骼发出啪啪啪啪的声音，痛得我一阵扭曲。
我赶忙跑到门槛边，一屁股坐下。
吃痛的舒展着腰。
虽说是夏天。可我清楚的记得。那天天黑的非常早。
才三点半，太阳公公就快落山了。
我看着那下坠的夕阳，直直的发愣。
都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我从来没有注意过。
总想着自己还年轻，从不看这些即将到达终点的事物。
但此刻我就像个老年人一样。静静的看着夕阳落山。
淡淡的黄晕映在我的脸上，镀上一层圣洁的金色。在这一刻，我才发现夕阳竟然有那么美。
我一时间感慨万千。
黄昏就像个无声的朋友，静静的陪伴着我。填补我的孤独……填补我的寂寞……
某一时刻，我真想不顾一切的大吼大叫。
将心中的苦楚一发落地吼出来。
过了今夜，我的命该何去何从？
我不知道。
眼里看不到希望。
我像个即将伏法的死刑犯，静静的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想到这里，我嘴角的笑容越发苦涩。
往往美好的事物都不会存在太久。
我只是微微发愣间，天边。就已暗沉……
我叹息一声。不知明天……是否还能看见……
从门槛上爬起来，我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准备回家。
一只脚刚要踏进去，我听到身后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
我奇怪的回头，一个人也没有。
摇了摇脑袋，我刚要进的。
稀稀疏疏的声音又传来了。
这次我听得很清楚，声音来自我的脚下。
我低头一看。
地上有条黑黑的东西。在不停的动。
因为当时天还不是完全的黑，还有亮光。我看得很清楚。
这是一只类似于青蛙的生物。
蛤蟆。我下意识的认为是这个。
一只刚蜕皮的小蛤蟆，还连着条尾巴。一蹦一跳的来到我的脚边上。
我还没动，下一刻，蛤蟆极为拟人的用脸蹭了蹭我的鞋子，然后哇呜一口，吐出一个个黑色的珠子。
黑色的珠子，闪烁着黑曜石般的光泽。轻轻滚落在门槛边。停下。
我的眼里有遮不住的震惊。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话。
蟾蜍吐珠，纸人引路！
这正是应了我爹给我留下的那句话！
可，这还没到死劫当日啊？
我抬头了看灰蒙蒙的天。
下午五点，天已经完全黑了。
夏季。天光长。昼长夜短。通常这个的时候，太阳可还没落山。要到七点才完全天黑。
可现在。天已经黑了。
我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但还是感觉非常的不对劲。
一想，凉飕飕的，鸡皮疙瘩都起来。
我浑身上下感觉有蚂蚁在爬，非常不自在。
好在院门已被我反锁。我狠狠的把仓房门关起来，将里面的灯全部打开。
白炽灯的光线非常亮。给我十足的安全感。
我阴着个脸坐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压压惊。
一边喝我一边想。
“难道死劫提前了？”
不知不觉，我握茶杯的手都微微颤抖。
我记得我爹说过的。这些异象只有在我死劫当天才会有。
“所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一颗黑色的珠子。
那是刚刚的蛤蟆吐的。我把它捡了起来。
我觉得不管怎么说，蛤蟆吐珠这等异象，留下的东西必然是有用的。
我不能放弃每一个生路的机会。
黑色的珠子，在灯光下。闪着乌黑的光泽。
质地坚硬，且表面光滑。
我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这珠子好像在哪见过。异常的熟悉。
看着看着，我忽然灵机一动，从我的脖子上拿出一条黑曜项链。
我把它们俩放在一起，对比一看。
结果。令我大吃一惊！
难怪我爹让我戴好这条项链，原来两者，是一样东西！
我顿时明了，项链上的每一颗珠子。都是蟾蜍吐的明珠！
而我手上拿的这一颗刚好有一个对称的孔。
我解开项链的链子，把这珠子串了进去。
数了数，刚好十三颗。
我郑重的重新把它戴回脖子。
我说先前的十二块，为何戴上去那么奇怪，像是缺了一个角。
原来是少了一颗！
咕嘟咕嘟。
我将面前的水喝得精光。再一倒茶壶发现没水。
我慢悠悠的起身，准备烧点水喝。
就在这时，我发现茶壶下面，竟然压着一张纸条。
我奇怪的拿起来一看。
纸条上写着无比娟秀的字迹。
“颜明，晚饭自己做。我就不回来吃了。我有点事，去去就回。”
我呆呆的看着这张纸条，愣了大概有三分钟。
空气中布满了我粗重的呼吸声。
“小倩回来了？”
我第一反应是这个。
“她到底去哪了？”
我皱起眉头。我与小倩现在是夫妻。两日的相处也算对他比较了解。
她是真的关心我的，这一点做不了解？
从一点一点教我道术，到日常给我做饭，一点一滴我都记在脑海。
尽管小倩对我说过，死劫那天若是旁人干涉，会被牵连。
我虽不愿意小倩被我牵连。
但我知道小倩不是那种人。他不会大难临头丢下我不管。
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我在乎的是，为什么，小倩不声不响的回来，丢下一个字条就走了。
她到底去了哪里？她要做些什么？
我心里面总有一个疙瘩，让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咕…咕咕，咕…咕！
就在我焦急万分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叫声。
我寒毛倒竖！
什么声音？
我不是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开启了死劫。
就算没开始，这大晚上突然出现这种声音，也瘆得慌！
我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缩成一团。
咕……咕咕！
恐怖的声音还在继续。声音小，但飘飘乎乎，围绕在仓房的上空。
悉悉索索，像是有人在说话一样。
过了半分钟，声音又变了。
嘎嘎嘎！
像死鸭子在叫！
我身体一抖，咬着牙。闭上眼睛仔细听。
过了一会儿我发现，声音……好像是从我的卧室传来的。
麻痹的！
我倒要看看是何方妖孽在作怪！
我踮着脚尖来到卧室门口。呼吸一口气，猛然一拧。
顺势一拉门被打开的同时我一步踏进房间。
另一只手只见按一下了门边卧室的灯开关。
一瞬间房间彻底亮了起来。
整套动作总用时应该没超过一秒，做完这一套动作，我绷紧全身，每一块肌肉警惕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房间内一切正常，没任何改变，也没多出任何人。
咕！
又是一声！
这一次，声音，是从我后头传出来的。
我僵硬的，一点一点回过头。
呆愣愣的看向窗口。只是一眼。我便吓得魂飞魄散！
窗台上，贴着一张苍白的脸，歪斜着，露出诡异的笑容。
眼睛大的出奇。跟铜铃没什么区别。
它直勾勾的看着我。
诡异的声音。正是从它的嘴里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