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脱困
一路急赶,虽然夜黑但昨夜刚走过的路径仍然在脑子里记忆犹新。加之今晚肩膀上没扛东西,没用多久大辣椒就站在昨夜的那片树林里。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路上捡的碎石,凭记忆甩向昨夜少女藏身的大树,然后伏低身子等着那巡查的少女出现。
碎石撞击树木的声音如约传来,在寂静的树林里听的格外响亮。
大辣椒满意的暗自点头,为自己的眼力暗暗点赞。
如此响亮的声音,却没有一丁点反应,树林里仍然静谧如初。
黑暗中大辣椒皱了皱眉,隐藏的暗哨一个也没出现。难道姓江的小子昨夜潜进去后,女娃宫发生了什么变故?
暗自观察了一会,四周依然十分安静。
抬头,夜色中前面隐约可见昨夜姓江的小子荡过去的树枝。双眼一亮,起身后退两步身形急纵抓住树枝,整个人迅速荡了出去。
“嘭”地一声,大辣椒撞在前面一株粗大的树干上被反弹落地,头晕眼花的站起来伸手一探,才知自己撞到了树上。
大辣椒暗骂晦气,直接走不好吗?干嘛非得学那小子荡秋千?
不敢停留,沿着昨夜三个少女行走的方向往前急掠。没走多久前面灯光闪现,一片庞大的建筑映入眼中。
大辣椒暗吸一口气,知道这就是那神秘的女娃宫。
门口,四个少女持剑分立左右,看上去个个表情凝重显得忧心忡忡,似乎有什么令她们担心的事发生。
女娃宫果然发生了变故,大辣椒有点犹豫。
自己和那小子非亲非故,而且那小子还曾经威胁自己,害得自己没少遭罪。
他是好是坏?是生是死关自己屁事?
进去?还是不进?
进去,里面吉凶难料,谁知会发生什么?
不进,这么远来都来了,又有点不甘心。
再说,那小子诡计多端,遇事沉着冷静,也许有别的法子救小辣椒。
他也实在好奇,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犹豫半晌,大辣椒咬了咬牙,身子窜了出去。
女娃宫。
主殿大厅外四周灯火通明,百余劲装束服的女郎将大殿团团围住。
正门口,早已获知消息来了很久的百晓知,正焦急的来回走动。
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他的预料,他知道宫主不会放川东三怪离开,本来准备好在中午的宴会上动手,迷药、毒药、巨网、陷阱、暗箭,数十女娃宫内的一流高手,击杀川东三怪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谁料这三个家伙居然反其道而行,提前到了主殿将宫主胁为人质。令自己投鼠忌器不敢强攻,导致此刻双方僵持不下。
而主动权,偏偏掌握在那三个丑八怪手里。
宫主脾气还是太倔强了,王爷早就要安排几个高手跟随以防不测,可都被她毫不犹豫拒绝。此刻若有一个高手在场,屠川东三怪如土鸡瓦狗。怎会落得以身涉险生死难料?
别看宫主和自己有师徒之称,但百晓知深知宫主千金之躯身份贵重,若有丁点闪失,自己百死莫赎。
可恨自己武功平平,枉自称擅长权谋纵横之术,面对如今局面竟束手无策。
他也曾怀疑宫主是否真的被胁为人质,因为这么长时间也不见川东三怪提什么条件。既不放人,也不绑着人质逃离,更不和外面对话。
就这样一直对峙着,他们在等什么?
天黑之后,大厅内只燃起一支烛火,灯光昏暗让外面的人难以看清厅内。
自己也曾透过窗棂窥探,可只能瞧见隐约有一妙龄女郎坐在宫主的位子上。距离太远模样看不清楚,是否宫主本人无法断定。
而川东三怪似乎也只见两人,宫主的四个侍女更是一个未见。
大厅内,似乎也发生了难料的变故。
百晓知一筹莫展,暗叹口气。如今局面只能等待,实在不行也只有等天亮后,去开封亮明身份调官军入宫。
无论如何就算拼了自己这条老命,也绝对不能让宫主有任何闪失。
智者千虑,终有一失。百晓知千思万想,也不会想到他的宫主会自己跳入,本来是对付川东三怪而打开的地牢。
他要知道的话,早就无所顾忌的强攻进去,将川东三怪剁成肉泥。
大厅内,昏黄的烛光下,川东三怪的老大和老二一声不吭的席地而坐,相对无言。
事到如今说什么呢?人质在地牢本来老三下去把她带上来,兄弟三个肯定能安然离开女娃宫。
从此远离中原,大楚之大何处不能容身?
