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老毛病
叶家的长辈都叫叶某根，小辈都叫几头，突然变成叶明达，夏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叶明达是王小玲的大儿子，也是叶家的长孙，今年十七岁。
王小玲拉着夏青说道：“我也不瞒你，你和我们一样都是农村出来的。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明达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上初中，五头还没上学。
明达前两天就和我说，等族兄婚事办完了，就跟着一起出去打工。
可我总觉得他还是没长大的孩子。”
王小玲看看左右，轻声道：“村会计家的儿子能有钱操办婚事，是因为他儿子去年在工地上出了事故，头被砸了一下，现在虽然看着像没事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
当时我爸、我叔一起坐了火车帮他去讨赔偿，才有的这操办结婚的钱。”
儿行千里母担忧，夏青知道王小玲是不放心大儿子小小年纪就出远门打工。
夏青道：“五头妈，我朋友那里可能就是个短工，也不知道你们家阿大愿不愿意。”
夏青不会和人画大饼，如果叶明达真的准备外出打工，说不定还耽误人家了。
王小玲道：“小青，我觉得挺好。我和水根都不想让明达这样出去，好歹学门手艺，总比在工地上搬砖强，左右家里短不了他一口吃的。
我娘家外甥也会木工，我一起问问。”
说起木工，夏青眼前浮现出金东来穿着个喇叭裤教人锯木头的样子，甩了甩头。
父母为子女计长远，夏青道：“五头妈，那你们好好商量一下，定了再告诉我。”
如果叶明达愿意来金东来的木工作坊帮忙，夏青是很赞成的。
叶家人的人品她看在眼里，这阵子收菜收螺蛳，她与王小玲渐渐熟络起来。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夏青倒觉得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五头那么可爱懂事，想来他的哥哥叶明达应该也是个勤快、明事理的人。
当然，这还只是一方面，还有一点让夏青满意的就是叶明达初中学历，在打工人里也算是好的了。
夏青回到家，带了块从五头妈那里买的嫩豆腐去看卢奶奶。
她敲了敲卢奶奶的门，这次卢奶奶都不来开门，只隔着门问是谁？
夏青应了门，以为卢奶奶会来开，谁知卢奶奶隔着就让她回去，说她没事。
夏青怎么肯？
卢奶奶越是不让她进门，她越是觉得蹊跷。
她拍门道：“奶奶，你不开门我就不走。”
过了许久，站在走廊里的夏青才听到“咔哒”的开门声。
卢奶奶和前几次一样露出个脑袋：“你看到啦，可以走了。”
夏青道：“奶奶，你是不是一天都没出门，我给你带了块豆腐…”
她料到卢奶奶要关门，伸手挡在了门挡上。
卢奶奶喝道：“胡来！夹到手怎么办？！”
可已经来不及了，夏青在就一只脚踏进了卢奶奶家。
卢奶奶一个没留神，就被夏青闪身进了屋子。
进了门，夏青也傻了。
和她想象中干净整洁的屋子不同，卢奶奶的家就是个废品回收站。
四处堆得、架子上挂着的，地上连条走路的道都趟不开，怪不得卢奶奶每次来给她开门，都要“悉悉索索”等好久。
报纸、旧书、废旧的酒瓶、汤婆子，什么都有。
卢奶奶在夏青身后捂住脸。
沿着墙有一条被清出来的路，夏青这才发现，卢奶奶是扶着墙慢慢挪过来的
她一下子慌了，踩过地上的垃圾，走到卢奶奶身边：“奶奶，你怎么了？”
卢奶奶搓了把脸，她不想让夏青看到她家里这副样子。
她平时从来不给别人进门，三个儿子都有给她寄钱寄粮票，可她相信她总有一天会找到孙女，到时候她要把所有的钱都补偿她的青儿。
卢奶奶过了十几年收废品的日子，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
相比之下，夏青更关心卢奶奶怎么会行动不便，是不是哪里摔倒磕到了？
卢奶奶显然走不了路，夏青不由分说背起老太太，在老太太的指点下从客厅趟出一条路，把人背到床上。
一路上还踢翻了好几个破烂的罐子，里面也不知道什么东西。
整个屋子唯一一块“整地”，大概就是卢奶奶的床了。
可床边也堆满了书报杂志，床架上都挂满了瓶瓶罐罐。
卢奶奶坐在床上，有些尴尬地从身边的废报纸堆上拿起一个破旧的搪瓷茶缸，灌了一口冷茶。
“我没事，你看也看完了，可以走了。”
夏青抱肘道：“行，奶奶你能自己站起来，我就走。”
卢奶奶：……
前世卢奶奶因为眼睛不好，要么坐轮椅推车，要么有人扶着的走路。
她不说，所以也没人知道她腿脚不好。
卢奶奶此刻就像个固执的小孩，把头撇向一边不说话。
夏青蹲在身子，卷起卢奶奶的裤脚。
“你干嘛？”
夏青看了看卢奶奶的双腿，和所有饱经沧桑的老人一样，卢奶奶的腿静脉曲张得厉害，但是并没有浮肿的迹象。
导致腿疼的原因有很多，前世卢奶奶拒绝所有的体检，隐瞒了自己腿疾。
见夏青还有脱她的鞋袜检查，卢奶奶摁住她的手：“老毛病，风湿性关节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