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 章 游戏的秘密
看起来，事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可怕。刘义鸿后来交代，由于元宇宙试验扭曲了被试者的人性，被高层叫停了。
但有个商人看到了其中的利益，便花大价钱购买了整套装置。他还为此成立了一个游戏公司，专门以新碧落世界命名，继续进行元宇宙技术的开发。胡菲林大概也转去和新碧落公司合作了。
再后来的事，刘义鸿也全然不知，他只知道虚拟世界处处危机。应激致死，是很正常的事。
“千万不要在游戏世界里死掉。”
刘义鸿向我重复了董总交代过的话。他还专门为此做了解释：
虚拟世界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乃至生老病死，无不惟妙惟肖。你若目睹了自己的死亡，你的身体有可能会坦然接受，开始进入死亡程序。这对你的威胁非常巨大。
即使通常来说，你不至于因此应激而死，那么你也会逐渐对死亡麻木。终于变成了一个麻木不仁，情感失调的怪物。
他的警告是那么可怕，但我却不以为意。我心想，如果胡菲林也是死于这样的意外，而不是被公司主动杀死的，那我可以接受这一切。谁活着还没个意外呢？新碧落世界没有车祸，没有太大社会压力，危险不一定会比现实世界更高。至于公司怎么处理了胡的尸体，反倒是件小事。如果因此影响了项目，把虚拟世界关停了，岂不是连累胡菲林连井中人也做不成。
大方向既然没有问题，小细节我懒得追究。抛下心理担子，我找家饭店吃喝了一顿，旅馆里一觉睡到天亮，这才赶回家中，等着第二天去上班。
到了晚上，我想起先前拍了的体验员名字和面容，赶紧翻出来识记。刚看了一半，电话响了，一接，差点没把我吓死。
董总来电，挑理来了，“赵征，你是不是去拜访胡菲林的夫人了”
我心想，这可瞒不过，若不承认，没错也变有错了。“是的，去找了。”我说。
“谁让你去找的”董总的声音阴沉得可怕。让我既不敢说假话，更不敢说实话。
“游戏里的一个npc。”我说，“他好像知道胡菲林的真实身份。”
“npc叫什么名字”
看来董总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我若胡乱编个名字，万一他能查，一查没有，那还是要对我起疑心。
好在我擅长睁着眼睛说话，包他听不出来。
“这个npc非常狡猾，不肯对我透露姓名，只给我报了个绰号，叫什么混世魔王。后来我听别人喊他，管他叫陈什么来着，我也没听清。”
我当然没听清，听清了他不得去查嘛？但我已经努力说出他姓氏了，董总要是猜不到，那能怪谁？
“姓陈”董总陷入了沉默，“你确定他是npc吗？这样吧明天你给我好好汇报汇报。”
“好的董总。另外我还有件事要问。”
“什么事”
“就是说，那个胡菲林为什么要躲起来呢？他以前也是公司的体验员吧？是不是这个游戏对人有什么伤害，他不愿意来了，这才玩失踪”
我这么一问，连自己也佩服自己的机智。装糊涂，我算是高手了。
“那个什么混世魔王究竟是怎么对你说的他为什么要你去找胡菲林的妻子对了，你再把他长相描述一下，我有机会查查这号人。”
我思考了片刻，又编罗出了一通瞎话，“那天，混世魔王听我说了句f开头的骂人英语，主动给我搭得讪，一下把我身份揭穿了。后来他给了我胡菲林家的地址，让我有空就去看看，其他什么也没说。”
“长相呢？他长什么样”
“长相”我顿了一顿，打算直接按照胡菲林本尊的相貌上报，“瘦长的脸瓜子，凸额头，左眉底下一颗痣，人精得跟猴子一样。”
“原来是这样。”董总的语气明显放松了不少，“这样就解释得通了。赵征，明天你不用汇报了，早点进入游戏，去找着他，想办法把他干掉。”
从董总的话来看，他已经上了我的套了。不过他可真狠，人家胡菲林已经失去了肉身，他现在连仅存的灵魂都不肯放过。
我是绝对不可能去杀了胡菲林的，但明面上，我不能拒绝，也不能答应的太痛快，只说无缘无故的杀人家，我下不去手。