可地牢里偏偏有个剑王门杀手闪电剑江安,这厮不知为何杀了老三,川东三怪虽非亲生却情同手足,杀弟之仇不共戴天,这仇是没法化解了。
两人想了许多法子,最后都一一否定。
也想过干脆杀出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鱼死网破算了,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人不到绝望的时候,往往不会放弃希望。
老大看了看大殿屋顶,屋顶太高下来容易,轻功再好却跃不上去。
踌躇一会沉声道:“老二,离天亮还早,天亮前再想不到法子,就按我说的办。我从大门杀出去引开她们,你轻功比我好,从窗户走就算有人拦你,你也能逃出去。咱哥俩活一个总比哥俩都死在这强,出去后隐姓埋名好好活着,逢清明重九别忘了给我和老三烧点纸钱就行。”
老二急了,“大哥你说的什么话?要走我走大门,你从窗户走。当年要不是你救我,我在老家早就死了哪还能活到现在?”
老大心里感动,知道老二说的是心里话。可他已经想好,天亮前再想不到其他法子,就按他自己说的做。
地牢内。
从落入陷阱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一天,江安未进一粒米未饮一滴水,整个人憔悴不少。
但一双亮如星辰般的眼睛,依然神采奕奕。
与地牢上面的川东三怪老大老二僵持不下,江安知道自己处境不妙。
上面两人不会再下来给自己击杀的机会,自己也上不去。老大老二想以紫衣女郎做为人质的想法已不可能得逞,大厅外面肯定早被女娃宫的人围住。
但她们以为宫主被川东三怪胁为人质,又投鼠忌器不敢强攻进来。
厅外,厅内,洞内,局面同时陷入僵局。
紫衣女郎此刻倒是成了自己的人质,可自己会拿一个女人作为逃生的筹码吗?
江安不禁一阵苦笑。
靠墙的位置,紫衣女郎蜷缩在地似乎已熟睡。可她的娇躯却微微颤抖着,声如蚊蚁似梦呓的声音传入江安耳中。
父王,竹儿无能这么久了都没找到小妹。师父说小妹肯定养在殷实人家,竹儿却觉得有可能小妹被寻常百姓收养。可那样一来范围太大不易寻找,恐怕要费些时日了。还有,父王也知道左相的儿子是个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我宁愿一生不嫁也不要嫁给这样的人。竹儿也知道父王想和左相联姻的心思,可大业如靠这样脆弱的联姻能否成功?竹儿不敢说,所以竹儿才主动请求来开封寻找小妹远离京城。父王不知道江湖太好玩了,我从苦婆萨摩那里听说有一种噬魂丹以后,用在了许多江湖人身上。这些人平常都满口侠义什么抛头颅洒热血不畏生死,可听到自己吞了噬魂丹以后个个贪生怕死害怕的要命。不到约定的三个月之期就眼巴巴的想拿到解药,可他们拿到的哪里是什么解药,而是府里老秋头给骡马配的泄药。
说到此处,睡梦中的紫衣女郎竟然“卟哧”一声,轻声娇笑起来。
江安听的一怔,随后苦笑,继而不禁莞尔。
这叫竹儿的紫衣女郎明显是哪个王府的郡主,为了逃婚借来开封寻找幼妹之机,建立了女娃宫一心想为父亲招揽人才,并弄出了杜撰的噬魂丹,逼着川东三怪与黑白双煞等人为其效命。眼看与川东三怪约定期满又不想其离开暴露女娃宫,决定杀之灭口。不料反逼得自己,跳入对付他人所挖的地牢。
只听紫衣女郎一声痛呼,片刻后又自语起来。
