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KTV分别
忆久ktv。
昏暗的大包间里，硕大的灯球垂挂在正中央，霓虹色的灯光映在墙壁上，在旋转中五颜六色地变换光影。
“这ktv怎么跟迪厅似的，这么土嗨。”储铃说。
“你又没去过迪厅，怎么知道它长的什么样？”满悦一屁股坐在储铃旁边，一脸好奇。
“咳咳。”周璟一口水呛进鼻头，“点歌点歌，不是要唱歌吗，快去点歌。”
待满悦走到点歌机前，周璟小声问储铃：“我以为你是开玩笑呢，你还真去迪厅了？”
储铃点头，“去逛了一圈，然后就被迟复抓出来教育了一通。”
“迟老师什么反应？”
“气到冒烟？”储铃回忆道，“我觉得他眼睛跟盯贼似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恨不得立刻铐上手铐将我捉进派出所里，宣告我的无期徒刑。
你看，他嘴上说不管我，最后还不是气喘吁吁地赶来了。看到他推开门的那一刻，我觉得整个世界的灯光加起来都没他绚烂。只是这光芒跟烟火一样，太短暂了，我真怕它从我眼中溜走……”
“你们一个扮演老鼠，一个被逼成为猫，这样不坦诚的相处真的有必要吗？”
“问题频出的不良少女，才吸引老师的注意呀。”储铃喃喃道，“在他离开之前，能多记住关于我的一件事，也算了了我的心愿。”
“其实你早知道结局了，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可人生短暂，遇见喜欢的人，喜欢的事，总要全力拼一把。如果这么轻易放弃，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该有多后悔呀。”
储铃掏出小灵通发了条信息，“不过人嘛，还是有自尊心的。被拒绝多了，再不管不顾地疯狂就有自我感动的嫌疑了。
我发誓，今晚是最后一次联系他。如果等会他不来，或是仍旧拒绝我，我想我就可以正式放下他了……”
“让我看看第一首歌是谁点的？”储铃笑着说。
“我的我的，”满悦瞬间从点歌台跳到屏幕中央，“一首jj的《江南》献给大家，祝大家圈圈圆圆圈圈人生完美大团圆。”
满悦双手紧握话筒，拉开了第一轮五音不全展示现场的帷幕。
两男三女，隔着一张茶几，各据一方。
“这歌声你受得了？”满恪捂着耳朵对崇明摇摇头。
“你不是听了18年了，有什么受不了的。”
“我是被迫听习惯了，跟你这种爱屋及乌奉献双耳的精神可不同。”
“你还不是为了妹妹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
“你小声点，那是我自己想闯闯江湖见见世面，跟她没关系。”
“你就嘴硬吧，要是满悦知道了一定跟你没完。”
“所以我说我考去很远的地方嘛，你可别多嘴拆我的台。”
“你外公的病怎么样了？手术费的事有困难可以跟我们提啊。”
“你们都是学生，能有几个钱？放心，我接了个还不错的活儿，在影视基地当武替，也算是专业对口吧。”
“可你才入选国家队没多久，训练的事要怎么办，你还能不能参加奥运了？”
“不去就不去呗，少了我地球又不是不转了。我想清楚了，人啊有时候不能太贪心，什么都想要就什么都得不到。我们家能出一个世界冠军就足够了。我呢，就好好当冠军背后最忠实的拥趸。”满恪掏了掏耳朵，一脸满足。
“对了，我的好妹夫，这都要毕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告白？”
“你少乱做表情，屋里太黑了，看不清。”崇明没有正面回答。
“噢，看不清。要不我替你去问问当事人的看法？”
崇明朝满恪大腿重重捶了一拳，“你少捣乱，满悦每天训练就够辛苦的了，哪有时间想这些事。既然她怀有梦想，就该一心一意去实现它，我不想拖累她的脚步。”
“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把爱情说得跟洪水猛兽似的。谈恋爱又不是天塌，有那么恐怖吗？”
“你没经历过，你不懂。”崇明一句话堵上了满恪的嘴。
“唉，我真是为你们操碎了心。人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居然白白浪费三年时间同班，屁都不吱一声。”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只盼着她好，并不一定要在一起。”
