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变故

    原来他叫安图。他们都是生活在这个无名荒岛的居民，生活方式比较原始，靠摘野果、打野兽、或到海里捕鱼捉虾度日。那个老人是他们的族长，从十八岁起开始到现在，那个老人担任族长已经有半个多世纪了。因为这个荒岛处在南太平洋的偏僻之处，没有任何一条航道从这附近经过，所以这个荒岛极少有外人来，岛上的居民对外人比较恐惧，也比较排斥。偶尔有落难的外来人误入岛中，不是被赶下海淹死就是被抓来杀了，甚至被吃掉。大约在一年多前，安图和十多个同伴驾船到海上打鱼，因为追赶鱼群，不知不觉中离岛远了些。恰在此时，狂风大作，风暴骤起，把他们的渔船掀翻，所有人都掉进了海里。好在他们自小都和大海打交道，水性极佳，虽掉到了海里，也不怕，都奋力向岛子的方向游去。可是狂风却在小范围内引起了洋流的异常变化，大海竟然逆着他们的方向流动，无论他们怎么游，始终到不了岸边。时间一长，几个体力稍差的同伴坚持不住，葬身海底了。还剩下安图和他的五个同伴，但此时几个人的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望着可望而不可即的家园，六个人恐惧到了极点，陷入了深深的绝望。过了不久，又有两个同伴坚持不住，被海浪卷走了。还剩了四个人，他们四个相互之间用一个绳子连在一起，不过游是游不动了，只是求生的本能让他们还不断地踩着水，不愿沉到脚下无底的深渊中去。但海岛却越来越远，四个人都知道，看来今天自己也难有生理，恐怕也要被这无情的大海吞噬了。

    正在四人绝望到极点的时候，远处驶来一条钢铁大船，上面都是一些黄头发蓝眼睛的人，他们把四人救到了他们的船上，并且给了他们很多食物，还给了他们衣服穿。那些人问了许多关于海岛的问题，同时也告诉了他们更多在他们听起来不可思议的外面的世界。

    那些东西他们真不敢相信，可是看着这条不用人划的钢铁巨轮、品尝着从来没吃过甚至见都没见过的美食，却又不由得他们不信。

    最后，那条船靠在了他们的岛上，送他们上了岸。他们回到岛上以后，拜见了族长，告诉了他们在船上的所见所闻，并说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好，可是族长和岛上几个年长的人却无论如何不相信，更不支持安图要带人去岛外寻找更大世界的行动。安图无奈之下，只好偷偷带领十多个人打算趁夜出海，却不料被老族长知道了，抓了回来，绑在柱子上严加审问。老族长说外面的人会给岛上带来灾祸，安图妄想引外人来岛上，会害了岛上的人。而安图说外面的人很好，他想给岛上的人带来美好的生活，还说老族长年纪大了，已经不适合当族长了。这话引起了族长和几个有威望老人的愤怒，他们直斥他背叛老族长，还妄图出卖岛子。就把他绑了起来，丢进一个很深的山洞，想把他饿死。后来是支持安图的几十个族人把他救了，安图便想和这些支持自己的人在岛的另一边单独生活，不想却又被抓了回来。

    安图说完，跨上一步，用手指着那个老人怒斥：“从我出生的时候，你就是我们的族长，你在这个位子上已经半个多世纪了。现在，你老了，已经不能带给我们安全和幸福了。是时候交出你手中的权力了。我要改变，我们要改变，我们的小岛要改变！今天，你也看到了，这几个外来人是多么的不一样。交出你手中的权力，让我带领我们的族人，去寻找应该属于我们的幸福生活吧！过去的你守护了海岛半个多世纪的安全，我们都感激你。但现在，你如果再霸着这个位置不放，只会害了我们的族人！有权而不恋权，现在，是你放弃权力的时候了，恋权不放，你就会成为我们族人的罪人！”

    听着安图的指责，那个老人又是晃脑，又是跺脚，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狗三知道那个老人有话要说，连忙示意猫四。猫四松开右手，那个老人一下子直起腰来，接着连喘了几大口气，紫胀的面皮才缓和了一些。

    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安图看了一会，才对猫四说：“我知道我们这些人不是你们的对手，如果要杀，杀我好了，可不可以放过我的族人？”

    猫四把他的话翻译给狗三听，狗三微微一笑，说：“老人家说哪里话，我们不杀人，如果我们要杀人的话，你们这些人早都活不到现在了。”

    那个老人听了，似乎很不相信地瞅着狗三，嘴里嘟囔着：“不可能，不可能。”

    狗三说：“怎么不可能？老人家，我们把你抓住了，如果我们要杀你，你还可能站在这里说话吗？”

