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处分
假期就像指缝中的水,不讲武德,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哗啦啦流完了,等你反应过来瞪眼看着手掌的时候,除了掌纹啥都没有了。
肖付惊盯着自己的掌纹,抬头问道:“真像你说的那么玄乎?”
算命师傅捋了捋胡须,点点头,“我看你这情感经历很坎坷的呀!算的不准不要钱!”
江钦在一旁笑了起来。
肖付惊皱皱眉,“谁问你感情了,我是问前程!”
“哎呦喂,你这前程一片光明的呀,能成就一番事业,额,就是这感情吧”
“前程好就行。”肖付惊打断他说的话,揉了揉蹲麻的腿站起身。
算命师长了一副标准的算命师傅的样子,瘦黄脸小白胡,一身长衣布衫,说话拿腔拿调,还戴着副黑色圆框眼镜,跟电视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转头看向江钦,“凛冬将至,算命要紧啊,小伙子要不要来一卦?”
这估计是广告词,这会儿十月份,他说凛冬将至,等过年的时候他估计会说:新年伊始,算命要紧啊。春天的时候又会说:万物惊蛰,算命要紧啊
江钦笑着摇摇头,“不了。”
今天是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两人作业早就写完了,肖付奇他们飞机延时了,要凌晨2点才能到。肖付惊百无聊赖,只好跟江钦结伴出来逛逛。
他们小区后面有一大片夜市,挺热闹的,最开始是一条长长的小吃街,除了一些苍蝇小馆,中间和路边都有摆摊的,一路过来香气缭绕热气腾腾的,基本顺着这条街走到头,肚子就饱了。
这条街后面紧接着是卖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的,当然也有摆摊算命的。两人一路吃吃喝喝,刚走到这儿,肖付惊就被这算命师傅给抓住了,非要给他算命。
兴许是因为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人格外多,摩肩擦踵,前后都是人,肖付惊和江钦被挤在中间动不了了,站着跟这算命师傅大眼瞪小眼,实在无聊,便算了一卦。
算命师傅仔细看了看江钦,突然摘下了眼镜。
“合着您眼睛不瞎啊。”肖付惊说。
“嘿,我眼神好着呢,你们俩从那边街口转过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
“不瞎你戴这种眼镜?”
“我这不是被逼无奈吗,这年头人人都只认这一身行头,我要穿个牛仔外套,你信我是个算命的吗?”
肖付惊想了想那个画面,说的确实有道理。
算命师傅盯着江钦看了一会儿,说:“小伙子,你三年内会有血光之灾啊!”
“你说什么呢!”肖付惊有些生气。
江钦却只是笑笑,不说话。
“小伙子,我跟你说,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具体是什么我看不出来,你坐下,我好好给你算一卦。”
肖付惊拉起江钦就往回走,“别听他的,他就是为了赚钱。”
两人挤着人群很快就把算命师的声音甩在身后。
其实这些话江钦并不在意,命运这种东西他不相信,就算真的有,当人知道自己命运的时候,他的命运已经开始改变了,这一卦算了也没什么意义。
倒是肖付惊,回去这一路都阴沉着脸,路边的狗见了他都绕道走。离谱的是,他经过一排树上挂的红灯笼时,一阵风吹来,灯笼齐刷刷灭了。
江钦盯着那排暗沉沉的灯笼沉思良久,开始怀疑真气之类的东西是否真的存在。
肖神脾气来得快走得也快,一开始大步流星,像是在参加竞走比赛,那速度估计骑自行车都得使劲蹬才赶得上他,幸亏江钦腿长,要不然还真追不上。
走了没多久,肖神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直接转身面对江钦,双手插兜,倒退着走。
“哎,你这样不怕被绊倒啊。”江钦说。
“这个小区我闭着眼滑跪都能到家门口。”肖付惊张口就来。
江钦哭笑不得。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一左一右,说笑着往前走。夜空很干净,没有星星也没有云,只有一轮秋月澄澈明亮地挂在空中,拉长了少年的身影。
国庆假期虽然结束了,但余温还在,高二十四班几乎所有课间都用来讨论在假期的所见所闻。脑袋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摇头晃脑外加手舞足蹈,一直到上课铃响了还意犹未尽,盯着对方的眼睛殷切地甩下句,“等会儿下课了继续说啊!”然后依依不舍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何寻和钱忆杭几乎在后排开了个假期茶话会,一下课就挤过来一群人,七嘴八舌讲述着自己精彩的假期,说到兴奋处唾沫横飞,还时不时cue一下肖付惊和江钦。
肖付惊虽然不喜欢旅游,但喜欢听故事,毕竟不用出力,坐那儿听就行。而且十四班这群人个个都是戏精,讲故事的能力一流,画面感极强,肖神歪在墙边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跟江钦对视一眼,笑着拍桌子。