“混蛋。”董总怒了，“这是个npc又不是个活人，你有什么下不去手的我告诉你，这是你的任务。赶紧杀了他，可以帮你提升等级，到时候你在游戏世界就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董总挂断了电话，算是给我下死命令了。他的话很值得玩味，这回给我布置任务，他怎么不说给我多少钱，反说我让我在游戏世界得风得雨照他看来，恐怕我已经沉迷得很深了。
我忽然想到，如果一味的听从董总，哪一天他让我在现实世界也杀个人，我会怎么办？npc杀多了，我对生命也就没用敬畏了。
第二天一早，我回到了公司，想要快点进入游戏世界，去找骆冰冰问话。可惜辅助人员没有到岗，想进游戏也进不了，我只好耐心地在体验房等待。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技术人员都来上班了。我正催着他们帮我联入游戏，不料董总的秘书忽然驾临，让我去董事长办公室一趟，董总有话对我说。
怀着忐忑的心情，我去见了董总。他点起一根烟，让我在沙发就坐。
“赵征，你周末还去哪了”他冷静地吐出一口烟，这架势像是要跟我谈判。
“我去找刘义鸿了。”我如实回答。
董总听我没有扯谎，似乎松了一口气。但他很快板过了脸来，“你是不是知道有人因为这个游戏死了”
董总问话时，没有正眼看我，把打火机丢在了茶几上。空气一下子肃杀了起来。
“是的。”我如实回答，“刘义鸿什么都告诉我了。这个游戏有风险，当初有个女生承受不了巨大的刺激，死在了游戏里。”
“嗯。”董总对我的诚实非常满意，“那你怎么看，害怕自己也会因此丧命吗？”
“我本来就活得百无聊赖。”我回答，“董总，你放心，我绝不会因为这个而害怕。”
“他还告诉过你什么”董总又问，脸色阴沉得可怕。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我说，“这个游戏原本就是我那个学校的项目，对吧”
“对，还有呢？他没说别的”
“别的还有什么别的”
“比如关于胡菲林的，他还说过什么”董总一个劲得提示我，这让我有些心虚。
“有，他说胡菲林和他起过冲突，但他不愿细说。他主要和我说了自己参加这个项目的经过，实在太刺激了……”我回答完，又故意扯开话题，“董总，你让我来参加这个项目，是不是和我的大学有关”
“是。”董总回答，“严格来说，你们那一届的学生，和这个项目有关。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想瞒着你。”
他不知道这只是我岔开话题的神来之笔，误以为我真的关心这个问题，开始对我解释：
我们这套游戏设备，还有软件，都是从你们大学买来的。当初设计时，你们学校专门为你们设置了剧情触发器，只有你们当中的人，能够触发游戏的重要程序。所以，我们不惜重金聘请了你。诶，多说无益，反正你不要多心，回去玩游戏就好了。
原来我还有这样特殊的身份！我感到十分荣幸，但我也感到十足的困惑。既然公司连硬件都买下来了，改个程序还不是轻而易举，何必非要浪费钱财，让我们去触发呢？我们究竟又能触发什么重要程序
董总没有继续解释，他督促我赶紧回游戏做任务，他向我保证，只要我好好听公司安排，公司亏待不了我。无论在游戏世界，还是在现实世界，他都能满足我的任何需求。
总的来说，和董总的这次谈话让我感觉莫名奇妙。唯一符合逻辑的，只有他对胡菲林事件的旁敲侧击。我不太相信，公司会为了在虚拟世界的政治问题，直接把员工杀了，因为这完全没有必要；但是如果胡菲林因意外而死，那么公司千方百计掩盖真相，以防止项目被当局禁止，倒是合情合理的。
无论胡菲林是被杀，还是意外死亡，我最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现在要做的，无非就是玩游戏，然后赚工资，其他的事情，我管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