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八月，常欢先入了学，他给康泽传来了他穿着礼服的照片，常喻和魏青漫罕见的同时空出了时间送他去学校，他站在在古老的教学楼前，严肃的父亲、高贵的母亲站在他的两侧，一家三口如同最常见的中国式家庭一般为出色的儿子感到骄傲。
可康泽的入学还没办下来，在等待的时间里他越发的寝食难安，甚至动了放弃的念头，可是兰珊此事已经低价卖了一套房子，他该为父母不遗余力的支持感到高兴才是，可偏偏用钱捐出来的入学资格像火红且疼痛的烙铁印在他的身上，将他钉在了耻辱柱上。
当他终于站在美国的街道上，看着学校里的华人面孔抱着书本走过，他们是祖国的骄傲、家人的期盼，而他他心里沉重的说不出来话来，他内心溢满了德不配位的空虚感。
兰珊舍不得宝贝儿子，康泽入学后她还在学校附近的酒店包了套房住了一周，终于到不得不回国的那天，常欢和康泽送她到机场，在机场安检入口她仍喋喋不休的叮嘱康泽要注意过敏原和种族主义保持距离、不要学坏了之类的，常欢在一旁点头如捣蒜，兰珊握住常欢的手，郑重的把康泽托付给他，千万不舍，也只能拜托常欢多多照拂。
常欢承诺，一定会按她说的好好照顾康泽，从里到外，仔仔细细。
兰珊满意的松了一口气。
康泽暗自腹诽：都顾到最里头了。
住进校舍的第一个晚上，康泽辗转难眠，第二天天一亮他的大学生活就算正式开始了。
“让让，让让，憋不住了。”第一天上课的早上，他还在卫生间漱口，室友arno捂着肚子冲进厕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了裤衩子坐到马桶上。
康泽的室友是香港还是澳门人，他也没仔细记，只记住了英文名叫arno，数学系的大二学长。
学校要求新生至少要在校舍住满一年才允许在校外租房，他原本想申请单人间，但他来得晚，校舍已住满，好在arno的室友正巧搬出去与人同居，他就正好搬进来。
康泽吓愣了，arno的肚子发出提醒后，他一个箭步冲出厕所并带上了门。
“对不住啦，昨晚上吃太多啦，拉肚子。”arno抱歉道。
“额，没事。”康泽捂着鼻子都无法阻止恶臭刺激他的神经，这家伙昨晚上吃了屎吗？这么臭？他躲到卧室里收拾上课的装备，课本、平板电脑、录音笔整齐的装进邮差包里，销售说的对，这个包看起来不大，容量却很足，质量也很好。
康泽睹物思人，无意识的笑了。
“好了，你用吧。可能有点味道。”arno一脸轻松的走出厕所，抱着手靠着窗边，有些不好意思。
康泽没回他的话，继续收拾书包，他穿了休闲服配工装裤，脚上是常欢的礼物——价格不菲的限定款联名球鞋。
康泽不想给室友留下坏印象，没有对气味做评价，可实在也不想跟他多说话，他憋着气快速去卫生间捧了一捧水擦脸，胡乱的用毛巾擦了擦脸，背上包准备去上课。
“哎，”arno叫住他，康泽站定了。
arno问：“晚上我们在七舍开趴，你来么？”
康泽下午课后准备去找常欢，他拒绝道：“不了，我还有事。”
“你有什么事？”
康泽蹙眉道：“我约了朋友。”
“那叫上一起啊。”arno笑道，“男的女的？漂亮吗？”
“男的。”
arno失望道：“也行，我们晚上玩国王棋，小野会带葡萄酒，要是你改变主意了，我们就在七舍316”
arno昨晚上也喝的伶仃大醉，脸上被马克笔画满“脸谱”，康泽满脸拒绝地说：“还是算了吧。”
“今晚上可是会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呢。”
康泽低笑，除了常欢，他从未对别人心动过，漂亮又如何呢，他佯装惋惜道：“真是太可惜了。不过我现在得去上课了，再见。”
arno说：“ok，你还是问问你的朋友吧，理莎最近养了一只龙猫，它还会后翻跟斗，晚上他们做些三明治和盐焗羊排，你们两个可以一起来，真的不想看看会后空翻的小老鼠吗？”
