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如果简单粗暴地将一天里的时间分为涨潮期与落潮期, 早上六点到十二点为落潮期，十二点到下午六点为涨潮，晚六点到晚十二点是落潮期, 晚十二点到早六点左右是涨潮期。
由于整个城市基本失去了电力供应，在夜晚根本就没有足够的照明。由此人类的视力受限，和利用气味辨别的海中掠食者相比毫无竞争力。
“这里的涨退潮不一定是半日潮, 全日潮和混合潮的可能性也不能不排除，但不管怎么算, 上午的退潮时间应该是可以掌握的。按照我们的计划, 最好能够在今天到达观光主塔，这样就算下午涨潮了，我们也能在高处继续前行，不耽误时间。”单寒又补充说。
“那我们得尽快出发了。这个世界海洋本身就出了问题, 涨潮落潮不一定能按规律来。但再不按规律上涨和下落都会有一个时间, 不能一下子就增加或者减少的。”黎芝芝指了指山脚道，“不过总归现在有了飞行道具, 就算涨水了也有一定反应的空间与时间。”
在这个地方任何准备和打算都是宜早不宜迟。
六人按照计划沿着小路往山下走。
山壁上因为地震出现了不少裂痕, 有一些大树因为海水的浸泡冲刷, 随着塌方连根陷落。
健身小道原本是用防腐木铺设的，在经过了这一连串的冲击后有些台阶只剩下了一两节木屑。
上山容易下山难，何况是这样被水冲成了半原生态的土路。几人肩抬手扛, 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十分艰难。
黎芝芝的行李箱基本没有重量, 但背包却压得肩膀发酸。
她万分庆幸之前获得了【守护戒指】，要不然就她的体质估计也受不了这种负重跋涉。
进入了镜面世界后似乎所有人都有机会增强自己的体质。像萨蒙小镇那样的远源世界里一些食物都可以增强体质, 而休闲站的道具大转盘和道具贩卖机里也有增强体质的药水。
只是上次他们积分用于升级花费太多，又有了【守护戒指】的体质加成，要不然怎么都得花点积分买些药水喝一喝。
沿着小道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 没到山脚就看到海水从一人高的位置慢慢涨了上来，比他们预计的要快得多。
涨潮的速度比退潮的速度快得多，意味着他们能够移动的时间再度被压缩了。
“那边就是观光塔的子塔，趁水位还没涨太多，我们赶紧用飞行道具飞到那边四楼的平台上。”单寒从口袋里取出一只小巧的蛋壳，然后划开手指，将鲜血滴落在雪白的蛋壳上。
【报丧鸟的幼崽】
【等级：稀有】
【描述：休眠期以蛋壳形式存在，滴上血液就可以唤醒。来自报丧鸟巢穴中未曾孵化的幼鸟，在未出壳的时候就被人类的鲜血浇灌，从而被驯服听从提供鲜血人的命令。但值得注意的是，提供的鲜血量随着它的成长逐步递增，等它成年后需要的血液超乎想象。建议在成年前将其放生。】
随着血液的提供，蛋壳发出五彩的光芒。
随后，一只有半人高的鸟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它耍宝一样蹭着单寒的腰窝，还调皮地用长喙扯着他的衣角。
“小桑，飞到那个塔楼的平台上，能做到吧？”单寒揉了揉它的脑袋温声问道。
“啾啾~”报丧鸟欢快地回了一声，和之前黎芝芝他们在缆车上看到的那种凶残动物简直判若两鸟。
这过分可爱的名字让阮玉漱默默抹了下早已没了伤痕的伤口，往后退了半步。
佩戴在胸前的羽毛闪烁出金光，小桑振翅，黎芝芝的身体就像被无形的绳子拉扯一样迅速升高。
她紧张地拉紧了行李箱，开启了人生中第一次的“人机”旅程。
小桑飞得很稳，估计是考虑到这些没有翅膀的两脚兽不善飞行特地降低了速度。
脚下就是波光粼粼的和海水，身旁是呼呼作响的海风。
明明应该是在繁华都市的中心，但一夜之间，这里的气氛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如果之前的海中市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都市，霓虹灯装点着高楼大厦，镭射灯勾勒出不眠的夜空。整个城市不论昼夜灯火通明，连夜空都在灯光掩映下被染成了充满现代工业气息的褐红色。
现
在的海中市就变成了水生物的海洋。
不论是多高的建筑，都失去了所有的灯火，不论曾经多么人声鼎沸的街道，都失去了人类的踪迹。
仿佛这个世界在一夜之间又被还给了大自然，不管人类如何挣扎都不能改变这一巨变。
海水因为浸泡了太多杂物变得不甚通透，在黎芝芝的角度能够看到水下令人心惊的庞大暗影。
但值得庆幸的是，水下的暗影暂时没有对他们产生任何的兴趣，六人终于飘飘忽忽落到了平台上。