    老人一愣，仔细想想，是那么回事。他思索了片刻，又细细地打量了打量熊二、狗三、猫四、金教授等一干人，才缓缓说道：“我小的时候，在我爷爷把族长的位置交给我的时候，曾经特别交代我要必须遵守的一个我们岛上传承了五百多年的规矩：那就是见到外来人必杀！我问他为什么，他告诉我：老一辈人说，大约五百年前，有一条船在我们的岛上停靠，下来二十多个人，他们都是黄头发蓝眼睛。那时候，我们的先人接待了他们，还拿出了我们岛上最好的东西招待他们。那些人刚来的前几天还好，给了我们许多先人们从来没见过得好东西，吃的、用的，很多很多。他们还向我们的先人问东问西，了解我们岛上的风土人情、地理地貌。善良的先人们对他们那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家原盼望着能得到一些帮助，改善岛上居民的生活面貌。可谁知，那些人狼子野心、居心叵测，竟然是想来占领我们的小岛的！几天后，他们凶相毕露，开始屠杀我们的族人，我们的竹枪木棒怎么是他们钢枪铁炮的对手，合族人几乎被他们杀光，五百多人的小岛，只剩下不到五十人存活下来。到了最后，他们没有淡水了，硬逼着族长帮他们取水，我们的族长为了剩余的人能活下来，也为了给死去的族人报仇，便在水里下了药，和那些人同归于尽了。从那时起，我们岛上就立了一个规矩：见外人必杀！我曾经在老族长面前发过重誓：誓死都会遵守这条规矩！”

    说到这里，老人又打量了一下狗三等几人，说：“不过刚才我看了很久，你们是好人，你们刚才下手都留了情，如果你们想杀我们的话，我们的人恐怕现在也剩不下多少了。”

    他又慢慢走到安图面前，细细打量了一会，然后在他的肩头拍了两下说：“孩子，你是一个勇敢的好孩子。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从我接过族长位置的那天起，我从来没认为我有多大的权力，更谈不上贪恋权力。我只感到肩头有很重的担子，保护我们的族人不受欺侮、不受冻、不挨饿，让我们人丁兴旺，能繁衍下去，是我这几十年来从不敢懈怠的责任。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是越来越感觉力不从心了。孩子，你不知道，这几年我一直在物色能接任族长、担当重任的人。今天，能把族长的位置交给你，于我而言，则是了了我一块莫大的心事。”

    说完，他把手伸进怀里，慢慢取出了一个好像古代大臣上朝时手里拿的笏板似的东西，高高举过头顶，面向所有的野人喊道：“兄弟们，今天，我决定把族长的位置交给安图。你们一定要拥护他。我相信，在他的带领下，你们都能过上更加幸福美好的生活！”听他如此一说，下面的所有野人都双膝跪了下去，双臂前伸，整个上身都匍匐下去，以额触地。

    接着，那个老人转过身来，向着安图，说道：“孩子，以后你就是这个小岛的当家人了，我希望你保护他们周全，让我们的族人世代繁衍下去。”说完，他把那个玉做的笏板似的东西交给安图，安图单膝跪地，双手接过那个笏板，先放在嘴边亲吻了一下，然后又举过头顶，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过了半晌，才站起身来。

    那个老人又回头向着狗三等人说：“你们都是好人，我们不能杀你们，我们也杀不了你们。外人必杀的规定到此为止，我不再要求下一任族长遵守这个规定，希望你们能善待并帮助我的族人们。还有，山后面有一个只有族长才能进得山洞，洞中有一些东西，已经存在了几百年。我以前看不懂，但今天，我懂了，我感到匪夷所思！安图以后就是族长了，让他带领你们去看看吧，你们一看就明白了，那里面的东西对你们此行也许有帮助。”

    老人说完，转身下跪，双手向天喊道：“先人在上，后辈无能，不能完其大任，幸今日有安图继任，以承未竟之业。然在先人前所发誓言，言犹在耳，今万般无奈违背，则我只能以身践之！”说完，老人站起身来，突然纵身从岩石上跳了下去。

    变故遽生，谁也没有想到，更来不及出手。老人的身子已经迅速从岩石上坠了下去，堕入大海之中，只两三个浮沉，便不见了踪影。

    安图和他的族人们悲痛欲绝，都向着老人跳海的方向跪了下去，号哭流涕。

    狗三、熊二、猫四、金教授等也没想到老人性子竟如此刚烈，再一想到老人的死和自己的到来不无干系，各人心中除了伤感之外，更多了一份歉疚。大家谁也没有说话，都纷纷向着老人跳下去的地方，弯腰鞠躬、行礼致哀。

    风声呼啸，海浪滔滔，仿佛也在为失去这位深明大义的老人痛哭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