父王,噬魂丹的事我连师父都没告诉,他老人家还以为真的有这样的丹药,还建议用在姓江的小……子身上。他哪知道那小子脾气估计和我一样倔,吃软不吃硬。春桃那妮子想私自救他,被我惩罚送给了川东三怪,本意是想稳住那三个丑八怪,等中午宴会的时候下手除之,再原谅她自作主张差点坏我大事。可惜她……真是个刚烈的女子,我很后悔如果早知道就将她重点培养。比告密的红杏和小琴强了不知多少?将来必能堪当大任。可结果终归是令人惋惜,这事竹儿做的草率有责任。虽然事后厚葬了她,明日再让红杏给她家里找个理由送去些银子弥补。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言语中有对春桃的欣赏,也有惋惜,更多的是自责。
一旁的江安听了之后,内心触动。
黑暗中看向紫衣女郎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紫衣女郎的声音还在继续,说到姓江的小子,哼!好高傲啊!父王你不知道,四海狂盗宗错的藏银秘密这小子肯定知道。他杀宗错之前必定逼问出了什么,否则不会在怡红院向师父打听宗错九绝刀的下落。哼!任这小子奸猾如狐,还是被竹儿设计引来女娃宫,囚于地牢。他若不答应为父王效力,女儿就骗他服下噬魂丹,他再聪明也绝对想不到噬魂丹居然是假的。
似乎睡梦中想到江安在知道吞服了噬魂丹之后,那种惊愕又无奈不得不答应一切听她命令的样子,紫衣女郎开心的再次轻笑起来。
江安也在笑,却笑的有点苦涩。
这紫衣女郎得有多执着啊?在梦里居然都想着算计自己?
紫衣女郎继续道,可他服了噬魂丹后还不同意怎么办?师父说他这样的人很可怕,既然不能为父王所用应尽早除之。可……可女儿不想杀他,也……舍不得杀……他,我呀,把他关地牢里一辈子。就让他陪女儿在女娃宫,一个上面,一个下面,女儿每日给他用绳索吊些吃的喝的送下去,让他一辈子也别想跑出来。呵呵……哈哈哈……”
紫衣女郎笑了一会,似乎说到了吃的喝的,自上午匆匆起床怕春桃放了江安的她,赶到大厅又被川东三怪逼的跳下来。快一天水米未进早已饥渴难奈,此刻肚子里忍不住“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稍顷,就听她又自言自语。
父王,竹儿觉得好累不想在外面了,呜呜呜……我想回京城,我想母亲了。可……我回去,那个讨厌的家伙又要跑府里提亲,我……死也不要嫁他,女儿有……喜欢的人了。啊……好痛……我的脚好痛……
江安叹了口气,起身走过去。
黑暗中准确的抓住紫衣女郎的右脚,脱下鞋袜只觉入手滑腻黑暗中仍感晶莹剔透,不禁内心一荡。
定了定神,长舒口气,在脚踝关节处摸到错位的部位,两手用力一拉,一扭,再上推,错位的地方立刻复位。估计红肿一些时日便可行走无碍,他早已观察过,紫衣女郎跳下来时,只是着力不均右脚踝错位,并非摔断了腿。
睡梦中的紫衣女郎被一阵剧痛惊醒,噌地坐了起来。发现自己的右脚正被江安两手握着,以为他正把玩自己的脚欲行不轨,顿时赫的脸色苍白,尖叫起来。
江安忍不住想翻白眼,冷哼一声,打断紫衣女郎的叫喊,道:“乱想什么?就你这一天没洗的臭脚谁有兴趣?你腿没摔断,只是跳下来右脚扭伤错位。现在好了养几日消肿,便没事了。”
紫衣女郎吓的苍白的脸,黑暗中立刻羞的通红,知道自己错怪了他。
可这小子真的太可恶了,居然说她脚臭!莫非脚不臭你就可以乱摸?既便你是看脚上的患处。是好意,可你经过我同意了吗你就乱摸?
但一贯的养尊处优令她放不下面子道歉,低声娇叱道:“还不快给本宫主将鞋袜穿好!”
