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鱼
顾江川猛地站起身子，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把手中只剩了小半截的老冰棍，一口咬碎，吞进了肚子里，乐呵呵地进了街道上的一家文体店里。
闲逛两圈下来，他从货架上拿了本演草本下来，对着坐在店门口处，那名身材丰腴、妆容明艳的妇人晃了晃：“老板娘，演草本怎么卖的？”
“3毛钱一本，5毛钱两本。”
类似的询价，每天要被问无数遍，早已习惯了的老板娘头也没抬，眼睛直愣愣的望着店门外街道上的行人车辆。
“还能再便宜点吗？”
这是顾江川第一次学着做生意砍价，声音多少有些怯场。
“两个破本子有什么好砍价的？本来就不挣你多少钱，你去老泉城随便逛逛，到哪都是这个价，便宜不了！”
“5毛钱四本卖不卖？”
顾江川听出了老板娘口中的不耐烦，心里虽然也生了一肚子闷气，但还是憋了回去继续跟她杀价。
毕竟这是他准备出门创业迈出来的第一步，要是就这么无疾而终，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况且，顾江川记得很清楚，这种演草本在他们村里，也就是两毛钱一本，1990年这个时候，生产成本最多也不会超过一毛钱，自己说的这个数，老板娘还是有的赚的。
只不过，他还没有掌握好谈判的技巧。
“我看你这年纪轻轻、斯斯文文的，也不像是缺根弦的坏角儿，这大热天的，你进来是找姐寻开心的是吗？！五毛钱四本，姐连裤衩都得给你赔上，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别在这里给姐添堵！”
“瞧您说的姐，我哪敢拿您打趣呀！我是诚心来您这买东西的，这个价格要是行，我可以从您这里多买点！”
顾江川见老板娘上了火，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把砍价的重点给说出来，紧忙赔了个笑脸给她，毕竟他娘说过，抬手不打笑脸人嘛。
“哦，那姐也诚心给你透个底，你就是买上一百本，我这里也没你说的那个价，我这店开了这么久，还第一回见你这样张口就来的。”
老板娘本想直接让他滚出去的，但这次认真瞧了眼顾江川的模样，小伙子眉清目秀，一本正经胡说的样子还有些憨态可掬，当即敛了敛糙话，气极反笑地调侃道：
“除非啊”
“除非什么？！”
顾江川听到这事像有转机，连忙搭腔询问。
“除非你拿真金白银过来把姐给娶了，成了姐的男人，当了姐的家，姐这店里的演草本卖多少钱都是你说了算，只可惜姐都离过一次婚了，你没赶上好时候啊！”
说完，老板娘探出一只玉手捂住嘴巴，“咯咯咯”的笑的前俯后仰。
三十来岁的女人，不论是感情上还是生活上，都有了足够丰富的阅历，有时候讲起段子来，比男人还要玩得开。
顾江川听完她的话，脸上“唰”的一下就红了。
尴尬片刻，顾江川偷偷细瞄了眼拿他打趣的老板娘，瓜子脸蛋，峨眉星眼，厚底凉鞋，紧身红裙上束着白色卡通t恤，衬显的身材极为火辣，再加上她那靓丽的妆容，更是让人觉得媚态横生，虽然比起他的三位美姨来说，逊色了几分，但倒也颇有点姿色。
像她这种经历过大事儿，又常年在生意场上周旋的女人，一看就不好对付。
想来他光靠嘴上说说，不动真格的怕是行不通了。
顾江川把手伸进口袋里摸索了一番，从里边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大步走到老板娘身旁的柜台前，反手把钱拍在了桌子上。
这钱是顾江川下午临出门前，特意从行李包的夹层中拿出来，准备顺带着买点排骨，晚上给畅姨炖汤滋补身体用的。
他到县城里来畅姨家借宿之前，母亲李秀华硬塞了一千块钱在他包里，是给他预备下的学费和大半年的生活费。
顾江川推脱了几次，说少带点就可以，自己到了学校还能勤工俭学，但母亲执意不肯，说是穷家富路，一个人在外边千万不能冻着饿着，该买的买，该吃的吃，别因为钱的事情耽误了学业，累坏了身体。
只不过眼下的情况，顾江川等着急用钱来做自己的谈资，便只好先把母亲的嘱托和给畅姨炖排骨的事情往后放一放了。
毕竟一顿吃饱和顿顿吃饱，他还是拎得清的。
当下这事，最后要是能谈成，那以后大概率天天都能给畅姨炖排骨吃。
“哟呵，你小子还真想把姐给娶回去啊？不过单凭这一百块钱可远远不够啊，就算姐勉强答应了你，你家里那疼你爱你的爹娘，也未必愿意让我这种身份的女人给你过门。行了行了，姐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也不爱跟你闹了。演草本，三毛一本，五毛两本，买就买，不买赶紧滚蛋！”
老板娘瞥了眼放在柜台上的百元大钞，又瞧了瞧眼前这个稚气没脱干净的毛楞小子，突然有点搞不懂他到底要干什么。
“好姐姐，您别误会，我真是诚心来您这买演草本的。”
顾江川停顿片刻，琢磨着得找个正经的理由来说服她才行。
否则这买卖恐怕是真的谈不下去了。
“实话跟您说姐，我是咱们泉城大学学生会的，这不是转眼又要开学迎新了吗，系主任让我备下点演草本，给新生发福利用，我平时回家常路过您这店，看您这店面收拾的干净人又热情，所以才想着来找您谈谈的，这一百块钱是定金，要是您觉得我说的价格能接受，我们打算一次性订购三百块钱的，薄利多销嘛，肯定得让您有的赚，后续学校里要是再有什么活动，我们还从您这里订货！”
老板娘听完，眼睛一亮，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从柜台上拿过计算器，“噼里啪啦”按了小半天。
好家伙，感情这是条大鱼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啊！
况且以她的年纪，顾江川叫她一声“姨”也不算过分，而他嘴里一口一个“好姐姐”的叫着，让自己心里听的，也着实得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