“喜欢却不在一起，这又是什么逻辑？”满恪摇摇头，“唉，感情这种事情太复杂了，真搞不懂。”
“下一首我的中国心，靠，满恪肯定是你点的吧，老土到家了。”满悦对着话筒说。
“什么老土，别乱说，这叫爱国，爱国懂不懂。”满恪抢过妹妹手中的话筒，痛痛快快嚎了起来。
“你确定要跟许屹在一起吗？”储铃问周璟。
“应该吧。”
“小璟你听我一句，你们俩真的不适合。”满悦冲上来说。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许屹这个人太聪明，看不穿心里想什么，没来由地就让人觉得不靠谱。”储铃用牙签扎了两块哈密瓜，分给满悦和周璟。
“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看起面相来了。”周璟笑道，“让我猜猜，你们后一句是不是要接‘池岷才是最适合你的’？”
储铃和满悦大眼瞪小眼，点了点头。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没说出口的喜欢不叫喜欢’。既然池岷没表示什么，说明他有自己的考量，你们怎么反替他操起心来？照我说，你们是我的好姐妹，该站在我这一边才对呀。”
“你这么一说，反倒是我们的不是了。算了算了，以后大家都别再提这事了。”储铃说。
“接下来咱们满悦就该进军奥运会了吧？”周璟转移话题。
“明年还有选拔赛呢，话别说的太早，毕竟我只是个小虾米。”满悦边说边比划。
“好好发挥，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把每一场比赛当作是积累经验，未来的路还长着呢。”周璟叮嘱道。
“说起来谁承想当初最为成绩焦头烂额的满悦，如今是我们六个人当中前途最光明的一个呢？”储铃说。
“这就叫做‘大智若愚’，满悦自有满悦福。”周璟笑道。
“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呢？”
“当然是夸你了，给你比一百个大拇指都不为过。”
“其实大家都很出色，我只是稍微幸运一点，很早就找到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满悦两手揽住姐妹，三个人的脑袋紧紧靠在一起。
“这多亏了你们对我的支持，是你们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支持我，为我加油打气。真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实现梦想，一辈子都要好下去。”
“怎么说着说着还眼泛泪花了。”储铃揩去满悦的泪水。
“我舍不得跟你们分开……”
“我也舍不得……”周璟看到满悦流泪也忍不住哽咽起来。
“两个小傻瓜，长大就是一个不断分离的过程呀，我们都得学着独自面对世界……”
“下一首是周杰伦的《安静》，该储铃上场了。”满恪递过话筒准备交接。
小灵通的屏幕亮起，显示迟复来电。储铃激动地将话筒塞进周璟手里，拿起沙发上的手提袋，“帮我唱一首，我去去就来。”
周璟只得吸了吸鼻子，硬着头皮顶上，攥紧话筒唱道：“只剩下钢琴陪我弹了一夜，睡着的大提琴，安静的旧旧的……”
忆久ktv外，储铃蹦着朝迟复挥手，“这儿，这儿。”
“我来是想告诉你，今晚十点我就登机了。”
“去哪儿？”
“出国读研，之前的手机号就不用了。”
“你的意思是以后别再找你了？”
“你现在毕业了，很快就会到新的学校学习，也没什么需要联系我的地方。对了，这个给你。”迟复将礼品袋递给储铃。
储铃慢了半拍，接过礼品袋一看，里面装着一个哆啦a梦玩偶。
“这是什么？”
“算是毕业礼物吧，辩论队的成员一人一只。祝贺你成功考入重点大学，迈入人生的新阶段。”
听到“一人一只”的时候，储铃的脸色由晴转阴。“你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还在跟我兜圈子？现在我毕业了，已经不是你的学生了。你就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不行吗？”
“在大学里，你会遇到更年轻，更有朝气，更适合你的男生。”
