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增寿十年
当铁中棠不紧不慢的走到荣升街，第一眼就看到吴管事正在商行门口走来走去，似乎在等什么人。
吴管事眼尖，看到铁中棠立马小跑过来，低声道：“老板，您回来了？来了客人非等见了您面才说来意。”
“哦！”铁中棠诧异道：“是什么样的客人？”
吴管事落后半步，稍稍弯腰道：“四个尼姑，一只雌鹰领着三只小鸡。”
铁中棠顿足，两只眼睛眯了起来。
尼姑？出家人苦修生活简朴，怎会购买皮货？
难道是那个神秘的地方来的人？
“有没有给客人上茶水点心？”铁中棠若有所思的道：“来商行的不谈买卖，还能干什么？莫要慢怠了客人。”
吴管事的腰再弯了弯，道：“茶水点心已上了三次，客人似乎没用过午饭，看样子这几位比较节俭。”
铁中棠忍不住看了吴管事一眼，道：“老吴啊，你的意思是那只雌鹰是来化缘打秋风的？”
吴管事点点头，道：“长的个个水灵，模样更没得说，从进会客厅就笑眯眯的，问什么都不说，就是吃起点心来有点饥不择食，第三份上去才有点矜持的样子。”
铁中棠点点头，继续走。
伟昌商贸行的会客厅内，何琳看着正在摸着肚子的妙可三人，小声道：“点心再好吃，也不能吃太多。又喝了许多茶水，肚子胀会很难受。”
妙可三人的脸立刻羞红，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师姐，咱们一路赶来进了开封还没用过午饭，在茶楼又喝了那么多水早就饿了。这铁老板又左右等不到，还不知道……”
话未说完就被一阵热情的招呼声打断，“贵客久等，铁某琐事太多，怠慢了。”
何琳抬头，就看见门口走进来一个三十余岁，着装华贵透着一脸精明的男子。
吴管事落后半步，腰弯着，态度很恭敬。
不用猜来人应该就是伟昌商贸行的老板，铁中棠。
“铁居士客气！”何琳起身，微笑着行礼，道：“恒一派何琳见过铁居士。”
恒一派？
果然是那神秘的地方来人。
铁中豪微一愣神，随即满面欣喜的道：“原来是恒一派的何仙姑驾临，铁某未曾恭迎仙驾，还望何仙子恕罪。”
身后跟着的吴管事心里一跳。
老板这话什么意思？称呼尼姑为仙子？
何琳笑笑，道：“铁居士不必客气，张师叔本是要来开封见居士的，但京城那边非他去不可，何琳只好领了师命来找居士。”
铁中棠表情遗憾的道：“当年铁某迷路误入望断山脉，不慎遭遇意外受伤，若非张兄将我背回贵山门，又用药调理身体。铁某今日焉有命在？之后铁某经商略有小成，为表救命厚恩曾想上山感谢，谁料整日俗务缠身一时难有闲暇，着实内心遗憾。不想今日得遇何仙子驾临，铁某委实三生有幸。”
说完，朝吴管事道：“吴管事，你去翠峰楼订一桌最上等的素席，再把库里我珍藏的两坛百花陈酿拿来。”
吴管事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待吴管事出了厅门，铁中棠请何琳再次入座后，才正色道：“不知张兄因何事去了京城？”
何琳微笑道：“张师叔去京城是去筹钱。”
“筹钱？”铁中棠疑惑道：“不知是张兄自己有事用钱？还是贵仙门需要？”
“自然是恒一派。”何琳微笑道：“如果是张子君师叔自己用钱，他定会私下来找居士。”
“哦，对对，何仙子说的是。”铁中棠忙道：“铁某粗人一个，不太会说话，仙子勿怪。”
何琳笑道：“铁居士客气，实不相瞒，何琳领师命下山来找居士，目的也是筹钱。”
铁中棠点点头，道：“何仙子不必客气，如果数目不是太大，铁某当下即可答复仙子。仙子不知，铁某的生意看上去红火，实际上大笔银子都压在了货物上，货没卖出去前手里能动用的活钱不多。”
何琳点点头，道：“铁居士说的实在，何琳奉师命来找居士，准备向居士筹银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
铁中棠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没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妙可，妙言，妙真三人也吃惊的看着何琳。
