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突然
当晚，林知瑾沉沉睡去，这算的上是她这阵子睡的最好的一晚，梦里她整个人处在心脏星云中，她慢慢往前踱步，沈疏鸣就默默跟在她身后，不往前和她并肩，也不离去，仿佛就是跟上身后默默保护她。
走着走着，白天抱过的那只狐狸不知道从哪窜出来，跳到她身上，几根狐狸毛朝她飞，落在她脖颈处却又突然消失不见。
梦中如此温馨美好。
窗外的月光洒在林知瑾床边，映出一个清瘦的身影，穿着衣袖宽大的袍子，怀里抱着那只狐狸。
如果有人看见，就一定能发现那张脸就是白天所见的绥鹤。
怀里那只狐狸轻巧的跳到林知瑾旁边，绕着床走来走去。
之后绥鹤顺着狐狸的意思又去了卫珩家里。
晚风吹得他衣袂飘起，就像神话中的谪仙一般，月光照的狐狸浑身雪白发亮，毛发都泛着光泽。
明明台子上只站了一个人，但从远处看，确是两个前后交错的身影。
晚上快十一点的时候夏舒才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提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出差时给林知瑾买的东西。
她平时用惯的松香，一件好看的外套等等很多杂物，还有一个中等尺寸的蛋糕。
她轻手轻脚的把东西放在客厅，然后进了林知瑾房间，看着熟睡的女儿，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看了好一阵才作罢，给林知瑾把薄被盖好才放轻步子出去。
其实林知瑾一直是她的骄傲，只是性格原因，她不太会表达爱，只能催促她要上进。
根源于她的经历，她的父母都是教师，自然对她严格。至于对林知瑾能温柔些，完全是因为两位老人家早已退休，再加上流淌在血脉中奇奇怪怪的隔辈亲。
夏舒一直不太确定在她和林远舟的这段婚姻关系中他们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他们两个当年算是硬凑在一起，双方见过面之后相处了两个月左右就结婚了，横竖都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思。
她对林远舟过往情史也不清楚，印象里他好像一直醉心于他的科研工作，看起来无情无欲，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愿意和自己结婚的。她当时想，不管以前怎样，只要他在结婚后能好好的就够了。
事实证明，林远舟确实很绅士，他在这一段婚姻中很体贴的照顾夏舒，有了女儿后，他工作也越来越忙，但开始还是会经常回家看她们母女。后来形势严峻，他的工作又涉及机密，就很少回家。
夏舒一直不清楚，林远舟当年和自己结婚，到底有没有一点原因是因为心动而不是当时的他们需要摆在明面上给大家看的幸福婚姻？
至少在那两个月的相处中，她是的的确确对这位绅士但有一点不解风情的研究人员动心。
她生性要强，不肯低头不愿服输。
在商场上和那帮老狐狸打交道久了，多少染上了点陋习，把自己家也搞的像公司，和家人说话像是和那些大老板打太极一样，话里有话，时不时还带点刺。
她像一只刺猬，刚开始刺软软的，摸着只是有点扎。后来结婚了，她的性子迫使她不断成长更加要强，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商场上和一帮牛鬼蛇神抢生意，她被迫竖起浑身尖刺。只轻轻一碰，就刺得人生疼。
无意识的，这些刺有的就对准了家人。而她好像并没有意识到。
林知瑾年幼时，她的公司刚起步，正是紧要关头，也就忙了点，顾不着家。还好两家老人都喜欢林知瑾这个小孙女，天天抢着照顾。她也就少点顾虑。
只是有时经过一整天的劳累，疲惫的回到家时，暗着的灯，她站在门口喊一声“我回来了”，过了几秒依旧是死寂一般。这让她对现在的生活产生了深深的怀疑。结婚的选择真的是对的吗？
具体答案已经没人知道了，旁观者被骗过去，在骗局中呆久了，原本清醒的当局者内心都有点迷乱，他们早都分不清自己了。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开灯，颇为头痛的揉了揉眉心。
