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谣言的力量（三）
贺欢生前的房间不大，铺着粉白色炕革的小炕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摆放在角落里。已经泛黄的墙上，错落有致的贴着几张明星海报，就是大街上几块钱一张的那种。
进了女儿生前的房间，李金兰的情绪又低落了很多。在周默的身边，絮絮叨叨的讲述着女儿这短暂的人生，发生的一些印象深刻的故事。周默手里的录音笔闪着开启的提示灯，这些看似和“谣言引起的事件”毫无关系的“花絮”，他还要回去整理一番。
“李女士，我可以给这个房间拍几张照片吗？”趁着李金兰短暂停歇的空档，周默拿出自己的手机，征询房间主人的意见。
“没事，拍吧！”李金兰似乎对周默已经没有了“戒心”，对于周默的要求，也懒得反对和质疑。
半个多小时以后，在严峻的指导下，林悦终于捧着已经解锁了密码的手机找到了周默。
周默赶忙把贺欢的手机拿过来，从通话记录，到微信抖音翻了个遍。尤其是李金兰提到的正月二十左右的那个时间段。
还别说，真有收获！
贺欢是正月十六那一天和李佳一起到省城的，而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十七，贺欢的微信里加了一个好友，网名叫“吃猫的鱼”。通过她和这个“吃猫的鱼”的聊天记录，有两件事儿可以确定了。这个微信好友是李佳推荐给她的，从两人交谈的话来看，李佳是充当了“红娘”的角色。第二件能确定的事儿是，正月二十那天，贺欢就是跟着表姐和这个网友去见面了。
周默让林悦直接拍下了聊天记录，然后继续寻找蛛丝马迹。从上午一直忙到下午，暂时没有什么进展的，林悦也帮忙拍了照片，两人才告别了李金兰，直接回到了镇上的小旅店。
“默哥，咱们既然在村里，为什么不直接去采访一下那个马老师，或者直接去李佳的家里了解下情况啊？”林悦不是纯纯的小白人，所以，她不明白周默为什么直接选择了回来。
“现在咱们去，结果也是一样。他们对李金兰说的话，李金兰已经对咱们说过了，咱们去不去都是一样。”周默笑了笑。“林悦，一会儿把你拍的那些聊天记录，通话记录什么的，发给我一份，我整理一下。”
“你告诉我怎么整理，我帮你一起吧！”林悦是抱着学习的态度跟着周默出来的，自然想多负责一些事情。
“嗯，也行！”周默没有拒绝。“不过，你还有个别的任务。你想办法加上那个“吃猫的鱼”的微信。不要说你自己是什么记者，想办法把他的信息套出来。”
“啊？默哥，你的意思是帮李金兰找出真相？”林悦有些诧异，在她以往的工作经历中，或者说在她的印象之中，他们只需要把采访到的内容整理出来，播出就完事了。
“嗯，想要独树一帜，自然想要咱们做的比别人更多一些。”周默没有否认。“别以为我会闲着啊，我负责套路那个李佳。”
“好吧，我心里平衡了！”林悦开了句玩笑。“咱们要不喂喂肚子在开工？”
周默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中午饭都没吃，肚子的确需要补充点食物了。
吃完了不知道是午餐还是晚饭的一顿饭后，两个人各自开始了对采访资料的整理。
这个工作一般人或许觉得很轻松，实则不然。别说这种采访实录，哪怕一个广告片，或许我们看到的只是一个7秒钟的宣传片，但工作人员从策划开始，再到拍摄，剪辑，没个十天八天的也完不了事儿。
两人完成“任务”的时候，整个小镇似乎只有他们这两个房间还亮着灯。好在林悦已经成功的和“岸上的鱼”成为了微信好友。周默也做好了第二天需要的工作计划，只不过，他添加李佳为微信好友的请求，一直没有通过。
第二天，周默原打算回到庙山村去，随机在采访几个路人，继续想办法接触一下李佳。没想到林悦抢先完成了任务，那个“吃猫的鱼”居然约她晚上在省城的一个音乐广场见面，巧合的是，他约的地方就是曾经贺欢被追出来的那个音乐广场。
“默哥，我觉得今天晚上我自己去比较好。要不然你出现的话，我怕他有戒备心理。”去省城的路上，坐在副驾驶上的林悦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林悦，这个坚决不行！”周默第一次带她出来，肯定不能让她有一丝危险。“咱们现在根本不了解对方是什么人，或者说是不是一个人。你一个女孩子，我不能冒这个险。至少，不能脱离我的视线。”
“我把电话设置好，如果有危险，我第一时间把电话打给你！”林悦说着，把自己手机拿出来，当着周默的面儿，把首拨号码变成了他的手机号。
“这样吧，咱们先去附近看看，不行的话，你约他另一个地方，比如离派出所或者公安局什么的近一点。”周默见劝不动林悦，只好换了个方式来保证林悦的安全。
这个方案得到了林悦的同意，她想独立完成任务不假，可也没冲动到拿自己的安全当儿戏。
接下来的事情比周默想象的要顺利。林悦是以一个临毕业女大学生的身份和那个“吃猫的鱼”聊天的，所以就在大学城附近找了个离派出所比较近的咖啡厅作为“约会”地点。
没想到，“吃猫的鱼”收到林悦改变约会地点的要求后，痛痛快快的答应了，时间还是定在了晚上七点。
周默把车停下了这个名字叫“思痕”的咖啡厅落地窗前的停车场，连钥匙都没有拔，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窗内的卡座，这个位置是周默下午的时候就定下来的。他的视线可以穿过两层玻璃，将这个卡座尽收眼底。
此刻，林悦对面坐着一个看起来年龄不超过25岁的男子，此刻正在手舞足蹈的说着什么。周默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也不会传说中的“读唇语”，所以只能焦急的等待。
“早知道有这个暗访过程，就应该带一套无限对讲系统。”盯了一个多小时，其实等于“无所事事”的周默内心不断的进行自我检讨。
“叮咚……”就在周默急不可耐又无计可施的时候，手机微信上终于收到了林悦的消息。一个“ok”的表情，让周默瞬间做了个兴奋的手势，然后跳下了车，直接冲进了咖啡厅。
