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悟德
凌秋月和孙尚云在酒楼用完膳以后，两人就去了牙行买人。
如果说驿县的牙行只能算是集市一角的话，平洲的牙行就是一个大的铺子，前面笼子里拉的都是人，还有一些人被拴在笼子前面供人挑选。
这和在驿县的时候，人牙子带着人来给自己挑选，根本不一样。
凌秋月看着，不由得有一些难受和恶心，同理心太强的人，总是容易代入到别人的视角里，尤其自己还来自一个人人平等的国家。
“看着很恶心吧，尤其这些人还臭烘烘的，真正的好货都在后头呢。”孙尚云踹了拴在栏杆旁的小孩一脚，他觉得自己彰显了男人霸气。
凌秋月看着皱了皱眉，把刚刚被踹倒的小孩扶了起来，这个小孩看着也就比蛋崽大一点而已。
“你不喜欢我这样，那我也再不踹人了。”孙尚云有些不明所以，不论是平洲还是京城，没人把这些人的命当命，他以为凌秋月和自己都是一样的，心里不禁有些失望。
但是想了想，觉着凌秋月可能平时不常出门，不习惯这些罢了。
“你只是不习惯而已，其实没必要对他们那么好，你若有爱心的话，我给你送条狗养着。”
凌秋月没有理孙尚云，只是看着头发乱蓬蓬的小孩，小孩眼睛眼睛里早就没了色彩，手腕的肉都让手链磨出了血，看见有双好看的手拉住了自己，第一时间是想把自己脏污的手给抽出来。
孙尚云挠了挠头，发现凌秋月拿出了随身的瓶子给那小孩洗了洗手铐擦破皮的地方，伤口处血和污垢黑乎乎的活作一团。
孙尚云有些嫌弃的看着凌秋月的手，使了劲将她的手抢过来，用自己的帕子一一擦拭干净，“你心疼这些下贱的人有什么用，这些人就喜欢跪在地上。”
“可他只是个孩子。”
凌秋月说完话，孙尚云一脚将旁边的人牙子踹翻在地，“早晚都一个样子，你不能把他看成一个人，他们是一群人。”
人牙子毫无防备的被踹翻在地，头磕在石板上，头上留下了鲜血，哎呦了一声，发现知州公子冷漠的看着自己，便迅速坐起身子，砰砰给孙尚云磕了几个响头，“是，公子，我们就是贱，我们这种人生来就是跪在地上的。”
血顺着他的额头流进眼睛里，辣的他眼睛流出泪水，嘴角还拼命向后，咧出最好看的笑脸。
孙尚云满意了，他得意的朝着凌秋月笑了笑，少年阳光的脸庞变得像恶魔。
那一刻，凌秋月看着孙尚云除了变态就是恶心，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自己手上也有些红色没有擦干净，她看着人牙子流出的血泪，分不清那是人牙子的眼泪，还是自己的血和泪。
心里的恶心快淹死了她，让她喘不上气。
自己何必同情人牙子，在现代他不就是人贩子吗？自己何必恶心孙尚云？在现代自己不就是人贩子买家吗？她和孙尚云有什么区别？他说的对啊，阶层就是这样，这些人就是自甘下贱。
她仿佛身陷混沌之中，分不清善恶了。自己也不是什么大好人，又何必惺惺作态呢？
“姐姐。”孙尚云看着凌秋月一动不动，以为她被吓傻了，赶紧让刚刚的人牙子滚到一边去，别吓着别人。
手镯上烫人的温度，让凌秋月从失神中清醒了过来。
“一念之差，差点堕落了。”
凌秋月听见一道声音从自己耳旁响起，吓了她一跳，看着孙尚云很紧张的看着自己，四处看了看，也没发现那声音是从哪来的，觉着反正不是道长就是三清真人。
“姐姐，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打人了。”孙尚云有些不好意思，他觉着这件事还得循序渐进，等以后成亲做了主母，多接触接触这些事情就好了。
“没事，不关你的事，是我着相了。”凌秋月沉思着，明明很容易想通的道理，却让她钻进死胡同里了，仿佛魂都快丟了似的，是无形中的力量将她扯了回来。
“那还买人吗？”孙尚云看着清朗的天空，或许今天不是黄道吉日。
