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运筹帷幄
一个星期过后，周晓丽把杨帆公司的资产评估报告，交到了俞海洋手里。
报告内容如下：
一、委托方资产情况简介；
二、评估目的；
三、评估范围与对象；
四、评估基准日；
五、评估原则与依据；
六、评估方法与过程；
七、评估结论；
八、评估报告法律效力。
俞海洋仔仔细细地把报告看了一遍，最后把目光重新落在评估结论一项。
评估结论：
评估后总资产：包括（流动资产、长期投资、固定资产、无形资产、其他资产）资产总额为：62538万
净资产：58596万
负债：3942万
负债率：63
俞海洋把报告重新交给周晓丽，并叮嘱她先妥善保管。
单文杰下了飞机，直接打车来到公司。
他向俞海洋汇报了代理商的各项情况，最后说：“俞总，虽然代理商大多都同意存货，但是对于眼前的销售状况却不太满意。我们既然是清仓，你看能不能在供货价上有所让步？这样我们的资金也能早点到位。”
俞海洋说：“你一会儿起草一个降价通知，在原来供货价的基础上下调五个百分点，我想足够激发起他们的兴趣了，财务方面需要配合的地方，你直接去找周经理。”
单文杰答应着，走出俞海洋办公室。
虽然眼下的工作基本安排妥当，但是他的担心还是没有消除。也许他能做的，就是安心等待，等着库存走完；等着资金到位；等着新品研发结果。
此时，在嘉兴那个不起眼的农家小院里，多了一个人的身影。
这一次，刘明远不是来出差，不是不请自来，而是云昊天提前和他打了招呼。
云昊天泡好了茶，习惯性地拿出香烟递给刘明远。
他笑笑说：“接下来，恐怕要你出手了。如果我判断的没错，俞海洋的总资产，加起来估计会有六百万左右，这对他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一家不到一年的企业，从一百万的启动资金，能做到六百万已经是很好，而且还没有银行贷款，只是对于接下来的计划，还有点杯水车薪。总资产不等于可流通资产，能用于随时支配的资金也极其有限。所以，针对这个项目接下来的进展，还要你来拿主意，是注资还是借贷，取决于你。”
刘明远想了想，说：“我现在关心的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你接下来的计划，如果仅仅是开发一个新产品投入市场，发展空间有限。我的钱可以随时抽调，你无需用你的房产和饭店做抵押。如果这事成了，那就是我和俞海洋之间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之前说过的话不算数了。”
云昊天没有过多的解释，他很清楚刘明远的实力，这种看似合情合理的安排，实则是给他排除了风险。
他看了看刘明远，说：“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是我们那个时候，直接参与、高效运作、全方位服务，已是当下的传统行业，所要面临的必然转变，如果自己不去改变，那就只能等着被别人改变。俞海洋现在还处在改革的初步阶段，再过一个多月，也许就是揭开谜底的时候。”
云昊天起身拿了一份文件出来，交给刘明远：“你先看看。”
刘明远边看边念出声道：“汽车智能系统服务运营方案。”
他从第一页开始，一直看到最后一页，看完后，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抬起头看着云昊天，说：“你这是要颠覆整个传统市场。这样一来，传统的汽车后市场产业链都被打乱了，你动的可是整个汽车服务行业的利益。”
云昊天补充道：“现在俞海洋做的这个产品只是个敲门砖，要想进入整个汽车服务行业，必须有一个完整的产品作为切入点。前期我向他提过前装市场，只是起到投石问路的作用，真正要长期发展的，是整个行业资源的整合利用。之所以要把海纳公司拉进来，是因为俞海洋的公司，目前还只是传统的销售贸易主体，没有自己的独立技术产权，如果这件事搞不定，后面的事情就不好做。”
刘明远点点头，说：“有道理。”
云昊天接着说：“目前为止，俞海洋对整个计划还不是很了解，不提前告诉他，是怕他分心。不把眼前的摊子收拾好，后面的工作很难开展。不过，现在是时候了。”
俞海洋一走进院子，就看到云昊天和刘明远相对而坐，正在喝着茶聊着天。
他热情地和刘明远握手打招呼，靠石桌坐下。
云昊天问：“公司进展怎么样？”
俞海洋答：“库存和回款的问题应该不大，这个月底前，大部分应该可以到位，可本身产品的价值并不高，就算全部回款都收回来，也就四百万左右，估计还会有些收不上来。代理商都是先款后货，二十多家代理商放出去大概一千台，预计有三百万左右。主要是4s集团那边会有回款周期。厂家的《股份协议》还没有签，新产品的正式投入还没有开始。对了天哥，公司的资产评估报告出来了，我今天顺便带了过来。”