倒不是小老鼠多吸引人，康泽不好连续两次拒绝好意的arno，他便改口：“那我问问他，不过你可别抱太大希望，他不太喜欢聚会。”
“好。在316，要是来就给我打电话。”
“好。”
大学的授课不同于高中，本就不熟练的语言还混着俚语和术语，康泽往往才将老师的连炮珠在脑子里对应成中文单词，老师就又开始噼里啪啦的讲下一节了。
康泽的英语不好，sat分数不高，口语只能应付日常交流，课堂上多用专业术语，英语课本像是加长版的阅读理解，即使借助翻译器也看的很慢，他把老师说过的话都录下来，然后一节一节的暂停，一节一节慢慢的学，他在异国他乡学的很吃力，好在还有常欢。
午休时，常欢打电话约他在餐厅共进午餐，康泽忙着预习下午的课，还要整理上午的笔记，时间紧迫，他去食堂买了一个蔬菜汉堡，打算就这样子垫垫肚子。
常欢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中午就打算吃汉堡？你在哪儿，我来接你，中午我们一起吃点有营养的。”
“不用，我都吃上了，”康泽坐在草地上，手里是啃了一半的汉堡露出咬了一半的腌黄瓜，“晚上再吃呗，这两天尽是肉和面包，我想吃中国菜了。”
“那去华人城怎么样？”
“好啊，”康泽昨晚上就想来一碗热乎乎的饺子汤，“吃饺子怎么样？”
“饺子？饺子算好吗？”常欢反问道。
“算啊，就那种鸡肉香菇馅的，再来一碗饺子汤，汤里只撒葱花的。”康泽说到饺子的美味就忍不住流口水。
“行，那就吃饺子吧，我问问同学哪儿有饺子馆。”
“嗯，你下午课多吗？难么？”
常欢游刃有余道：“挺满的，不过也不难。你感觉怎么样？跟得上吗？”
“才上半天课，没什么特别感觉。”康泽搪塞道。
常欢哪能不知道康泽的英语水平呢，他说：“你把课程表发我一份，我看看都上哪些内容，要是觉得难，我可以教你或者请个教授教你。”
康泽不愿给常欢增加额外的负担，是他一意孤行要跟来美国。他早就决定咬牙一个人坚持下去，绝不允许自己半途而废。
“不用。”康泽平静地说，“没事，我自己能搞定。”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不适应，要是有吃力的地方就告诉我，别让自己太累。”
康泽故作轻松道：“你也把我想的太弱鸡了吧，好歹我身上也是有点学霸基因在的，这点课程，轻轻松松啦。”
“我相信你，你是只要下定决心就能做到的人。我只是一点担心你。听说还有几个特长生，你碰见他们没有？”
所谓的“特长生”就是和以和康泽同样的方式入学的人。
不光彩的事情上不得台面，污秽藏在光鲜的皮囊之下，人们形色匆匆，自顾自己捂着自己的秘密低头前进，可这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花钱上学在富人圈里又不是什么秘密，利益既得者们在寒门学子不会主动的提起这事，单纯的学子们也不会想到他们寒窗苦读拼努力、拼天赋、拼机遇，在□□裸的权利面前不堪一击。
康泽不想提“不光彩”的事，尤其不愿被常欢提起，常欢的“磊落”和“天资”衬得他愈发的阴暗和蠢笨，他讪笑道：“办理入学的时候见到了一个和我一起来的男生，不过他和我不在一个学院、分在了不在同个校舍，没有机会和他聊天。”
“留学生们每个月都要聚一次，要是有兴趣，下个月我们一起去看看，没准能还碰见那人。”常欢参加的华人聚会不多，他忙于装饰公寓和oldmoney的交际。
“留学生聚会？”
“嗯，主要都是亚洲人。”
就像是arno那样的吗？康泽换只手拿手机：“我的室友问我要不要参加他们的聚会，隔壁宿舍会带上酒，好像还挺热闹的，你来吗？”
“室友？你怎么说的？”常欢没见过康泽的室友，未知事物意味未知的风险，总会在不经意间让人猝不及防。
“我？我想着也许你不想参加。”
常欢问：“你呢？想参加吗？”