江安却没理她,两手一松将她滑嫩的右脚轻轻放下,起身前走两步背对着紫衣女郎席地而坐。
紫衣女郎银牙暗咬,摸索着将鞋袜自行穿好。望着江安的背影,竟呆呆的出神起来。
紫衣女郎的尖叫传到上面,老大老二扑过来俯身向下观望,
见下面黑漆漆的隐约两个人影坐在地上离的很近,刚才的尖叫无疑是紫衣女郎遇到了什么害怕的事情。
老大老二相视一眼,有点疑惑的同时,老二狞笑道:“这姓江的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鸟,估计也想到既然跑不出来,干脆临死前牡丹花下做个风流鬼,要对那丫头用强。小子这是近水楼台不放过任何机会啊!”
老大却知道这是老二故意调侃江安,于是趁机鼓惑道:“姓江的,你杀了咱们三弟本来是仇深四海,但现在咱们都困在女娃宫,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如先放下仇恨同仇敌忾面对危机,你点了那丫头穴道,抱着她咱们拉你上来,一起杀出去再说。到时咱们再说其他的事,你觉得怎样?”
黑暗中,紫衣女郎略带紧张的望着江安背影,她也想听听江安怎么说。
江安抬头,望着洞口一脸期待的两人,笑了笑,道:“好啊!可两位还有鱼网吗?”
老大老二一怔,抬眼四顾,偌大的厅内烛光虽然微弱昏暗,可依然看得见,哪里有鱼网?
大厅又非卧室,连窗帘都没有。
唯一的用来网他们的鱼骨大网,也被江安拽进了洞中。
紫衣女郎“卟哧”一声娇笑,令老大老二回过神来,才明白被江安戏耍,恼羞成怒之下两人气得在洞口跳脚大骂。
江安却不再看两人,转头瞧着紫衣女郎道:“竹郡主好手段,不知将在下囚禁,是要杀呢?还是要逼迫服那子虚乌有的噬魂丹?”
紫衣女郎一怔,伸手摸了摸怀中,觉得怀里的东西安然无恙,不由发愣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又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谁告诉你的?就算你能猜到我的身份,我在上面时跟我师父说话可没提到自己的名字,更没提什么假的噬魂丹。别告诉我你是在下面偷听到的,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江安笑笑,道:“你自己说的呀。”
“什么?不可能!”紫衣女郎差点跳起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我什么时候说过?而且还是跟你说过?我记得昨夜某人潜进来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就灰溜溜的掉进了这里。你做梦听我说的吗?”
江安点点头,笑道:“没错,是做梦说的。不过不是我,是你刚才在睡梦中自称”竹”儿我听到的。否则,我怎么会知道?
“做梦?睡梦中我自己说的?”紫衣女郎仍然不敢相信的道:“我说梦话?那我还说过什么?”
江安笑道:“你还说要把我关在地牢一辈子,一个上面,一个下面,每天用绳子给我送些吃的喝的,让我一辈子也别想跑出去。”
“啊!”紫衣女郎惊呼一声,隐在黑暗中的脸再次羞的通红,低垂着的头都快触碰到丰满的胸脯。
这……这的确是自己心里想的。看来,自己在睡梦中说了许多秘密,不知道自己还说了什么?这家伙还听到了什么?
她想问,却提不起一丝勇气。
只是声音很小的轻轻道:“你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你,只是梦话作不得真。再说……连我自己都不记得说过什么梦话。
江安还未答话,上面洞口的老大老二鼻子都差点气歪了。
这对狗男女,王八看绿豆居然对上眼了,在下面不要脸的打情骂俏起来。
可气归气,骂了半天的老大老二只能无奈的远离洞口。
眼不见为净,听不到这对狗男女说话最好。
危机还在,逃生的法子还没想出来,如果天亮以后瞒不住外面的人,不管是外面的人冲进来,还是自己杀出去,都是鱼死网破生死存亡之际。
哪有心思再关心地牢内,听那对狗男女打情骂俏?