来的路上，她们问过何琳师父让筹多少钱？
何琳明明亲口说师父让找铁居士筹措十万两银子，可此刻却一下涨到了三十万两。
何师姐可真敢狮子大开口。
何琳也不催问，只是面色温和的微微笑着。
铁中棠沉吟片刻，双手抱拳行了一礼，道：“何仙子，三十万两铁某委实拿不出来，铁某手中只有十万两。回头再把商行抵押给四通钱庄估计还能贷到十万两，二十万两是铁某经商至今全部身家，希望能解贵派之急。”
一听此言，微笑着的何琳满面肃然，行了一礼，道：“铁居士高义！何琳代恒一派上下谢过居士！居士肯舍弃身家解我恒一之急，恒一又岂是挟恩索报之辈？居士无需抵押借贷，就拿十万两即可。下山时师父说过，这笔银子是恒一派借铁居士的，等事情办完缓段时间必定如数奉还。另外，师父托我给居士带了一样东西，算是对居士帮恒一之谢礼。”
听到十万两银子就行，铁中棠暗松口气的同时，自动忽略了归还一说。
肉包子打狗扔出去还能拿回来？
不挟恩索报你狮子大开口要三十万两？
恐怕一开始打算的，就是找铁某要十万两银子吧？
想不到不入俗世的恒一派，对世俗经商谈判的手段也如此娴熟。
至于谢礼，自己经商多年，又什么东西没见过？
妙可，妙言，妙真三人，此刻心里却对师姐何琳佩服的五体投地。
明明十万两银子都怕铁老板不给，却偏偏开口要三十万两。
而当铁老板要抵押借贷才能凑二十万两时，师姐却说不用借贷十万两即可。
即达到目的，铁老板又还得感激。
师姐年龄比她们大许多不假，可师姐也常年在山上勤修苦练，少踏世俗。怎么懂的却这么多？
何琳掏出一个玉盒，放在桌上用两根手指轻轻推给铁中棠，微笑道：“此乃恒一派密宝还阳丹，此丹师祖所制存量稀有，非有大功者门内弟子轻易不可得，更从未赠与山外。”
“哦！”铁中棠心里收起轻视之意，好奇的拿起来打开玉盒，只见盒内放着一个黄色的拇指盖大小的药丸。
小小的药丸寻常样子，何琳却说的珍贵无比。
“还阳丹，顾名思义，只要还有一口气，服下此丹起死回生，并可至少增寿十年。”
铁中棠倒吸一口冷气，手里的玉盒差点没拿稳掉落。
增寿至少十年？
小小的药丸如此珍贵？何止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银子对那些有钱的人来说，九牛一毛。
别说十万两，就是百万甚至更多，如果将死之时能再换来十年阳寿，大楚有多少富豪会抢破脑袋去购买这药丸？
这还阳丹是要逆天啊！
如果自己能把这药丸的药方弄到，那会赚多少银子？
是多少个十万两？
存量稀有，非大功者不赏，这么说这还阳丹无法大量仿制？
也是，这样逆天的东西如果跟普通治疗头痛脑热的药丸一样随手可得，自然也就毫无价值可言。
看来，恒一派此谢礼甚重，倒也不是挟恩索报，空手套白狼讹自己这十万两银子。
心里舒服了许多的铁中棠，慎重的将玉盒收起，道：“烦请何仙子代铁某谢过令师，十万两银子算是铁某酬谢贵山门当年施救所用草药之资，且今后恒一派有用得着铁某的地方，让人通告一声，铁某定当全力以赴。”
何琳笑道：“铁居士客气，我定将铁居士这份心意转告师父。也请铁居士闲暇可上山一聚，张师叔回来何琳会告知铁居士急公好义，仗义疏财之举。”
这话说的漂亮，十万两银子不用还了。
铁中棠抱拳一礼，道：“十万两不是小数目，铁某尚需数日筹备。劳烦何仙子等候几日，也正好逛逛开封城，待一会用过晚饭，荣升街就有客栈倒也干净，请何仙子和三位仙子委屈几日便可。”
何琳赶忙还礼，道：“客随主便，一切听从铁居士安排。”
没过一会，吴管事领着几个翠峰楼的伙计，大小食盒或抱或抬的走了进来。
两坛百花陈酿拿上来之后，吴管事作陪，一时间会客厅杯盏交错，气氛热烈起来。
翠峰楼订了一桌上等素席，伟昌商贸行的吴管事亲自去的。
看来恒衣派的何师太四人找到了铁中棠，并已确认就是她们要找的那个当年张师叔救过的铁老板。
不知道接下来筹钱的事怎么样？何师太又要找铁中棠筹多少银子？
“王辅成呢？他怎么样？他看上去跟平常有什么不同？”郭铁头看着眼前的两个乞儿，温和的问道。