他把报告拿给云昊天，接着说：“还有个事，昨天王海涛打电话给我，说易天公司在准备开发前后主动安全产品。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市场需求在，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可能要跟他们开展正面交锋了。”
云昊天惊讶地问：“你是在担心什么？”
俞海洋说：“没什么，想想原来易天公司，是天哥你一手经营起来的，只是……”
云昊天果断地打断了他，说：“你记住，你是在做生意，不是做人情买卖。无论易天公司现在的主人是谁，无论有过怎样的历史，这都不会妨碍你做你自己的事。商场如战场，做生意本来就是如此残酷，胜者王败者寇，这是规律。不是你在意得多一点，心肠软一点，就能解决问题。”
俞海洋诺诺地回答道：“我记住了，天哥。”
刘明远在旁边暗暗点头，表示认同。
云昊天把《资产评估报告》看了一遍，随手交给刘明远。
他对俞海洋说：“你先看看这份东西。”
俞海洋看着这份《汽车智能系统服务运营方案》，一会儿惊讶地张大嘴巴，一会儿陷入沉思，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他忍不住问：“按照这份方案，我们现在做的产品和市场将被完全颠覆。因为我们触动的不仅仅是现有代理商的利益，还有传统4s店的利益。可如此庞大的运营服务体系，就凭我手里这点资金，根本无法启动。”
云昊天看着他，笑了笑说：“你的担心，是出于你现在公司主体和市场主体还处在贸易经营模式。不久前我就给你讲过，企业要发展，就必须要有创新。产品及服务的不断创新与改良，才是企业发展之道，要不然你就被淘汰出局。现在是信息与大数据时代，任何企业、任何行业，只有顺势、应势、强势，才能在未来站稳脚跟。在你的新产品以及新的运作模式尚未成熟之前，会是最痛苦、最艰难的时期，这个阵痛期，是无法避免的必然。”
他喝了一口茶，接着说：“无论是产品、企业还是市场，其背后真正的主体是人。只有人，才是决定一切的前提，而决定人的走向的就是观念。观念不改变，只有两种结果：一、被自己淘汰；二、被别人淘汰。这两种结果，都会比现在转变观念来得更痛苦。”
云昊天接着说：“你刚刚所担心钱的问题，暂且不提，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关键是钱解决不了的问题，这个等会儿再论。以前我们做公司，总是习惯性地先从产品出发，今天我们反其道而行，从终端用户的真正需求出发来展开。”
他似乎进入了一种亢奋的状态，这是他许久没有表现过的。
他说：“单就汽车服务业来说，价格不透明、服务不到位、技术不过关，甚至乱收费、不担责等等现象，早已导致人心惶惶、怨声载道、投诉无门。客户根本的权益保障不了，更不要说有愉悦的服务体验。产品只是作为服务的切入点与载体，客户真正需要的，不仅仅是实惠公道、检验合格的产品，而是服务。你把产品卖出去，赚到了你该赚的，那你有没有去关心他（客户）用的舒不舒服，还有哪些需求？你还能为他做点什么？这不是个别行业的问题，而是整个社会服务意识水平的缺失。”
他猛吸了一口烟，接着说道：“在未来，一定是科技为王、服务为王，用户为王。就这三个问题来说，几乎每家企业都在喊这个口号，喊了多少年？有谁能真正做到？恐怕没几家。近几年，互联网的发展之迅猛，以及消费者的消费理念转变之快，已经迫使众多传统行业处于发展低谷，甚至有些已无法生存。”
俞海洋、刘明远都不约而同地说：“是的。”
云昊天抬手看了看时间，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吃饭了，吃完我们接着聊。”说完他去了厨房。
刘明远问：“俞总，关于公司的未来发展，你有什么想法？”
俞海洋说：“按照天哥的规划，其他的都不会是大问题，企业转型势在必行，可我现在这点资金，恐怕是很难撑得下去。”
刘明远试探性地问道：“如果有人可以给你投资呢？前提是，你可能要拿出一些股份。”
俞海洋说：“那当然好，只是，要到资金市场去招募资金，哪有那么简单？就算要找风投，也需要一个过程和充分的准备。”
刘明远干脆直截了当，说：“不瞒你说，从一开始你做这个项目，我就一直比较感兴趣，昊天没少跟我念叨。眼下我手里有些闲钱，对于未来科技项目的投资，我还是愿意尝试的。就是不知道俞总，有没有同样的考虑。”