就在这时,外面火把突然晃动,一阵纷乱,本来紧盯大厅内的不少人居然动了起来。
老大老二脸色一变,急忙奔至大门口,透过旁边的窗棂紧张的朝外望着。
同时,洞口上方正对着的大殿屋顶,却有几块瓦悄悄被一只手挪走。
随着洞的扩大,一张脸探了进来,赫然是连夜赶来的大辣椒。
地牢内,紫衣女郎轻声道:“你不用担心,天亮后我师父定然会发现我没被他们捉住。他必定会带人冲进来,到时……”
紫衣女郎没说下去,因为她看见江安走到地上躺着的老三尸体前,俯身捡起了一样东西。
紫衣女郎瘸着腿一蹦一跳过去,探头凝望,却见江安手里拿着一个荷包。
“我有火折子。”紫衣女郎探手拿出,纤手轻晃火光亮了起来。
江安打开荷包,里面有一块路边随处可见的碎石,还有一张纸。
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小子,你欠我一条命”。
紫衣女郎挥手熄灭火折子,眉头轻皱。
显然在想荷包是谁扔下来的?纸上的字又是谁写的?
江安却双眼一亮,低声道:“原来是椒兄。”
“椒兄?黑乌帮帮主,大辣椒?”紫衣女郎差点大叫,“他果然是潜了进来,这一天他都藏在了哪里?莫非在房顶上?只有房顶没搜。”
江安摇摇头,道:“他应该是刚来。”
说完,抬头望着洞口上方的屋顶。
屋顶探头进来的大辣椒,却因为大厅光暗看不清洞内,方才火光一闪只隐约觉得下面有人,而那人肯定是姓江的那小子。
紫衣女郎刚想说你怎么知道,继而也明白过来。她也抬头望着屋顶,然后她就看见了正四处乱看的一个人。
她想,那个人应该就是江安所说的,大辣椒。
一根绳子从房顶的洞内垂了下来,江安道:“我先上去杀那两个人,你师父等会会救你上去。咱们之间的事两清,今后互不相欠!”
互不相欠吗?撇的这么干净?
“你杀川东三怪是为春桃吗?”紫衣女郎小声道:“我不上去,师父看不见我会以为我遭遇不测。万一你们打起来,你和你那位椒兄很难离开。”
江安稍一犹豫,便点头道:“那我背你上去。”
“嗯。”紫衣女郎应了一声,双手很自然的轻轻搂住江安脖子,脸却紧紧贴在江安肩膀,只觉一颗心控制不住的剧烈跳动起来。
柔软贴身,江安身子一僵,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袭来,心也跳的快了起来。
轻咬舌尖,江安整个人清醒过来。右手抓住垂下来的绳子,右脚将绳子在腿上绕了几圈以便借力,之后右手晃动了几下绳子。
在屋顶的大辣椒感觉到绳子晃动,知道下边洞里的小子已准备好,马上弯腰双手用力一拉,却差点没站稳从房顶掉下去。
大辣椒差点破口大骂,这小子身上绑石头了?这么沉?
重新站稳,这次有准备的大辣椒双手用力,绳子飞快让他拉了上来。
江安出现在洞口的时候,大辣椒看见了趴在江安背上的紫衣女郎。虽然是站在屋顶,大厅内虽然光线很暗,虽然只是看到紫衣女郎侧面,但大辣椒仍然如遭雷击一样,呆在了那里。
江安身子一纵,从洞口上来,松开绳子将背上的紫衣女郎放下。
正准备跟房顶的大辣椒打声招呼,却听一个少女的声音惊喜的叫道:“宫主,你没事吧?”