“什么才是适合我，就不能由我来判断吗？”储铃眼睛红了，“我不信你千里迢迢，就为送一只玩偶过来。你的举动早就超出了老师对学生的关心。你分明动摇了，是不是？”
“你还小，很多事情不清楚——”
“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至少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或者你告诉我新的联系方式，我不会乱打电话的。不要彻底离开我的世界，好不好？”
“就到这吧。”
“你说什么？”
“一切就到这结束吧，让我们彼此展开新的生活，谁都不干预谁，好吗？”
“你不觉得自己的言不由衷很可笑吗？为了顺应环境，你禁锢了自己的欲望，迫使自己变得麻木、无情。可这一切已经过去了，你可以做出改变的。”储铃还在尽力劝说。
迟复没有回答，五彩斑斓的灯光在他身上闪动，却没有与他融合。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两人一左一右，看着灯牌的倒影默默无言。
最后，还是迟复看了眼手表，说：“我该走了。”
“好。”储铃把手提袋交给迟复，扬起笑脸郑重说道：“去追求你的梦想吧，下定决心了就不要放弃。这是送给你的礼物，祝愿你前途无量，迟老师。”
包厢内不知是谁按了暂停，大家坐在沙发上等候储铃归来，只有灯球还在不识趣地旋转。
“谁来点一首周董的《轨迹》，姐姐要嚎它个三天三夜。”储铃大口吞下一杯水，拿起麦克风就开始唱：“怎么隐藏，我的悲伤，失去你的地方……”
迟复的身影在眼前摇晃，他低头微笑的样子，皱眉批试卷的样子，厉声呵斥的样子，层层叠叠模糊了储铃的视线。
储铃闭上眼，用睫毛刷去他的身影。
有些感情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八月的向日葵没有结出丰满的子实就匆匆凋零。
“我会发着呆，然后忘记你，接着紧紧闭上眼。想着那一天，会有人代替，让我不再想念你……”
泪水从储铃紧闭的眼角滑落，它并不苦涩，只有带着酸楚的咸。
这是眼泪本来的味道，也是储铃19岁青春的味道。
就当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吧，储铃对自己说。
“我们定个约定好不好，八年后，我们还穿着校服，在这个ktv见面。”
“为什么是八年？”
“八八就发，这个数字吉利嘛，再说还可以纪念二零零八奥运会。”满悦摸了摸身上的校服，“最后一次穿校服了，还真有些舍不得。”
“那就八年后在ktv见。”崇明表示支持满悦的决定。
“那也得它没倒闭才行。”满恪说。
“乌鸦嘴。它要是倒闭了我第一个不放过你。”满悦从包里掏出一瓶老白干，“咚”的一声压在桌面上。“大家都满十八岁了吧，今晚可以不醉不归了。”
“你哪来的酒，该不会是……”
“没错，就是咱爸塞床底那瓶。”
“完了完了，回去老头非好好收拾你一顿不可。“
“怕啥，反正要骂也是骂你。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你这个儿也不能是白长的。”
几个人吵吵嚷嚷，你一杯我一杯的灌下肚。
酒过三巡，只有满悦心里没数，醉倒在沙发上。
“你这酒量，一般人还真拼不过你。”满恪夸赞储铃。
“有时候喝不醉也是一种痛苦。”储铃苦笑道。
“下一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要不大家一起合个影吧。”满恪提议。
“可是我们都没带相机呀。”崇明说。
“我的手机有拍照功能。”周璟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该让谁帮我们拍照呢？”
“包在我身上。”满恪转身就到前台跟姐姐们闲聊起来，不一会儿，一个笑得跟花儿一样的姐姐走出来，示意大家摆好造型。
前排周璟站在中央，满悦在右边把头靠在周璟肩上，储铃在左边挽着周璟的手，两个男生在后排搭着肩膀，满恪虚揽着身边的空气——旁边留出池岷的位置。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在2007年8月7日晚上，满天星的成员六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