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傍晚。
教室宿舍。
“幸亏你昨天还买了不少生鲜蔬菜, 要不然就非得去食堂不可了。”黎芝芝麻利地把蚝油生菜装进盘子里，“排骨汤也要炖好了，还有一个红焖茄子……”
阮玉漱撬开罐头, 把熏鱼放到盘子里码好。
这些食材和速食都是第一天到达时下单购买的。东西在当天就全数到货了，但在今早以后无论是在手机上下单还是电话叫外卖，付了钱后就没了下文。
他们猜测在任务正式开始后这里就变成了一个与外界割裂的异空间。要不然他们也没法解释那些本不应存在与这个世界上的怪异之物。
“……我今天获得情报大概就是这些。”阮玉漱把下午在图书馆的情形简单描述了一下, “明天我试试看用海妖之笛去套话。”
仅是依靠他自己的力量很难撬开梁玉玉的嘴。时间宝贵，他们不能期待在短短一周间让梁玉玉主动说出真相。
“对了, 我今天的道具还没抽呢……”黎芝芝擦干手, 扶住行李箱，嘴里还念念有词，“千万出来些有用的道具啊~”
【美味苹果派】2
【少女的礼拜书】
【等级：精良】
【描述：萨蒙小镇松果鼠小街707号的艾丽莎是一名虔诚的教徒，她供奉着圆塔之神, 每天都会做三次礼拜。这是她用了十年之久的礼拜书, 充满了她的信仰之力。拿着礼拜书鬼怪退散！注意：礼拜书的信仰之力随着鬼怪的侵蚀会逐渐衰弱，如果它不再有圣洁的光芒, 请尽快烧掉它, 因为此刻它就已经成为了恶魔之书！】
“这个少女的礼拜书正好有用！”黎芝芝心下大定。在此之前他们根本就没有退治鬼怪的合理手段,
只能寄希望于守护戒指的幸运buff。
虽然他们刚刚进入这个站点，但他们一个是死者孙梅的新班主任，一个是她曾经常去的心理咨询室的新主人, 今天还都去见了和这个案件息息相关的当事人梁玉玉, 怎么看死亡flag都是立得飞起。
“我本来都准备今晚不睡觉了。你明天要上课，不睡觉不现实。我反正以前出去玩的时候通宵也不少, 有个人醒着总比睡死了好。”阮玉漱也松了口气。萨蒙庄园里他们能规避风险很大程度上都是依靠了那个送给城主的礼物，获得了尊贵客人的身份。但在这个站点里，他们只是稍有背景的富二代教师夫妇, 在学校里也提不上有什么格外突出的特权。
“有了这个我们就能安心睡觉了。”黎芝芝笑着给他盛了碗汤。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阮玉漱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自从成了队友后在遇到难题和危险时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为她着想。这种
毫无理由的优先礼遇是黎芝芝人生的前二十几年从来没见过的。
“这个尝尝看，合不合口味？”在家里她是做菜的好手，只要父母不在家，弟弟们的饭菜都是她做的，对于厨艺也有一些信心。
“嗯……”阮玉漱竖起了大拇指。味道上说不出有什么特别惊艳的地方，但一入口就给人一种家常的味道。
大学后他很少回家吃饭，一有时间就和朋友四处晃荡，吃遍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餐馆。
等来到这个世界失去了容身之所后再也找不出家常的味道，这才觉得可惜。
宿舍里的灯光很暖，笼罩在光晕下的黎芝芝眉眼舒展，一时间竟也有些许岁月静好的感觉。
【叮咚——注意，探索站常旅客的答题时间将在今晚8点开始，请做好准备。】
伴随着房间里音响的突兀声音，两人的眼前闪现出一块倒计时的光屏。
【第一次真凶指认即将开始。】
【注意，每一组只有一次指认真凶的机会，逻辑与真凶不匹配即为失败。】
【每位真凶只能被指认一次，一旦被指认，无论对错，下一组无法继续指认该名真凶。】
这个消息把众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黎芝芝没了吃饭的心思，放下筷子皱眉看向光屏。
好的不灵坏的灵，在任务开始前他们的猜想果然是对的。
“这不是在
逼着我们对其他常旅客出手吗？”阮玉漱也放下了筷子，英俊的脸上阴云密布。
他原本以为这顶多是个竞速游戏，没想到现在却变成了优先排除竞争对手的死亡游戏。
现在的案件只有孙梅那一个，真凶如果只有一个，这就意味着四组人不仅需要互相提防，还必须有十足的把握才能提交答案。
就算提交的真凶是正确的的，只要其中的逻辑不通，对其他人来说，指认真凶的机会就没有了。
“这个关卡很奇怪。”黎芝芝只能感到一阵心悸。这个问题本身就有着极大的恶意。这样的回答方式让人觉得这个探索站的任务其实并不在乎能否找出真相，而是在变着法儿地减少他们过关的可能。
但这合理吗？
如果它一开始就不想给他们过关的机会，那为什么要把已经死去的人拉到这个世界里来？
如果说这个探索站本身没有解决的办法，把他们特地投放到这里就是为了消灭他们吗？
“肯定是这里面出现了什么我们并不知道的差错。”阮玉漱断言，“老苟曾经和我们说过，站点的难度都是循序渐进的，我们遇到这种极其少见的对抗式探索站就很奇怪，更不用说是这种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黎芝芝捏紧拳头，怎么才能比其他人更快更好地找出正确答案呢？
“明天一早我就去找梁玉玉，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让她把真相吐出来！”阮玉漱咬牙道。就算是现在他也不愿意只把这个学校里的任务当做单纯的任务目标对待，但如果真到了千钧一发之际，他也只得放松一点自己的道德底线了。