想起过不了几天，就是林远舟的生日。借着月光从包里摸出手机，期间翻找时不断碰到袋子，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极为刺耳的声响。她生怕吵到林知瑾，把原本就轻缓的动作放的更轻。
好半天才摸索出手机，亮度之前忘记调了，强光一下子刺的眼睛生疼。她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眼角溢出点泪花，很快又消失不见。
手机关关开开好几次，打好的字删了又打，打了又删，还是没下定决心。
脑子里一番挣扎，最后还是在这个不太合适的时间发了出去。
她知道林远舟的习惯，手机设置的晚上十一点之后到第二天凌晨五点之前自动静音。
她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过几天你生日，不知道你最近忙不忙，有没有时间看消息？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在忙也要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身体。
夏舒觉得差不多了，给他发过去。
没想到林远舟竟然回了。
“知道了，你也照顾好自己，别太干工作。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后面还附带一个特别可爱的表情，这是林远舟对家人的专属。
没等夏舒再回些什么，林远舟下一句话就已经发了过来，“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快睡吧，养好精神。之前听小瑾说，你今年特别忙，一定要劳逸结合。”
夏舒心里一暖，回道，“知道了，你也是。”
这些年来，他们两个一直如此，没什么强烈的情感表达，就说些家长里短，相敬如宾倒也如此。
没什么别的，两人没说几句就完了。
夏舒摸着黑走到卧室，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过去。
第二天等她起来时，家里又空了，林知瑾在锅里闷着粥，给她留了字条。
夏舒懊恼的拍了拍额头，呼出一口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知道关于林知瑾的那些事了。
她想找个突破口解决这个问题，但毫无头绪。哪怕现在给她一份难度极大的合同她都能理智的解决，可偏偏这件事，她实在无能为力。
无力解决的家庭问题被她很好的掩饰过去，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冰下暗流涌动，就连脚下这层冰也薄的过分，随便一击就四分五裂。
她还有工作，也待不了多久，照样留了张字条饭也没来得及吃就准备出门直接去机场。
在门口那儿穿好外套手搭到门把上犹豫了下，踩着高跟鞋蹬蹬的转身进屋，对着那碗温着的粥和桌上的小菜“咔嚓咔嚓”换着角度拍了好几张照片才匆匆离去。
不久就又到考试，很不幸，林知瑾那并不准时的生理期和考试撞上。早上的语文和物理她还勉强撑得住，到了下午的文综，刚开考没一会儿，就撑不住了。
监考老师见她不对劲到身边小声询问，林知瑾含含糊糊说不出完整句子，前面的沈疏鸣隐约听见声音，动作极大的转过身，桌椅划出刺耳的声响。
引得一教室的人都看过来，监考老师训了几句其他人。
沈疏鸣已经从座位上扶起林知瑾抱着，和监考老师说明情况。老师刚放话，他就抱着人跑了出去。
其余五个人也都在这个考场，有些忧心林知瑾的情况，几个人视线撞在一起好几次。
台上监考老师刚和级部报备完就见他们几个在那儿眼神交流，板着脸凶了几句又被电话铃声打断。拿着手机匆匆跑到外面接电话。
这边医务室医生看过后，也没什么大问题，主要是月经不调，再加上自身一些因素导致的。
听着这些话，沈疏鸣才松了口气。
过了一两分钟，赵晴匆匆赶过来，沈疏鸣和她打过招呼，出去买东西，和上次那些几乎一模一样。
回来的时候，林知瑾疼的厉害，意识模糊的蜷缩成一团，嘴里还讲着胡话。
赵晴不放心，探了探额头，有点烫。
短短几分钟，突然就烧起来。
找了医生问过，喂了点退烧药，勉强喝了几口温水就又倒过去。
林知瑾迷迷糊糊的只感觉到床边坐了个人，看这身形是个女人。
她费力的抬起手勉强的拽着床边人的衣角，含含糊糊喊了声：“妈妈”。
声音很小，赵晴都听不怎么真切，可也能感觉得到。毕竟她也是当妈妈的人，自己也有女儿。