“买啊。”凌秋月笑了一下。
她让刚刚新换的人牙子把这个小孩给自己留下，转身向里面走去。
人牙子赶紧让人将孩子带下去收拾洗漱。
在这个时代，愿意救一个人，已经很了不起了。
没有人能改变时代，你只能改变自己，一念万年，万年一念，如果在这个基础上，想保留点什么，那就留下德吧，不是做多少好事才是道德，而是那一刻你的念头，取决了你是神是魔。
从一开始，她的思考方向就是错的，她的道德感绑架了她，让她忽略了道德真正的本质，把道德看成具体的事情，它就不是道德了。
人牙子卑躬屈膝的请知州公子和这次新来的大主顾往屋内走，一排排衣着干净，面容姣好的男男女女平行的站着。
等人落座了，人牙子赶紧叫人上茶。
“外面关着的人和里面的人有什么区别呢？”凌秋月单手扣着桌子，不知为何气势比旁边的小霸王孙尚云都要骇人。
人牙子赶紧上前抱着手回答道，“小姐，那外面的人戴着手铐的是在主家犯了罪被发卖的，笼子里的是被家里人卖出来的，没有一些技能，或者说面容有些缺陷，身上有些缺陷不吉利的。”
“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说出来真是污了姑娘的耳朵，那个孩子是奴仆和下人私通的产物，等那孩子的娘被发卖好几个月了，我们才发现。
她一直装病我们卖不出去，又不可能给她请大夫，就一直拖着，直到这孩子生了下来，这女人又疯了，我们东家看这孩子脸长的好，就一直养着，结果这孩子是个哑巴，亏死了，这不才拴在外面和狗似的。”
人牙子拿不住凌秋月的态度，他不知道凌秋月听到小孩是个哑巴会不会要他，反正这孩子好养活吃得少，两天给个窝窝头就行，就算卖不出去，等长大了，留在牙行做个看护也好。
门口，人牙子刚刚将孩子洗净，小孩听到刚刚那个女人要买自己了，眼睛有了一丝亮光，也因为自己是个哑巴有些忐忑。
“那孩子多少钱？我多买点人你不送一个？哑巴儿而已。”凌秋月又开始熟悉的砍价了。
小孩每天像狗一样拴在外面，看着别人戏弄的或者是鄙夷的眼神，早就习以为常了，可听见自己不是被她特点的，而是买一送一的哑巴时，脑袋又垂了下去，自尊在刚刚她给自己涂药水的时候建立起来，又在此时碎了，眼中的光亮滚在了地下，一颗、两颗…
“这臭小子还会哭呢？每天和疯狗似的。”旁边的被小孩咬过的看护压低了嗓子戏谑的说道。
内堂里，人牙子浮夸的表现，用手割了下脑袋的说，“小姐，您和知州公子一道来，我还能和你多要不成？那是脑袋不想要了，这孩子我白送你了，这些你看上几个给我送几个。”
人牙子想着只要能讨好知州公子，以后自己这里发生点命案，那还不是手拍拍屁股灰的事。
孙尚云是嚣张了点，可基本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他似笑非笑的说，“好好说，既然不要钱的话，你这店还不如不开。”
要是什么都不买白送的话，明天平洲的小道消息可就是知州和牙行关系匪浅了。
人牙子看出孙尚云的威胁，捏了把汗说道，“夫人只要买的超过七个人，这孩子就送你了。”
唉，买卖不成仁义在嘛，这公子皮相真够凶的。
凌秋月抿了口茶想了一下，自己暂时不需要绣娘，只需要一个车夫和一个厨娘，过些日子自己买马车，这个车夫得给自己驾车，厨娘得留在平洲给自己做饭，自己不在她还得兼顾店里的生意。
“去把外面身世清白的男子和女子也叫进来。”凌秋月觉着里面这些人都是牙行培养好有一技之长的奴仆，势必是有野心的，自己的铺子里哪个都是秘方，虽然说命脉被灵泉捏着，可也不得不防。
倒不如找一些之前吃过苦头的，才会在自己有欲望的时候时刻提醒自己，这样的人也更加朴实，容易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