小桑依依不舍地蹭了下单寒的脸，然后又变成了一颗雪白的蛋钻进了包里。
周围都是海水，高些的建筑物上能看到一些人影。但没有人发出呼救声，也没有人愿意和其他人搭话，因为谁都不知道自己发声后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牺牲者。
计划到目前为止都算顺利。
分塔里没有工作人员，歪倒的办公椅和摔得粉碎的瓷茶杯大概给他们勾勒了一个匆匆逃离的形象。
或许在地震的时候工作人员就按照平时的训练下塔避难，但谁都没想到海啸竟然会毫无预兆地席卷整个都市，连他们这些接近山脚的分塔都不能幸免。
海水里浮着死尸。
这些人也有家人，也有亲友，也有未曾完成的梦想，或者只是还有一部没能看完的连续剧。
但他们都像是旁边的垃圾一样，毫无生机地浮在了肮脏的水里。
或许会被鱼类吞吃，或许就这么随波腐烂。
变得分裂，变得丑陋。
变成自己从不知道的怪物，回归天地之间。
人还能有重来的机会吗？
黎芝芝不知道。
但这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她这样一个惨痛的事实。
——这就是灾难。
随时都有人失去生命，随时都有人失去未来的——灾难。
黎芝芝打了个寒颤。
她以后或许就得在无数这样的灾难里求生，只为抓住那微弱的希望之光。
她必须拼尽全力，用尽手段，艰难地活下去。
如果失败，她就得在这样的环境里失去与他人的一切联系，在没有人知晓她身
份和姓名的地方，死不瞑目。
她不能再用以前的规则来判断一切。
她不能总把自己放在道义上毫无过错的位置。
因为只要她掉以轻心，失去的或许就是她和阮玉漱两人的生命。
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她没有挑剔的资格。
她能够做到的就是勉强守住自己的底线，然后不断走下去。
单寒的行为她在此之前一直认为不能完全接受，但她此刻难道不是依靠了他对别人的利用和他提供的道具才安全到达了这里吗？
只有直面死亡的时候才会放弃一些虚伪的假面。
别人的算计，厉声的威胁，都不如近在眼前的灾难与死亡令人动容。
她因为恐惧而颤栗，因为自己的变化而感到头皮发麻。
但她的本能却在叫嚣着，这是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做出的改变。
“黎芝芝？”阮玉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在脑海里唤回了她的神志。
“我会努力的。”她对阮玉漱保证。她会努力不再因为原来的世界里养成的习惯轻易地相信他人，她还会记得，自己的肩膀上不仅有自己的生命，还有他回家的机会。
阮玉漱点了点头。
从本心出发，他并不希望她顿悟般理解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从现实出发，他也希望她能够早些看清这里的规则。
上次和聂柳的合作算是不错，但下次就能遇见像聂柳一样不以伤害他人为本意的人吗？
更多的应该是像赤哈兄弟和老孙那样，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的家伙。
这次的三个临时搭档不也是因为暂时没有竞争的理由才聚合到一起吗？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坏人，大多数人在平时都是好人，但在一些时候，那些人就会突然变成坏人了。
阮玉漱从未忘记过这一点。
“暂时休息一下，半小时后检查完这里的装备，我们就设法前往主塔。”
话音刚落，黎芝芝这边的四人就缓缓坐到了地上。
地上因为水汽湿漉漉的，一坐上去裤子都要湿透了。
但他们真的没多少力气。
汗水黏在身
上，嘴巴十分干渴，却也不敢多喝水。
一是水源储备有限，二是解决生理需求风险过大。
谁知道那些怪物会不会循着味道来呢？
“这里应该也会有点应急食物什么的，我们四处看看，你们暂时休息一下。”单寒和曲东不像他们这么累，“你们有时间看一下涨水速度，估算一下规律。”
两人走远，不时传来一些翻箱倒柜的声音。
“那些水怪，我们真能杀了？”小七低声问，“就那些……以前乱动手都会被带进去吃牢饭吧？现在……我觉得不被吃已经是万幸了。”
“这个时候就别想保护动物了，”酥雨开了个玩笑，“你命重要，饿肚子没饭吃重要，还是给你发个环保小卫士的奖章重要？”
“吃饭。”在生存面前，小七迅速叛变。
“我们得想想看，有没有事半功倍的办法……”黎芝芝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