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花布衣服
卢奶奶、马建国、夏青三人骑车到牛头山大队。
下车之后,卢奶奶进到叶家大院,看到刘大娘就道:“我这个憨儿子,想女儿想疯了,看到照片就硬说你们家芊芊是他走失多年的女儿。
你说怎么可能呢?当年我儿子从三线回来后,我们方圆十里的公社都找遍了,都说没有人捡到走失的孩子。”
刘大娘脸一白,卢奶奶听了道:“你说怎么可能会这么巧,孩子就在离我们这么近的地…”
跟着刘大娘进屋,卢奶奶一眼就看见了张玉芳手里拿的小衣服。
张玉芳很紧张,手里攥着小衣服。
卢奶奶看到她手里的衣服就愣住了,要说的话就悉数淹没在了嘴边。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张玉芳面前,颤声问道:“这衣服你们是哪儿来的?”
张玉芳道:“这是我们捡到孩子那天,芊芊身上穿着的。”
卢奶奶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半晌她机械地回头看了一眼儿子马建国。
这衣服,她怎么会不认识呢?
多少个午夜梦回,在梦里梦见孙女在叫奶奶,可是她不论怎么找也找不到她。
半夜起来,翻出孩子的衣服抱在怀里泪流满面。
马建国见老娘这副表情,知道就是了。
卢奶奶把衣服拿过来里里外外仔细看了一遍道:“没错,这就是我给青儿做的小衣。
我箱子里还有一套一样花布的裤子,我当时没给她带到城里来,想着给改改大再拿过来。”
卢奶奶锁着眉问道:“那你们捡到孩子,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不报给公社?”
张玉芳道:“我承认,我们当时留下芊芊,是有私心。
我和秋根成亲好多年都没有孩子,抱起芊芊的那一刻我就觉得她是我的女儿。
但是,我们没有上报到公社,也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夏青、马建国、卢奶奶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张玉芳道:“我们捡到孩子的时候,孩子身上浑身都是伤,青青紫紫的。
头上破了个大口子奄奄一息,不知道是摔的,还是被打的。
把她抱回家后,我们就问她家在哪里,可是她什么都不说,只说‘要奶奶,要奶奶…’。”
卢奶奶听到这里已经泪如雨下。
“孩子连夜就烧了起来,我和秋根两人抱着孩子跑卫生所,当时农忙,卫生所也没人。
我和秋根又抱着孩子去县医院,我这里还有医生当时写的病历,可以给你们看。”
卢奶奶早就泪眼模糊,痛哭失声:“我的青儿…”
夏青一手扶着卢奶奶,一手接过病历,和马建国一起看起来。
卢奶奶泪眼模糊,对夏青道:“青儿,你给我读读。”
夏青对着病历上龙飞凤舞的字体读道:“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颅骨骨折…”
卢奶奶惊问:“颅骨是什么?”
夏青道:“就是头骨。”
卢奶奶差点站不稳,夏青连忙扶住她。
卢奶奶深吸一口气:“怎么不读了?”
夏青顿了顿道:“上面写着孩子的手臂处是‘烫伤’。”
烫伤?
是有人故意把芊芊的胎记烫掉,好让她的家人找不到她吗?
这个人是鲍缙云?
想到鲍缙云竟然对一个两岁孩子下这样的毒手,闷热的六月天,夏青背后都渗出了丝丝冷汗。
张玉芳道:“我们在县医院照顾了孩子几天,我当时太想要个孩子。
这孩子如果是人家不想要的,那就我养。”
刘大娘道:“你们要怪怪我,是我出的主意。”
不用再多说,夏青也已经明白了,这年头抱养一个女孩太正常了。
孩子多是在家里生,也没有什么出生证明,报户口的时候直接报亲生的,派出所根本不会知道。
村里人就算知道芊芊是捡来的,也不会多说什么。
马建国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些年为了找女儿,哪怕他是在省公安厅那里都挂上了号,也了无音信。
卢奶奶止住了眼泪,默了半晌才道:“老姐姐,我怎么会怪你。
我谢谢你们全家都还来不及。”
说着就要给叶家拜下,被刘大娘一把扶住。
卢奶奶道:“我们不是不讲理的人。
你们不仅是收养了芊芊,你们是救了芊芊啊。”
孩子在那样的夜里,如果没有被及时发现,很可能过一夜就没了,到处乱跑掉到湖里都有可能。
卢奶奶想起上次在夏青家里见到叶芊芊的时候,为什么她觉得亲切。
因为叶芊芊长得像她啊。
孩子长得很好,笑起来甜甜的,接人待物也大方,不是缩手缩脚的。
一看就是在父母全心全意的爱护下长大的。
听夏青说,孩子还给读完了初中。
相比同样农村出身的夏青,叶家对芊芊真的很不错了。
卢奶奶强打起精神,道:“青儿,我想上茅房。
茅房在哪儿?”
夏青道:“奶奶,我带你去。这里是蹲坑,我陪你吧。”
“不用,奶奶还没这么老呢。
你告诉我在哪儿呢?”
刘大娘给卢奶奶指了路。
夏青看马建国也不大好,额上的青筋跳着,双目通红。
他如果能像之前那样哭出来也好,可是现在马建国的状态真的很让夏青担心。
等卢奶奶出去后,马建国赤红着眼,指着夏青手里的病历道:“你们说捡到青儿的时候,她浑身是伤是什么意思?”
虽然病历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可是马建国还是要再问一遍。
虽然每听一遍,就是对他自己凌迟一遍。
“我一辈子不会忘记这一天。
我从草丛里把孩子抱起来,一摸手上都是血,孩子已经很虚弱了。
回到家里扒开衣服一看,”张玉芳闭了闭眼道,“芊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没一块好肉啊。
头上的伤到现在都有疤,仔细摸还能摸出来凹进去一块。
孩子是被扔在林子的,地上一路都是她走过来的血迹,才两岁的孩子啊,只能说是孩子命大。
你看看这衣服领子上都是孩子的血。”
马建国颤抖着手拿过衣服,十几年过去了,红色的血迹早已经是发黑了。
可想到是女儿流的血,马建国捏着衣服道:“红英啊,我对不起你。
我们的女儿被人虐待成这样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红英是马建国的原配。
夏青也没想到当年的真相是这样的触目惊心。
她突然大叫一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