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谣言的力量（五）
和李佳约好见面的地方，是省城的一个小公园。周默和林悦到的时候，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半小时。可当周默给李佳打电话通知到自己已经到了的时候，李佳却告诉他，她也已经到了。
在李佳电话里的指引下，周默和林悦终于在一个八角方亭里见到了按照周默要求，独自赴约的李佳。
周默原以为李佳会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来见他和林悦，可看到眼前这个一身紧身灰白色牛仔装的女孩，他们实在无法把李佳和她的“特殊职业”联系起来。尤其是那个看似很随便束起来的马尾辫，其实经过了精心的打理。
“你好，我是周默！”方亭里的唯一男士周默率先开了口。“是李佳吗？”
“你好，周记者，我是李佳！”李佳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虽然很轻微，也没有逃过周默的耳朵。
“不用紧张，我们坐下来聊吧！”周默示意林悦坐到了对面，自己和李佳坐在一侧，中间保持着大概50厘米的距离。“我想，录音不用再给你听了吧？”
“嗯，我爸爸都跟我说了！”李佳倒是很痛快。“周记者，咱们直接说吧，可以吗？”
“很好！”周默点了点头。
在周默的理解中，李佳绝对不是一个口直心快，快人快语的女孩儿。常年混迹于“特殊场合”，耐心和迎合自然是吃饭的看家本领。她现在居然见面之后就直接切入正题。无非两种情况，一种是她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可以随意切换自己的性格；另一种就是实在承受不住无法预知的压力，迫使自己选择主动。
这就像赌场上的菜鸟，上来就直接梭哈，妄图通过自己伪装出来的自信和气势压倒对方。可周默是菜鸟吗？自然不是！
“周记者，直说吧，我不希望那段录音传出去！”李佳咬了咬牙。“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能满足你的，绝不还价。要钱，你说个数；要我，你随时带我走。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这件事儿不要传出去。”
“我要想传出去的话，今天就不会来找你了！”周默微微一笑。“李佳，你说不想让这段录音传出去，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默认了录音的内容是真实的。”
“我不否认！”李佳完全是一副“豁出去”的状态。“周记者，我要这么做，你才能把那段录音给我！”
“说实话，我给你一段录音，不代表我没有其他备份！”周默也直言不讳的说道。“李佳，我找你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比如说，贺欢那天晚上从音乐广场跑了以后，难道没有联系你吗？”
“唉，联系我了！”李佳叹了口气，周默的话她也明白，录音公布与否，实际掌控权根本就不在自己这里。
“那说说具体情况呗！”周默波澜不惊的看着李佳。
“唉，我要说我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你不会认为我在推脱责任吧？”李佳一直唉声叹气。
“难道不是吗？自从贺欢出事以后，你没去看过你的姑姑吧？”周默冷笑了一声。“这也是我想问你的第二个问题。”
“怕呀！我是真害怕啊！”李佳来之前已经下定了决心，所以并没有表现出太为难的样子。“周记者，这个事儿，我从前到后跟你说吧。不过，我不希望对我和我的家庭产生影响。”
“李佳，我是个局外人，只是从事的这份职业而已！”周默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那天贺欢跑了以后，我以为她会回到我那去。可她给我发微信说，信不着我，我是在往火坑里推她。我就劝她，不喜欢那个叫于小龙的没关系，那就不处呗！然后她说，我要是再带她去那种地方，她就回村把我的事儿告诉所有人。”李佳絮絮叨叨的开始说道。
“那贺欢知道你所从事的职业吗？”周默插了一句。
“知道！其实我跟贺欢关系很好，我没瞒着她。来这之前，我就告诉她我是干什么的了。她不懂，想看看。那个时候她答应过我，关于我的事儿，谁也不告诉。结果，那天晚上，她居然拿这个事儿威胁我。”李佳平静的脸上慢慢的开始不平静了。
“那天晚上我们吵了一架，从小到大，这是唯一一次。而且，她跑了，我收了刘三的两千块钱介绍费，你应该明白，我得付出什么代价。”李佳继续说道。“我虽然靠着男人赚钱，但是，也是能用嘴挣钱的时候，尽量不出卖身体的。可就这两千块，她这一跑，我连退都退不回去了。”
“这就能让你对她的自杀冷漠对待吗？”周默说话的语气也很冷。
“不是！这点事儿，我还不至于。！”李佳摇了摇头。“那天晚上，我们在微信里吵了半宿。好说歹说，我答应送她一个新手机，她才答应回村不说我的事儿。但我心里是真没底啊。怎么说呢，就像你现在手里有这个录音一样，一样的感觉。”
“放心，我不会自杀！”周默冷冷的说了一句。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心里不踏实！”李佳发现，只要不是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腹稿，貌似说起来都有点慌。“没想到，这件事过去十多天了，贺欢已经回到庙山村了。我又遇到了麻烦，我觉得，这个麻烦才是导致贺欢自杀的原因。”
“那天我中午刚刚醒过来，一个陌生电话就打给了我。我以为是我以前的某个……客户吧，打过来的呢。想都没想就接了。接起来才知道，是我上学的时候，一个老师。马红军，当时教我们体育的。”李佳见周默这次没有出言挤兑自己，心里缓了口气。“马红军说自己在省城呢，要见见我！我也没找到借口，就和他见面了！”