原来是一直坐在那里装紫衣女郎迷惑外面的侍女。
她歪着身子看不到房顶垂下来的绳子,却看到了从洞口跃上来的江安和紫衣女郎。一时惊喜,竟忘了正在门边向外紧张窥视的老大和老二。
声音果然惊着了门口的老大和老二,两人闻声回头,脸色大变之下看见了一根从屋顶垂下来的绳子。
什么都一清二楚了,外面的动静就是为了吸引他们哥俩,而给房顶上的人争取时间。
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房顶上。
其实想到了也没用,主殿穹顶太高,两人上不去。
老大和老二互瞧一眼,老大从被钉在门上的侍女身上拔出剑来,一脚踹飞侍女尸体,与早已拔剑出鞘的老二,踹开大门悲壮的杀了出去。
门外,随即一阵喊杀声传来。
片刻后,老大和老二数声惨叫,外面逐渐安静。
没一会,百晓知带着数十余少女进了大厅,看见了宫主无恙,看见了江安,也看见了正歪着身子坐在那里的侍女。
百晓知看着侍女,瞬间便想明白了困扰他的一切。身子晃了晃,觉得心一阵阵的疼。
紫衣女郎看见百晓知后,鼻子一酸,却什么也没说。
抬头,朝房顶上站着的大辣椒道:“黑乌帮帮主大驾光临女娃宫,还请下来一叙。”
大辣椒纵身从房顶跃下,朝紫衣女郎拱手施礼。
“见过宫主!”
江安将手中荷包还给大辣椒,行了一礼,诚恳的谢道:“多谢椒兄救命之恩!”
大辣椒却反而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挥了挥手,道:“举手之劳。不客气!”
百晓知过来跟大辣椒见礼,道:“大帮主来时将老朽吓了一跳,以为有强敌潜入。都怪老朽愚钝若非大帮主索要绳子还想不到从屋顶可以看清厅内,如若早些想起宫主就不会遭那么多罪了。这是老朽的错!”
紫衣女郎道:“这不能怪师父,当时您以为我被川东三怪绑为人质,不敢采取任何行动。谨慎些是对的!”
百晓知暗松口气,郡主不怪罪就好。
他见到江安,又看见郡主有些行动不便,暗自揣测郡主跳入地牢内,肯定与江安有了某种约定。
否则此刻不会这么相安无事?奈何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只能等回头再细问郡主。
大帮主?大辣椒尴尬的笑笑,这个称呼他还是第一次听人叫。
有点新鲜,又有点好笑。
“不知大帮主深夜驾临除了找人?还有……”
百晓知是感激大辣椒的,若非他深夜过来救江安,跟川东三怪僵持不下的局面,天亮前恐怕还不会打破。
找人?大辣椒暗自腹诽,明明是你们女娃宫将姓江的小子囚于地牢,明明自己过来就是救姓江的小子。可这老家伙也太会说话了?将救人说成找人。哦,对了,救人意味着双方是敌人,找人却是朋友上门,一字之差,其意大不同。
这老家伙有点意思。
大辣椒有点佩服的看了眼百晓知,转而看着江安,沉声道:“我找你是去救人,小辣椒出事了。”
江安怔住。
紫衣女郎和百晓知也都怔住。
小辣椒?
小辣椒又是谁?大辣椒就站在眼前,谁是小辣椒?
女儿?朋友?亦或是兄妹?
江安脑海里立刻浮起一个性格豪爽,脾气火爆的少女影子。
他疑惑的看着大辣椒。
大辣椒叹了口气,将自己早上回去一直来到女娃宫之前发生的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
谍间司?这个在地牢内江安就听见紫衣女郎说过的三个字,再次被他听到。
而紫衣女郎和百晓知也在迷感不解。
谍间司昨天早上就布控黑乌巷,要密捕大辣椒。
而早上她才刚刚接到父王传书,调查大辣椒的结果。
谁下的令?因为什么秘捕大辣椒?
父王不会,那会是谁?
大厅内,血迹,尸体早被人收拾干净。
点亮烛火,地牢内的老三尸体也被人弄了上来。
地牢关闭,而厅里的气氛一时间压抑无比。
紫衣女郎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纤手塞给江安一个便笺。
百晓知看的眉毛跳了跳,内心十分惊讶。
大辣椒也眉毛跳了跳,这姓江的小子背着女娃宫宫主从地牢一起上来。
看二人举止亲昵,莫非有奸情?