对林知瑾的家庭情况她是了解的，也理解现在林知瑾生着病对母爱的渴求。
她回握住女孩的手，指尖发烫。她侧着身子将她轻轻拥在怀里，轻轻拍着，嘴里唱着她常给女儿唱的童谣。
沈疏鸣拎着东西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有点着急，手里的塑料袋子哗哗直响，赵晴看过来，他赶忙退出去。
过了能有将近十分钟，赵晴才出来。
“林知瑾现在有点发烧，我想还是去医院看看。”
沈疏鸣点了点头。
“我去开车，等会你把她扶到门口。”赵晴说完就急匆匆的出去开车。
沈疏鸣连人带东西都放在赵晴车上，赵晴想让他回去考试，沈疏鸣拒绝了。
林知瑾情况复杂，他还是想亲自送过去。学校到医院要过好多个路口，到时候要是有什么事赵晴也兼顾不了。
最后去医院检查结果显示没什么大事，月经不调加上前阵子受凉激起了一直以来的宫寒，全都攒到一起发作，有点严重。
赵晴抽空给夏舒打了个电话，当时夏舒还在开会，一听这消息急的冲出会议室。
等她到医院的时候，早已没了平时严肃的样子，眉眼中全是担忧。
赵晴在外面仔细说了情况，夏舒进去就看见有个男生照料着自家女儿。
刚透过窗户隐隐约约也能看到点，男生时不时探探温度，扶起来喂点水，再擦擦脸擦擦手。
沈疏鸣向夏舒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顺便把医生交代的都告诉夏舒，包括开的药什么时候吃，他早早的都写在纸条上，郑重的交给夏舒，然后跟着赵晴走了。
赵晴在车上看了看坐在副驾上的男孩。沈疏鸣平时给她的印象很不错，有责任有担当，组织能力强。他出身优渥但是不骄不躁，不像有的富二代那样混学历镀金，整天把自己搞的乌烟瘴气。
经过这一次的事，她彻底认识到身旁这个少年的与众不同，优渥的家庭给予他的不是仗势欺人而是独立坚强的底气，是被他一直扛在肩头的责任与担当。
当然，她隐约再这两人的关系中嗅到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她开口夸了沈疏鸣几句，就开始明里暗里追问，显然沈疏鸣也听出来了。
他沉默几秒，突然笑出声：“晴姐，咱两谁跟谁啊？要问就直接点呗。”
赵晴也没生气，沈疏鸣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在其他事儿上看起来漫不经心，其实他精的狠。
“我暂时还没有用实际关系祸害你的得意门生，但是未来就说不定了。”
沈疏鸣这样一说，赵晴也懂了，她并不怎么限制学生的私事，对于早恋她也看的比较开，又或者说她并不认为这段时期的感情叫早恋。
也许换成仰慕或者欣赏更为合适。
初入青春，谁都会经历这些事，结局好的，就像她和她老公，从小青梅竹马直到现在结婚好几年，生了两个孩子，男孩都小学了，女孩也快了。
也有结局不好的，两个人没有正确认识自己的感情，并且过早的将感情武断的定义为“性”，从而酿成大错，悔恨莫及。
“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很重要。脑子要清醒一点，理智看待你们现在的关系。”赵晴也没多管沈疏鸣，但看平时他的表现就足以窥见他的父母足够优秀，给予他敢于面对的底气以及良好的教养。
“唯一的一点我还是要强调。一定要在这段关系里把你们两个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尊重对方也尊重自己。网络上有句话说的很对，‘爱是克制’尤其是你们这个年纪。”
沈疏鸣听的极其认真，并严肃的给出回应。
即使赵晴不说，他也懂这些道理。
就像当初告白的时候，他也给林知瑾留了足够的余地后退。
虽然两人目前的关系是十分明显且坚定的双箭头，但其实还没到真情侣那一步。
外人也只以为他们是一个圈子里关系好的朋友而已。
确定关系并且公开这件事，在沈疏鸣看来十分严肃，他必须确保这段关系的确定对林知瑾没有伤害才行。
现在时机过早，学校里大多数人都很正经，但难免有爱传八卦顺便添油加醋的，这对林知瑾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这样做，也算是给林知瑾退路，如果她以后真的遇到了足够好的人，她随时可以全身而退。
这是沈疏鸣最大限度上给她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