“好，那我就看住班上的赤哈和哈赤兄弟，尽力让他们不要去图书馆寻找答案。”
第二日，2月18日，是阳光普照的一天。
学生们笑闹着在操场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早操，本该铿锵有力的动作让大多数人都做得奇形怪状。
“啊——”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女孩的尖叫。
骚乱从操场的一
角扩散开去，就像是凉水迸进了油锅。
“那里——有人？！”
所有人都在随着群体的骚乱四下张望。
黎芝芝的瞳孔紧缩。
她扬起的脖子一下子变得十分僵硬，因恐惧而微张的嘴唇没有规则地颤抖，喉咙像是吞了铅块一样干涩疼痛。
一条黑影急速坠落。
从高高的钟楼上，
决绝的，
义无反顾的。
黑色的长发在空中四散飞舞，
随即定格。
鲜红的血液四溅开来，在暗灰色的水泥地上晕染出一幅恐怖的地狱画卷。
长发的女孩歪着脖子，鲜血从她的口鼻脖颈，四肢百骸奔涌而出。
在学生们都集中在操场上进行早锻炼的时候，她从高高的钟楼上一跃而下，狠狠地摔在了自己的同窗与师长面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死人啦！！！！”
“救命啊！！！！”
学生中爆发出了无法抑制的崩溃与慌乱。
“明秋！！！！”余兵惊声大叫。他怎么都想不通昨晚因为身体不适回家的李明秋会这么早回到学校，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这种惨烈的方式结束了短暂的生命。
“不要慌！班主任！班主任把孩子们带回班级里，不准拍照！”校长拿着话筒摇摇欲坠，“怎么又是，又是！王大东！王大东老师！你负责报警，其他人一律不许停留在操场上！邱老师，把你们班的男同学拉住！”
余兵赤红着眼睛，拳打脚踢地推开所有前去阻止他上前的人。
“余兵！不要冲动！”邱老师一把揪住他的手臂，“李明秋同学已经死了，你还要过去干什么？！”
“那是我的……”余兵哑了声。
他不能说。
黎芝芝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那鲜血仿佛被带上了高光，无时无刻不以最强烈的存在感占据着她的视野。
铁锈味从喉咙处涌出，她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死人了……
真的……有死人了。
她的四肢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一步
都迈不开。
“太好了！终于又死了一个！不过死也不给我死得隐蔽点，这下子都看到了，不就机会少了？哈哈，这些学生的反应倒是挺好笑的。校长吓得都要尿了哈哈哈——哥，你听我的，这小妞肯定是新人，你看她那个一脸惨白的傻样。真希望再死几个，这样问题也容易解决……”赤哈兴奋的话语在一旁嗡嗡作响，看他那架势恨不得上去再捅一刀才痛快。
太好了？他说的是……太好了？
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那是一个才十几岁的女孩啊！
在那个女孩惨死的当下，怎么能用喜悦的语气说出那种话？！
“你把别人的命当做是什么了？！”黎芝芝不知从哪里找到了力气，冲着赤哈怒吼出声。
赤哈显然没把她放在心上。他夸张地嗤笑一声，满脸鄙夷：“那你的意思是，没有人死最好了？他们都不死，那死的就是我们！你希望大家都能活那这些站点里的人命珍贵，我们旅客的命就贱了不成？”
“那你也没必要笑得那么开心吧，给死者一点尊重不好吗？”
赤哈拽住蠢蠢欲动的哈赤，可他自己嘴上的话却完全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你能走到这里难道不是因为其他人都死了？躲过危机？不过是有倒霉蛋去填了那个死亡的名额，你这才好运活下来而已！你别以为自己没动手不害人就是善良了。你在这个世界只要活下来，那就是刽子手！你走到这里，脚下都是别人的鲜血和尸骨！要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你还不如就这么死了也省得碍眼！”
“我……”黎芝芝无言以对。她确实早已下好了决心。无论如何都必须完成任务回到原来的世界去。但说和做之间总有些差距。没有直面过死亡的她实在无法忍受赤哈这样以他人的死亡为乐的行径。可同时她又明白，赤哈的话语都是对的。
她能活到这里，就等于在不知不觉中做了刽子手。
萨蒙庄园里的其他新人，缆车前进道路上被怪鸟吞吃入腹的无名
人士……难道他们就非得是那个死去的倒霉蛋不可？
如果不是他们，那死亡就会降临到她和阮玉漱的身上。
在那个以他人的牺牲得以苟活的时候，她打心底里就没有一丝庆幸吗？
她指责赤哈冷血，但其实她自己也是别人死亡的受益者。
她如果真的善良，就应该不顾一切地把和弟弟相似的聂柳护卫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她如果真的那么看重别人的生命，就不会在阮玉漱提出在这个任务里拼尽全力的建议时毫不迟疑地答应。
如果她真的觉得站点里的人和自己一样，那她就不应该让阮玉漱去逼问梁玉玉。
但她都没有做出纯善的选择。
这种自以为是的善良……不是真正的“善良”，而是……低劣的“伪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