“我也不想。”康泽只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大学生不好好学习是违法的。
“你拒绝了吗？”
“拒绝了。”
“嗯，以后也拒绝，和这些穷学生混没什么意思，浪费时间。”
康泽反驳道：“玩的开心就不算浪费时间，我觉得朋友们一起闹一闹还挺好的。”
“这么快你们就成朋友了？”
“arno其实人很好的。”
常欢平静地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去你宿舍坐坐，会会你那‘很好的’arno。”
“arno可不好，他拉屎太臭了。”
常欢突然发怒道：“我就说让你搬出来住了。和别人一起住算什么回事？”
康泽也气鼓鼓道：“学校不允许的嘛。我也不想和别人一起住呢。”
常欢心里松快了些：“那你想和谁一起住？和我吗？你答应了要和我住在一起的。”
“都说了学校不允许的嘛。”
常欢的声调没有任何起伏，却阴恻恻，“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康泽着急解释道：“本来就是啊，所有的新生都不可以外宿的。”
常欢没搭理他，康泽趁他进一步发火前岔开话题：“你今天要来我宿舍吗？”
“今天就算了，我现在只想和你单独见面。我想你了。”
康泽脸红着道：“下午就能见了。”
“下午还有四个小时啊，好漫长啊，阿泽宝贝，我想你了。”
即使是交往了，常欢每每的撒娇还是会令他心跳加速：“是‘只有四个小时’了，再，再忍忍。。”
“你就不想我吗？”
“想啊，我当然也想你啊。”
“那你为什么不说来？”常欢不满道。
康泽左右看了看周围人群，然后对着话筒悄声道：“我也想你了。”
“好敷衍啊。”常欢不依不饶道。
“我哪有敷衍，真的也想你了。”
常欢是得寸进尺的类型：“那你说，你都想我什么？我想听。”
“啊？”康泽紧张了，他环顾四周，草坪上坐满了午休的学生，好在都是金发碧眼听不懂国语。
“啊什么啊，你不是说想我吗？说说看你都想我什么了，我想听。”
“这怎么说啊？”
“想到什么说什么，你说你想我了，我得知道你想什么了，具体点。”
康泽的脑子“嗡”的一声炸了，他对常欢的想念并不具象，他最开始只是想要作为朋友单纯的望着他，后来他越来越贪心，他竭尽所能的想和他站在一个水平线上。
他平时都都想些常欢的哪里什么他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见面之后要做什么，可是他耳朵里有个声音就是在说非常非常想见到常欢。
“我想你黑褐色的瞳孔，不是纯黑色的，带着一丝褐色，眸子是我看到过最好看的行星环，还有高高的鼻子，鼻骨像是巍峨的高山凸出的脊梁。还有漂亮的手掌，掌心热热的，暖暖的，每次牵我的时候，我的就像要爆炸了。还有你笑起来的时候嘴唇薄薄的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每次看到你笑我就也想笑，不，只要想到你，我就想笑。我就是很想你嘛，我也不知道我想你什么了，反正，就是很想很想，很想很想见到你，或者，听听声音也好。”康泽语无伦次的描述起他心中的常欢。
常欢顿住了，康泽总是能轻易的敲动他心脏的鼓膜。
康泽脸皮子继续发烫，常欢也说不句好赖，两人沉默久了康泽就不好意思了，他叫了常欢：“常欢？”
常欢却说：“我想c/cao你了。”
“啊？”康泽感觉脑子陡然一瞬就一片空白了，过了好一阵他才慌里慌张地骂道，“大，大，大白天，你说什么呢！”
“谁让你先招我的。”
“我哪有。”
常欢凑近话筒，低声轻语道：“就是你先招我的。”
“我没有！”
“我y、ing了。”
“！！！你胡说什么呢！”
“我说，我爱你。”
一句话三个字，康泽的气全消，他抿嘴想笑，生生忍住了：“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