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系统沉默了更久的时间才继续：
【恭喜，游戏胜利。】
那幅肖像画突然被投射至半空，仿佛是贝阿特丽丝自冥冥之中注视着他们。
她的眼睛不再是金色的，而是偏红的深褐色。绸缎般的头发是淡金色。白鸽衔着红色蔷薇飞入她的怀中。
她仍然既诡异瑰丽如妖，又如湖中的女神凛然而不可侵扰。
果然是颠倒啊。
程山渐渐有点回过味来，如果是怪物将自己囚禁，那么，就得让祂自己认清这一切，主动结束。
同样，游戏取得胜利的真正意义就是让真实世界的eh明白过来，贝阿特丽丝已经死了。他自己破碎的灵魂才是湖妖。
因此，找出画作的异常之处实际上就是告知eh自己的bug，让他自己意识到这一切。
不过这些bug，如果不找到真正的恶徒还真找不全呐。
矮个女生心想，现在，我们终于可以诉说她的故事了。
eh爱上了自己的弟子，年轻美丽的女巫贝阿特丽丝，将之囚禁起来。她没有屈服。
她以死亡抗争，从不曾妥协。那片湖或许是她最后的归宿。
她没有变成湖妖，只是……
就像傅如生说的，传说多半是旁人见了三两个片段，附会而成。
画家自以为是贝阿特丽丝。他疯了。他将自己的灵魂囚禁，成了湖妖。残存的理智让他留下了互相矛盾的线索。
有贝阿特丽丝名字和他签名的那本书。那些言语，“她哀哭，他终将毁灭一切……”她和他，都是eh的疯癫。
“他死了。”
“画中囚徒如何出去？”
永远停留在看起来温馨时刻的木屋画，和头颅荒地。
而木屋画的那个时刻，也纯粹是他的假想罢了。他幻想与贝阿特丽丝再一起喝一壶茶，度过一个下午。
可惜，木屋终如水中倒影，一触即散。
那片头颅荒地，却真实地诉说着他的罪恶。
他只是自以为爱着她。
她一抬头，
雪花飘下来了。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呸呸呸，玩不过就下雪，”一张嘴又被倒灌了一口风雪的陈三斤套上袄，很有几分意见：“我算是明白了，这是个没逻辑不讲科学的系统，表世界是画里，里世界却是真实？
你说是吧？”他扭头，试图得到程山的赞同。
程山苦笑着，有些感慨，或许“不要只害怕恶魔”的后一句，是“也要畏惧人”。
因为，是人默许了恶魔的存在。
真正的恶徒，必然是人。
但他又忽然想起来，当时还查出了一个warning，会是雕像吗？还是那块颅骨？
又或者……雕像底下的那幅画？
站在真实世界的雪原里，几个人各自若有所思。
弹幕跟着依依不舍：
“突然想到，有一天霍栩万一开直播了，咱们是看他，还是看傅如生？”
“这个问题就像是跟爸爸还是跟妈妈一样”
“谁是爸谁是妈你展开讲讲？”
……
世界一片一片地剥落了。
就像是油画颜料干涸之后，碎裂，发暗，慢慢地，从画布掉下来。
结束了。
只是霍栩迷糊着愣愣地想：这个所谓的真实世界，是真的世界吗？
还是说，这片荒芜空无一物的雪原，是某个人哀凄的内心世界呢？
冰封的湖底，藏着他的所有，那些巨大的悲欢，爱憎，与多年前一个木屋的午后。
“我叫高洁，请一定记住我！”矮个女生突然慌张地跑到霍栩和傅如生面前。
陈三斤听了还挺乐：“你说你这么小一个头，叫什么高姐？哈哈哈哈哈……”
但笑着笑着他就停下了，发现氛围不对劲。明明只是交换一个名字而已，却像是多么严肃重要的事情。
矮个女生非常真挚。
傅如生定定地看了矮个女生半晌，然后才看似随意地点头：“好啊。”
霍栩也随之点点头。
「隧道」里面，是没有组队功能的，即便这次副本有幸成了队友互通姓名，下次见面也可能是敌对者。
但更大的可能是，再也遇不到了。
他挠挠头，不明所以地去找程山了。
不能一起组队，但加个好友也是挺好的，他还可以帮程山找找对象。看给孩子急的，道具全都那样了。
他们彻底脱离副本之时，仿佛听到了呢喃声音，犹如呓语：
自从初次在凡间一睹她的芳颜，直到最后一次在天堂与她相见，我对她的歌唱从来也没有间断。
（《神曲·天堂篇》第30章28行）
傅如生回头看了一眼那幅巨大的悬空的画，他对着那道金发褐眸的倒影，眨了一下眼，玩味地笑了一下：
“下次再见，贝阿特丽丝小姐。”
＊＊＊
回到熟悉的黑暗的一瞬间，霍栩就倒在了地上。
副本的最终状态会带回到这里。他连续从上个副本的沙漠进入雪原，最后又在冰冷彻骨的湖水里泡了很久，拖着发烧在雪原上呆着。
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
【副本结算中……】
【玩家霍栩，于18：02勘察完毕三星级副本「恶徒游戏」，耗时32:01。
获得道具“碎镜”“eh的怨念之灵”……
恭喜达成【无效救人】成就。
恭喜达成【命运爆炸犯】成就。
恭喜达成【知心恶徒】成就。
……
综合评价：a+。】
终于不是【天煞孤星】的成就了。霍栩头痛欲裂之中仍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长气，这才彻底地晕了过去。
许是知道他的状态。原本惯常的那句诱导他开启直播的播报也没有再响起了。
熟悉而沉默的黑暗像是他的老朋友。他蹙着眉不踏实极了，恍惚中又梦到了糟糕的回忆。
那时，他像是从一场漫长的噩梦里醒来，忘记了曾伴随他的疼痛与烈焰，身处一片浑然漆黑的甬道之中。
恍若神明的冷漠声音告知他：“你三个月后就要死了。”
“真好啊……我终于可以去死了。”
“呃……但在死之前，你得……”
“麻烦。快点开始。”
不管是什么，快点来吧。
反正，随便什么都比他的烂人生好，什么都比他曾背负的轻松。
然后……
第一个副本里。
他永远忘不了那声枪响。
“咣”
窗户的巨大声响让他醒来。
一人独居的房间空旷幽寂，风把窗帘吹动得哗哗作响。他翻出常用药来，嚼碎就着月亮咽了下去。
苦涩而尖锐的味道划过喉咙。
又是没有死的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