江安打开便笺,快速看过之后表情平静的还给紫衣女郎,而内心却震惊不已。
竹郡主的家世太过恐怖,开封距京城遥远,足不出户短时间内便能根据一个姓氏查出大辣椒的根底。
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又让人畏惧不已。
谍间司权力之大恐怖如斯,而这样一个组织要抓大辣椒还不是如探囊取物。却为何偏偏密捕?这是不想让身边的人知道,又想借一个能说的过去的理由。还是……
那发这道命令的人定是谍间司的人,说不定就是下令调查大辣椒的人。
小辣椒被抓肯定是为了逼大辣椒现身,那大辣椒深夜潜入女娃宫救自己,凭他们两人就能在开封谍间司的手里救出小辣椒?
答案显然不可能,那大辣椒的后手应该还在开封城。
他是黑乌帮帮主,黑乌帮的人几乎都是一些流氓地痞,而流氓地痞最擅长的就是寻衅滋事。
“小辣椒暂时安全无忧,谍间司的目标是椒兄。”江安沉声道:“关键是椒兄离开时埋的后手,我想天亮后开封城会乱起来。黑乌帮虽人多势众但很难做到令行禁止,万一谍间司鼓惑,或有帮众趁乱劫掠甚至杀人越货,官府必不能容。那样就坐实了黑乌帮的罪名,届时椒兄如还不露面,官府便可在大楚境内公开通缉。这样一来下令秘捕椒兄的人不仅能置身事外,更可拿二帮主问罪,堂而皇之的将小辣椒问斩,最终逼椒兄现身。或者说椒兄能从开封城逃出来,也是有人故意放水,特意安排的!”
大辣椒本来听的很佩服江安的分析,他甚至想看看那张便笺上到底写了什么?竟然让姓江的小子能猜到自己留的后手。
本来心里得意的他越往后听,心也越凉,最后几乎心胆俱裂。
从开封城逃出来,并赶了一夜的路都没出汗的他,此刻脸上冷汗一直不停的在流淌。
太可怕了,江安这番分析大辣椒心里越想越有可能。
他虽是黑乌帮帮主,却不可能让所有人听话。
南堂口的堂主吕韦就是谍间司埋在黑乌帮的钉子,如果他要鼓惑手下将事态扩大到杀人越货,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何况,和吕韦一样的钉子还有没有?
如果东、西、北三个堂口都有,那……
大辣椒只觉全身发冷,他心里暗呼侥幸。幸亏自己今夜潜进来救人,若不然非酿成大祸不可。
谍间司的目标是自己,自己必须赶回开封回黑乌帮,只有自己回去谍间司的阴谋才不会得逞。
只有自己回去,小辣椒才会安全。
黑乌帮才会安全。
大辣椒没想到自己辛苦从开封城连夜逃出来,现在自己竟然又迫不及待的想回去。
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比自己更可笑的人吗?
亏的自己还胸有成竹,洋洋自得的安排唐四,联络几个堂口让开封城乱起来。好逼迫官府释放小辣椒,没想到却正中他人下怀。
大辣椒不禁心里阵阵发苦。
紫衣女郎和百晓知听了江安的分析,只觉心里阵阵发寒。
为江安的智慧发寒,也为下令秘捕大辣椒的人心肠之狠毒发寒。
先是为掩人耳目密捕,让下面的人以为是谍间司要抓的要犯。接着暗中让人故意放走大辣椒,借大辣椒黑乌帮帮主的身份令人趁机煽动暴乱,坐实黑乌帮和大辣椒意图谋反的大罪。到时即可将黑乌帮连根拔起,又可公开通缉大辣椒,也彻底将自己私下的行为掩盖。
谍间司的职责是抓细作,和侦缉意图颠覆大楚的人和组织。
黑乌帮一个流氓地痞组成的帮派,大辣椒一个流氓头子,有实力去颠覆大楚?
只有坐实其罪名,才可不留后患的除之。
此人是父王身边谍间司的人?还是知道调查结果的其中某人?无论哪一种,此人心机之深足以令人忌惮。
百晓知想的却是自叹不如,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仅凭王爷回复的一张调查便笺,便能抽丝剥茧推断出下令之人所谋。
此子之智太过可怕,这样的人如不能为王爷所用,必须除之。
如不能除之,能交成朋友也可,切不可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