俞海洋毫不犹豫地说：“那太好了，我还正愁这事呢。我本身也就百八十万起步，能有今天的场面，是托天哥的福。如果没有天哥一直在背后给我不遗余力地帮衬着，我这事都不能做得起来。去掉溜须拍马的成分，我对天哥是发自内心地敬佩与感激。如果刘总再能提携一把，更是感恩不尽。”
刘明远笑了笑说：“感恩的话你还是不要讲了，我们之间如果能合作，那就是纯商业之间的事情。我和昊天从小一起长大，对他的为人，我自信比谁更了解。他不喜欢欠人情，也不喜欢被人欠，他既然选择帮你做这件事，那就有他的心愿未了。”
刘明远拿了一支烟出来，递给俞海洋。
俞海洋说：“不会，谢谢。”
刘明远独自点上，接着说道：“刚刚你的资产评估报告我看了，公司整体运行良好。虽然有负债部分，但可以忽略不计，毕竟只有流动负债。总额62538万，你觉得股份怎么分配合适？”
俞海洋考虑了一会儿说：“这样一来，公司股份会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是海纳公司，前期拟定他们以技术入股，占25；另外一部分是我自己。如果您能加入，具体我想先听听您的意见。”
他婉转地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刘明远，他必须要清楚刘明远的目的和诚意，任何一个商人，在面对这样问题的时候，是必须要考虑的。
久经商场的刘明远，怎么不会明白他的意思，俞海洋想要探探虚实，都在情理之中，而且他的慎重与处理方式，让刘明远更加觉得他是个靠谱之人。
刘明远直言不讳。
他说：“出于公司管理的必要，还是你来持有公司51的股份比较合适。毕竟我是外行，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我现在不仅仅是看了，而是来凑个热闹。至于后续的资金支持，我可以给你提供保障，只要按照我的股权占比注资就可以。对你本人以及该项目，我都很有信心，这点你不用担心。”
俞海洋激动地说：“那就太好了！我没意见。为了我们的合作，干一杯。”他不由自主地举起了手里的茶杯。
而就在此时，云昊天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两盘菜。
他笑着说：“你们要干杯，没酒怎么行？海洋，把茶具撤了，随我去拿酒出来。”
云昊天举起酒杯，看看俞海洋、刘明远，笑着说：“看来今天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走一个。”
他马上补充道：“喝酒可以，晚上都别走了，海洋公司的事还没有完。既然都来了，那就把事说透。”
两人都应允着举起酒杯，三人一饮而下。
刘明远看了看云昊天说：“老规矩？”
云昊天摆了摆手，说：“老规矩就免了，谈事要紧，中午意思一下就好。”
刘明远会意地笑了笑，给他们各自把酒倒满。
他说：“那我们就少喝点，不过这一杯酒，我想还是要喝的。一是预祝俞总公司发展顺利；二是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三是为了我们的情谊长存。”
云昊天说道：“看来你们都谈妥了，那我这个和事佬不用再废话了，那我们就接着刚刚话题说。海洋后面要做的事情，要分三步走，一：产品研发的方向要往前装走，我看过你的产品，安装起来太麻烦，而且需要改变车体部分构造，有些不太合理。每一种车型，都有一台行车电脑，电脑既可以采集车辆各种数据，也可以控制车体配置。你最好能开发一个数据采集、控制、储存程序出来，再和各个品牌车辆的电脑接口对接，你只要把这个芯片或者模块植入到行车电脑里就可以。同时可以对外连接其他辅助设备，比如车辆故障检测、手机、电脑等移动设备，这样一来，你的可持续发展空间就会相当大。产品功能的开发，要以客户的实际需求为导向，这是重点。”
他停了一会儿说：“这些设想，在这份方案里都有提到，你们可以再仔细看看。”
他继续说：“二：收购、合并代理商，具体方法这份《方案》都有，我就不再重复了。再有，就是要尽快撤出终端店市场，收尾工作还需要一定周期，这方面海洋比我更有经验。三：八月底前，把新的运营服务团队架构建好，具体要求和安排《方案》里有。这是个快节奏的时代，时间很紧，虽然事情会有很多，但不能出错，哪个环节跟不上，都有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俞海洋深深地点了点头，手里紧紧捏着那份文件。
他坚定地说：“天哥我都清楚了，这些事情我会尽快安排。”
云昊天看了看刘明远，笑着问：“刘总，你有什么意见？”
刘明远摸了摸发亮的脑门儿，说：“我没意见，这事儿有你坐镇，还轮不到我发挥。俞总那里需要钱，说一声就行，其他的就只能辛苦俞总啦。”