这么近距离的站在帮主面前，虽然帮主非常温和，但年龄稍大点的乞儿还是忍不住喉头暗自吞咽了一下，小声道：“您的命令传下来我和赵乞儿赶到惠民医馆的时候，那王辅成正好请大夫检查完在穿上衣。听大夫说王辅成身体好的很，什么毛病都没有，就是有点肾亏。开了些补肾的药，王辅成骂骂咧咧的拿了药走人，转过街去了回祥赌坊，到我俩离开时还未出来，老郝他们在门口守着。”
郭铁头点点头，看向旁边那个年龄小个子也不高的乞儿，道：“李子，大辣椒和那位姓江的公子呢？”
小个子乞儿李子应道：“从您离开黑乌巷，就有人接手了小三小四继续盯着。大辣椒和那位江公子直到下午才出来，他俩去了席寡妇家。”
“席寡妇？”郭铁头疑惑的问道，“哪个席寡妇？”
李子一拍额头，道：“在您面前我紧张，一紧张就忘事。”
郭铁头温和的笑笑，道：“紧张什么？好好干，只要能带咱们乞儿帮三千弟兄过上好日子，帮主的位子说不定你都能干。”
李子一脸兴奋，又拍了下额头，道：“就是拐角头靠东最后一家，原伟昌商贸行的老板张伟豪的媳妇。张伟豪三年前夜里在家被杀并被人割走了脑袋，他媳妇就成了寡妇。”
郭铁头点点头，表示知道三年前张伟豪被杀那档子事。
李子继续道：“奇怪的是他俩去之前，张伟豪的弟弟张伟杰先去了席寡妇家。”
哦？小叔子去了寡嫂家，大白天的不会发生什么事吧？
郭铁头有点恶趣味的猜测。
李子看了看面露捉狭的郭铁头，道：“据后来汇总下来的消息看，张伟杰去找席寡妇之前，曾在一家苍蝇馆子里喝了不到四壶酒。再之前他去了伟昌商贸行找铁老板借钱，铁老板不在，张伟杰欲进商行遭伙计阻拦不让，争吵间吴管事出来给了张伟杰一叠银票。厚厚一叠面额一百两，具体数目不知估计至少一千多两。”
“哦。”郭铁头面露惊讶。
张伟杰每次去借听说铁老板只借给一百两，一年多借了四五次也不过四五百两，这次居然借了一千多两。
这是要出远门？还是有别的事？
李子看了看郭铁头的脸色，接着又道：“更奇怪的是，张伟杰去了席寡妇家后一直没有出来。最后出来的两人是席寡妇和伟昌商贸行的老板铁中棠。”
“什么？”郭铁头胖胖的身体从椅子上迅速站起，脸露惊容的道：“铁中棠？铁老板怎会去了席寡妇家？没听到什么打斗声吗？”
小个子乞儿摇摇头道：“距离远，前面还有大辣椒帮主和那位姓江的公子，咱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靠的太近。席寡妇倒饬的挺漂亮，携了一个包裹似是要回娘家，她娘家住在城北古泉浴室隔壁那条巷子。而铁老板则是回了商行，之后大辣椒和那位江公子进了席寡妇家。”
郭铁头点点头，道：“那雷不败三人呢？”
“铁手雷不败三人从悦安楼吃完饭后，就在城里到处逛了起来，目前到了哪里还没消息，小五小六他们一拔人专门盯着。”
“不错！好，咱们乞儿帮三千兄弟除了钓肥羊之外，平日更应该将开封城发生的大事小事做到了如指掌。”郭铁头道：“就像蜘蛛网一样，牢牢将开封城罩在网中，不管哪个方向发生事情，只要想知道一声令下没有不知道的兄弟。”
两个乞儿双眼一亮，李子有点兴奋的道：“那帮主就是坐镇中央的大蜘蛛，兄弟们就是四面八方的网线，只要网线一动，大蜘蛛就能立刻知道。”
大蜘蛛？我是大蜘蛛？
郭铁头一愣，随即笑道：“不错，这比喻难听是难听了点，但就是那么个意思。还有，咱们在乞儿村的存粮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明年新粮下来之前一粒都不能动，这是铁规矩。”
郭铁头的双眼眯了起来，声音也说不出的严肃，“没经历过挨饿的人，是不知道饿肚子有多可怕，发生饥荒的时候你手里没粮，就算拿再多的金疙瘩银疙瘩也不能让肚子吃饱。我小时候亲眼见过人饿的吃人啊，一旦灾年寻常百姓都没得吃，哪有多余的剩饭打发咱们？”
两个乞儿听得一脸认真，饿肚子他们经常遇到，那种滋味谁都不想再尝第二次。
两人觉得帮主想的实在太对了，是得那个未什么雨什么又愁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