“等见了面才知道，他是有目的的。他说那天贺欢跑出去的时候，他看见了。而且也跟那个音乐广场的人打听了，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李佳继续说道。“马红军可不是贺欢，贺欢闹点脾气，就是要个手机而已。虽然心疼，我也给的起。马红军要的是我的身体。他威胁我，我要不顺从他，他就回村里说，让我们一家人在那都抬不起来。”
“这个人渣！”坐在对面的林悦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能怎么办？我只能顺从呗。当然，他每次来找我也不都是空手，偶尔的买点小礼物什么的。我就是干这个的，也没那么在乎，算是认命了吧。”李佳叹了口气。“没想到，他在我这住了几天之后，回到村里就找贺欢去了。同样威胁贺欢，还说什么领着贺欢来找我，让我们两个一起陪他！最可气的是，马红军说这个事儿，是我让他这么干的。”
“贺欢跟我不一样，不但没让他得逞，反过来还把我又骂了一顿
！”李佳委屈的说道。“我怎么解释，她也不听，直接把我给拉黑了。我打电话质问马红军，他说他愿意，我要是敢不顺从，就让我们家抬不起头来。贺欢敢拒绝他，他同样放不过贺欢。这不，过了没几天，村里面就盛传贺欢的谣言。”
“李佳，你说的这件事儿，你有没有证据？”这一次周默问的很认真。“比如你们的聊天记录或者录音之类的。”
“没有！”李佳倒是坦率。“我都怕的要死，尤其是贺欢出事儿以后，我不敢说什么。我怕马红军想对待贺欢那样对待我。”
“好，我知道了！”周默有些遗憾，相比于其他人的言论，其实他更相信李佳的话，毕竟她有顾虑，不敢跟自己撒谎。“林悦，把手机收起来，先不用录了！”
周默说完，但这两人的面儿，直接把录音笔也关了。“李佳，我现在要跟你说的话，只代表我个人。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传出去对你有什么影响，懂吗？”
“我懂！你说吧，周记者！”李佳见周默把录音笔都关掉了，一下子感觉到轻松了很多。
“如果你能找到马红军威胁贺欢的证据，这个事儿就一下子明了了
！马红军就需要对贺欢的自杀负责。”周默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李佳，“可是，如果你找不到证据，就只能让马红军逍遥法外了。但是，你愿意看到贺欢自杀枉死吗？你不想为她讨个公道吗？”
“我不敢出来作证！”李佳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底线。“我要出来作证，马红军一定会报复我。他说贺欢的那些话都是编造的，可要是说我的话，连编都不用编。那样的话……”
“李佳，我不是让你出来作证！”周默打断了李佳的话，“其实，马红军未必就编造了对贺欢产生伤害的谣言。他对你们村里的情况很了解，他知道只要把贺欢被于小龙追出去的事儿说给谁听，谁就能添油加醋的制造出最后的谣言来。所以，李佳，你出来作证也没什么意义。除非有他跟你说要威胁贺欢的证据。”
“那，周记者，我当时是真没录音啊。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办？”李佳的表情告诉周默，她确实没有撒谎。“其实，我现在比任何人都恨马红军。他把贺欢逼上了绝路。而且，到现在，他也没放过我。如果能把他抓起来，我比任何人都高兴。”
“默哥，咱们要不要回去再问问马红军？”林悦不确定李佳的话真假，所以给出了一个提议。
“不行！对于马红军，即使采访，也不是在他家里，而是应该在看守所里。”周默否定道。“咱们现在找他，那就是打草惊蛇。甚至我现在都庆幸，在村里没有去找他。李佳说的对，咱们现在只要一找他，他就可能把气都撒到李佳身上。”
“是啊，我也是怕这个，要不然，我才不愿意跟他这样的变态禽兽在一块呢。”李佳对周默的话表示赞同。
“林悦，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周默叹了口气。“李佳，我给你个建议，你不能证明马红军胁迫过贺欢，但他威胁你的事情，你可以报警。使用恐吓手段，强迫和你发生关系，这就是犯罪。当然，我不建议你现在报警，你最好能让他来这，你在省城报警，毕竟这是案发地。”
“默哥，如果李佳现在报警，让那边的派出所协助，不也行吗？”林悦有些不解的问道。
“不行！”周默直接拒绝道。“林悦，你可能不了解实际情况。如果马红军在这被抓，他家里只能知道是因为什么被抓，谁报的警，他们不知道。要是传到村子里，或者让当地派出所协助，这事儿就传开了。”
“没错，周记者说的对。这也是我一直不敢报警，宁可陪那个变态的原因。”李佳补充道。
“李佳，我刚刚说了，我们采访的任务结束了。也就是说，都你这，就是最后一个了。至于我们怎么报道，会不会透露你的名字和你跟这件事情的关系，那就要看我们确定的主题了。”周默不无威胁的说道。“明天下午开始，我们就要整理这些采访的资料了。我希望在明天下午之前，能收到马红军被抓的消息，这样呢，我们也好开展工作。”
“明天？”李佳当然听出了周默的意思，“这个太难了！”
“难不难你自己看着办。”周默根本不关心李佳怎么做，他只要结果。“对了，给你看个名单，看看你认识多少人，如果认识的话，跟我聊聊他们吧。”
周默说着，把手机里王法官传给他的那个被告名单找了出来，递给了李佳。“你看看吧，这就是帮着马红军害了贺欢的所有人。”
“这……些人……”李佳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慢慢看着，“我全都认识，需要我一个一个的给你介绍吗？”
“算了，你先联系一下马红军，看看能不能让他来省城。”周默略加思索，觉得还是先搞定马红军是正事儿。让罪魁祸首绳之以法，比给李金兰赔偿金应该更重要。
“嗯，好吧！”李佳答应了，随即拿出了电话，稍微酝酿了一回情绪。红着脸看了看周默和林悦，直接找到马红军的电话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