俞海洋谦虚地说：“刘总客气了，都是我应该做的。”
云昊天嘱咐道：“做好这些的前提是：你、海纳公司和明远，要先把股份的事儿落实了，其他的事才好操作。”
刘明远说：“刚刚我们基本敲定下来，俞总还是公司的大股东，占51有绝对的控制权；海纳公司25以技术入股；我占24，按照公司发展需要，按比例注资。手续我都带来了，我看就这几天吧，尽快把合同签了，回去以后我就把款打过来。”
俞海洋说：“和海纳公司的框架协议我早就拟好，稍作修改就可以，合同要签好只需要点快递的时间，其他的就交给财务处理。”
刘明远再没有异议，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三个人吃完饭喝着茶，一直聊到近黄昏时分，眼看太阳就要下山。
云昊天提议：“菜都是现成的，一会儿自己去摘就好，酒随时都有，晚上可以好好喝点酒，聊聊天。”
刘明远拊掌笑道：“你这里可都是无公害、无污染、纯绿色蔬菜，难得。”
三个人跟孩子似的，在菜地里摘着自己喜欢吃的蔬菜瓜果。蛐蛐、蝈蝈的叫声，仿佛把他们带回了各自的童年。
刘明远在厨房和云昊天帮忙，俞海洋则仔仔细细地看起那份《方案》。
时间不长，客厅的餐桌上就多了几道菜。
云昊天去拿了一瓶上次刘明远带过来的二锅头，说：“今天就喝这个，气味香馥，不上头。”
刘明远说：“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俞海洋附和着说：“虽然我酒量不好，可今天不能扫天哥和刘总的兴，奉陪到底。”
刘明远说：“那就来吧，老规矩。”
俞海洋纳闷地问：“中午的时候你们就在说老规矩，到底是个什么规矩？”
云昊天笑笑说：“这是我和明远开始喝酒起，就定的酒令，见面三杯酒，没什么说道。我们之间的笑谈，你酒量不好，可以随意。”
俞海洋说：“那怎么行，除非您和刘总和我见外了，我陪着。”
三杯酒下肚，云昊天皱了皱长眉，说：“好酒。”
俞海洋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说：“天哥，我听小王说，雷军现在开发一个电子商务平台，意图整合汽车服务行业，不过他们好像是准备筹建一个类似于网络商城的网站。”
云昊天平淡地说：“之前我在的时候，他就有这个想法，现在还是做了。你不用太关注这些，做好你自己的就行了。不过，有个关键问题你要注意，就是你现在或者将来准备要做的事情，一定要严格保守秘密，此事在没有浮出水面之前，切记不可张扬，要把风险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俞海洋应允着，默默地点了点头。
只听云昊天说道：“我非常喜欢自然界的一种动物，那就是狼。狼，是位于动物世界里，食物链最高端的一种畜生。现在很多地区，狼已经很少见得到，千百年来，狼的精神却一直被传颂被引用。狼不会轻易地暴露自己，而使自己陷入被动，短暂的隐忍，只不过是为了伺机发起更强大的攻击。”
他独自咽下一杯酒，接着说：“狼性，是可以附加到人性上的一种独特的特质，狼性并不代表凶残、暴力，而是智慧。狼，不会为了所谓的尊严，在自己弱小时攻击比自己强大的对手，就算不得不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对手，必群起而攻之。狼还知道，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回报。狼会尊重每个对手，在每次攻击前，都会去了解对手，而不会轻视它，狼一生的攻击很少失误。商场如战场，一次小小的失误，有可能就是致命的，蚂蚁虽小却可溃堤。自古以来，已有无数案例可以证实。简单点说，就是要多加小心，不要畏手畏脚，该出手时就出手。只有运筹帷幄，才能决胜千里。”
刘明远激动地举起酒杯说：“说得好，干一杯！”
三个人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已经喝下不少酒。
刘明远和云昊天酒兴正酣，谈天说地，无所不语。
俞海洋则是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给他们倒酒。此时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次学习的机会？有时能静下心来做个倾听者，也是一种修为。
酒喝过之后，云昊天、刘明远各自睡去。俞海洋始终无法入睡，还有太多的工作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