这是他和林悦提前商量好的计划，只要林悦把他们需要了解的情况套出来，就会给他发一个“ok”的表情。周默自然要登场把她“救”出来。
“很悠闲啊？”周默闯进咖啡厅后，冷着一张脸站在林悦和那个清瘦男子的面前。“林悦，我约你看电影，你不是说晚上有课吗？跑咖啡厅来上课来了？”
“你谁啊？”坐在林悦对面的男子刚刚还沉浸在“一见钟情”的憧憬中，突然被周默打断，瞬间有了“英雄救美”的冲动。
“滚蛋！”刚要站起来的男子，被周默直接一把又推回了原位。“林悦，跟我回去！”
“对不起，于哥。”林悦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手忙脚乱的把手机等物装进了随身携带的坤包里，“他是我男朋友，回头我联系你！”
直到周默把林悦脸拉带拽的，“扔”进了商务车，卡座上的那个男子依旧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以林悦和他两个来小时聊天的了解来看，只要林悦不告诉他实情，估计他这辈子都反应不过来。
周默把车开出了十几公里之后，找了个立交桥下的停车场，把车停了进去。
“林悦，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周默停车后，迫不及待的问道。
“默哥，这小子叫于小龙，你还别说，根本没费劲儿，关于贺欢的事儿都说了。”林悦自豪的说着，把手里的录音笔递给了周默。“详细情况你自己听吧。”
“对对，这样，今天晚上，你睡觉，我连夜把录音听完。”周默忙不迭的把录音笔的耳机放在了耳朵里。
“那个，默哥，咱们好像忘了件事儿。”林悦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其实一直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状态，现在一下子放松下来，两只眼睛就有点睁不开了。
“哎呀！你是不是困了？”周默看着林悦的样子，又把刚刚打开的录音笔播放按下了暂停键。“我的天哪，咱们好像忘了定宾馆了啊！”
“是啊！其实我也忘了！”林悦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要不？我在网上定两个房间？”
“不用，拿我手机定吧，订好了直接付款就行！”周默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顺便直接用指纹打开了手机。“密码是我手机号后六位。我现在听听录音，你定好了告诉我就行。”
林悦没客气，反正这订房的钱，回到单位之后是按照发票报销的，用谁的钱也无所谓，而且，她自己兜里那点钱也确实不舍得花了。
周默直接把录音笔跳成了2倍速，这是他的工作习惯，第一遍听完只是了解事情的大概，第二遍的时候，在进行有效分类和整理。
一个小时后，周默终于了解到了事情的大概！
这个叫于小龙的家伙，有个好朋友叫刘三，两个人没事就一起泡在网吧。年后初几的时候，刘三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女朋友”，而这个女朋友正是带着贺欢出来打工的李佳。
李佳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工作，只是每天晚上浪迹于各种娱乐场所。比较放得开的女孩子在这种场合总是能得到“照顾”。李佳就靠着这样的生活，不但每天能“享受青春”，还收入不菲。
李佳和刘三在微信上联系了几天之后，就打算“奔现”了。于小龙作为一个“资深”的单身狗自然羡慕的不得了。刘三作为大哥，当然不能看着自己的兄弟继续单身。赶巧了李佳从老家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个表妹贺欢。
对于找男朋友的事情，贺欢觉得有点早。可李佳告诉她，自己已经答应对方了，而且对方是自己“男朋友”的好朋友，让贺欢哪怕敷衍也要敷衍几天。
正月二十那天，李佳和刘三相约在一家音乐广场的时候，刘三求李佳把贺欢也带上，好让自己的好兄弟于小龙早点脱单。为此，刘三还给李佳转了两千块钱的好处费。
传统且单纯的贺欢跟着李佳赴约了，一开始，他们和于小龙坐在一起，李佳和刘三在对面一起喝着酒。看到刘三的双手可以在李佳身上可以“全身游”，于小龙终于忍不住向贺欢伸出了手。
贺欢自然是反感的，但看到表姐不闻不问，她也只能忍气吞声。直到于小龙撕开了她的上衣，贺欢终于爆发了。
衣衫不整的她也不够披头散发的形象了，跑出音乐广场，就直接打了个车，在距离火车站最近的地方，找了个小旅店住了一夜。
用了一个来小时，周默终于听完了林悦刚刚给他的录音内容。说实话，他多少有些失望。其实当他决定采访之后去调查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真相。重重迹象表明，贺欢自杀之前的流言蜚语绝对不是简单的打工回家，周默甚至以为会有“逼良为娼”的桥段出现。
但事实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耳光。如果按照目前掌握的信息，谁才能为贺欢的自杀负责，连周默也无法分辨了。
马老师的确是把这个事情传回了村里，可人家没撒谎啊，是其他人“自我加工”变成了谣言伤害了贺欢。
好不容易查到了李佳和于小龙这里，可当时李佳用的是“介绍对象”的借口，甚至想要追究于小龙动手动脚的责任都很难，毕竟只要李佳证明贺欢和于小龙之间的追闹只是情侣间的闹别扭，似乎非常的合情合理。
“默哥，咱们今天晚上可能只能住在车上了。”林悦终于打破了周默的思考。
“什么情况？没订到房间吗？”周默收回思绪之后，愣了一下。
“默哥，这么说吧，别说标间了，就连大床房都没了！”林悦说着，把周默的手机向他亮了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