两人正笑着,肖付惊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肖付惊和江钦一同看过去,是白婉,留一头利落的短发,十四班班长。
“钟老找你。”白婉低声说。
“哦,”肖付惊应了一声,其他人也没在意。
最近各种竞赛都开始了,钟老找他们挨个谈话的频率很高,尤其是肖付惊和江钦,是竞赛的重点发展对象,找他也没什么奇怪。
果不其然,白婉转过头看向江钦,“还有你。”
两人站起身,教室里太过喧闹,被拖动的椅子无声地嘶吼,江钦对上白婉的眼神,她似乎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什么都没说,从后排径直走向座位了。
江钦抬起头想看肖付惊,却被苍白的阳光刺了眼。他双眼微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高二所有的教师办公室都在6楼,一共五个,十四班靠着办公室,但钟老的办公室在最尽头。
江钦很讨厌秋天的阳光,看起来明媚,摸上去却透着萧瑟和荒凉。他看着肖付惊张扬的笑容,突然意识到,这是他这辈子最不想失去的东西。
因为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了,于过去的每个日日夜夜。
到办公室门口,肖付惊的笑声戛然而止。
办公室里乌泱泱围满了人,看不到钟老人在哪里,但他一眼就看到了一个黑皮男生,嘴角还有些淤青,正挑眉往这边看,眼中有掩不住的得意洋洋。
这次肖付惊没费劲就想起来了,这人是刘强,打球时被他撞伤腿,在胡同里又被江钦踹了一脚来了个狗啃泥那位。
刘强旁边是钱濛濛,正哭得梨花带雨,跟胡同里昏黄灯光下那副狠厉的面孔截然不同。除了他们两个,参与霸凌的那几个人都在,被刘强误插了一刀的男生胳膊上还缠着绷带,用一节白布吊在脖子上。
嚯,装得可真敬业,就那点小伤,这么长时间估计都快结痂了。肖付惊心想。
他目光往旁边一扫,人群边缘站着陈霜,她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肖付惊只在门口停了片刻,大步迈了进去。
钟老坐在椅子上被众人围在里面,旁边是教导主任。教导主任姓王,脖子又粗又短,顶着个啤酒肚,一直在安慰钱濛濛让她不要哭了。钟老冷着脸没吭声。
“钟老,你找我?”肖付惊说。
“嗯。”钟老抬起头,起身拨开人群,站到肖付惊和江钦身边。
钱濛濛猛地转过头,指着肖付惊和江钦说:“就是他们霸凌陈霜,还打了刘强和李轩他们!”
肖付惊见他们这副架势已经猜到了大半,但看钱濛濛这么大言不惭地说出来,脸不红心不跳地,还是让他有些惊讶。
惊讶于此人不要脸的程度。
教导主任蹭地站起身,怒气冲冲地走向他,“肖付惊,你说说你给我惹了多少事,老子给你擦过多少屁股,你不要以为自己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霸凌同学这种事你都做的出来,你这是犯罪,知不知道!这次居然还带上江钦!”
教导主任说起话来跟机关枪似的,根本不给人插嘴的机会,说完都不带喘气地,立马转头看向江钦,“你以后离他远一点,以前挺守规矩的一个学生,怎么跟他一个班就变成这样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不用我跟你讲吧!”
“老王!”钟老突然说,“你先别训他们,听他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老郑,你是不是糊涂了,怎么老是护着他,他以前干的那些混蛋事你不是不知道,这次还霸凌同学,这都人证物证俱在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不能只听他们的啊!”钟老提高了嗓门。
“我不听他们的听谁的,听这个肖付惊的?再说了,这么多人还能联合起来污蔑他吗?!肖付惊,要不是你成绩好点,我才懒得管你!”教导主任气得面红耳赤,恨不得冲上来抽肖付惊一巴掌。
江钦上前一步,挡在肖付惊身前,右手捏拳,指甲狠狠地掐进肉里。
甜甜还有化学老师老刘连忙挤上来拉住教导主任。
橙汁儿踩着高跟鞋站在一旁,将肖付惊和江钦拉到她身后,嗓音极冷,“王主任,话说得有点重了吧,他俩都是我的学生,努力自省,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本来也不用你管。至于这件事,你说是人证物证俱在,我看就是他们一面之词,要是人多就对,那我们还讲个什么理?”
据说橙汁儿家境极好,又有能力,从来不怵学校领导,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很多学校里过度管束压榨学生的规则,都是她向校委会提议剔除的。
“柳老师,你不能因为他们是你的学生就偏袒他们啊,你看看李轩这胳膊上的伤,这就是肖付惊拿刀子割伤的!”钱濛濛冲上前哭哭啼啼地说。
橙汁儿一挑眉,“我这才说了两句话你就给我安上偏袒的罪名了?我刚刚哪个字是在偏袒他们,你倒是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