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神游(54)三合一
故国神游54
梅开云对他是不是有好感, 弘曕自己也不知道。皇阿玛问出来了,他迷茫过后,就有些不知所措, 甚至带着几分委屈。
您都看出来儿子的心思了, 您怎么就不说帮帮我侄儿一个个的都当阿玛了, 我这个做叔叔的连个媳妇也没有。指婚的事您和皇额娘提也不提。没这样的
四爷看了他一眼,“兵械厂那边又出了新型号的火铳, 你知道的吧”
是这跟儿子娶媳妇有什么关系
四爷又道“知道那些数据是谁帮着处理完的吗”
不是皇额娘吗
“你皇额娘一个人没那么快,验算的复杂程度超乎你的想象。”
弘曕就懂了“是她帮着做的”
四爷跳过这个话题又问“你要娶她, 得想到几点。第一, 人家是不是也非你不嫁。第二,娶她回家之后呢只做你的福晋”
弘曕顿时愣在了当场。做自己的福晋如果只是普通人家,如果只是和皇阿玛皇额娘一起过日子, 这样的公公婆婆有梅开云这样的媳妇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皇家没那么容易。不说宫里初一十五得应付。便是庞大的宗室, 婚丧嫁娶添孩子做满月, 几乎天天有事。不是每件事每家都得去。可一个月里有三分之一的日子是得出门应酬的。剩下的几乎天天有琐事。更何况, 自己还是过继出去的,府里至今住着嗣母,自己的庄子上还养着亲生的额娘还有几个庶母妃。
他抬眼看去, 梅开云又蹲在皇额娘身边, 两人一人一根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不知道说什么。但显然,肯定跟梅开云喜欢、擅长的且有大用的东西有关。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地方, 皇阿玛几时走的他也不知道。
他想起皇阿玛对皇额娘,皇额娘不管做什么, 皇阿玛都说好。好就是只要你喜欢就行。
而成为自己的福晋,自己能给她这样的好吗
他抬头看天, 天上的鸟儿自由的飞过,能落在任何一棵它觉得好的树上。
晚上回去,挂在窗口的黄鹂叽叽喳喳,他伸手去把鸟笼子打开,第二天起来,黄鹂还在。
他失笑了起来,叫了身边的管事“打听打听,哪里有人参种子别的药材种子也行,能找来多少找多少尽快吧,别错过了季节。”
结果零零散散的,各种的小布包小口袋的塞了整整大半个小布口袋。他自己拎着往医科去。才一进门就喊“师弟师弟”
王锡琛从里面出来,“王爷,您师弟是谁呀”
“嘿”弘曕就笑道“你管我皇额娘叫什么”
“师傅。”
“我是我皇额娘的谁”
“儿子”这不废话吗
“徒弟顶半子,那你说,从我皇额娘那边论,咱们是什么关系”
“师兄弟”快拉倒吧照这么说,整个书院的都跟你是师兄弟了。再说了,给皇太后做半子,自己咋那么大的脸呢“那那是真高攀不起。”
弘曕气道“这哪里是你高攀了分明是我高攀了还被人给嫌了是吧那行,不是师兄弟那我这药材种子就拎走了干脆倒水渠了算了”
“种子”王锡琛一把拦住要走的弘曕“师兄您看,我这不是怕人家说我高攀吗您本来就是我师兄呀”说着,脸上呵呵笑着,一把却把半袋子种子给夺走了,“我得想想这么些种子我种哪去”一边往里走,一边想起什么来,扭脸跟弘曕道“王爷,您放心,我今儿就把借梅家师妹的种子给还了”
弘曕身子一僵,上下的打量了王锡琛一眼,这小子一点也不糊涂,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也未必没有弯弯绕。
王锡琛看他“王爷,您看我干嘛我是有哪里不妥当吗”
没有,“就是要种子的时候叫师兄,种子拿到手了就成王爷了。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添了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毛病了”
“这不是师兄弟咱们不用见外吗”他呵呵笑着,“要不,我现在把人参种子找出来,师兄您给梅师妹送去”说着,就去翻腾袋子。
弘曕轻哼一声“你惹的事得我去给你善后想的美你们的事我不管,种子交给你了”说着凑过去,挨着王锡琛,“你刚才不是还担心种子没地方种吗我跟你出一主意书院这么大,后院被皇额娘种了药草,这前面这么大的一片,与其种那么野花杂草,倒不如都种成药草。你想想,光是演武场的围墙一圈,那得种多少”
有理那地方种忍冬最合适不过。
“抓紧呀要不然被别人抢先了。”弘曕说着拍了拍王锡琛,转身走了。
王锡琛伸手就袋子里拿了人参种子追出去,“王爷,您真不给梅师妹送去”
弘曕摆摆手,没有回头便走远了。
王锡琛看着手里的人参袋子所有所思。他稍晚的时候拿着布袋子真给梅开云送过去了,有些不好意思,“王爷给的。我想着是上次答应给你的,想请王爷顺道给你送来可王爷忙,叫我捎给你。”
梅开云看了他一眼,摆弄这袋子看了他一眼,“王爷给你的就是给你的,你再还我是因为你早前欠我学生的。就这么点事,你怎么说的这么绕”
“不是”王锡琛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王爷他”
梅开云看了他一眼“少装傻充愣,他是什么意思,你是什么意思,你们是什么意思,我都明白。可你们没有人问过我是什么意思”
“不是不是”王锡琛赶紧道,“我觉得你做什么决定都好。你好就好”
梅开云低声道“我觉得我还有很多东西不懂,我不想分心,我想好好的念几年书,教几年学生。”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不急”
“我急”弘曕挨着林雨桐坐了,“皇额娘,儿子肯定急着娶媳妇呀您给掌掌眼挑一个。”
林雨桐上下打量他“有多着急”
弘曕叹气,“皇额娘,娶了媳妇,儿子就收心了。”他知道皇额娘知道他对梅开云有些不一样情愫的事,于是笑了,“儿子觉得有些庆幸。庆幸没有莽撞的把话说透。也幸而什么也没说那就当什么也没有过。儿子真要是闹着让您和皇阿玛给儿子指婚,那大概就真是儿子毁了她了。她该自由自在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有您这个师傅,她只要不进皇家的门,在哪里都能过的好。王府福晋,不只是我的媳妇,它其实还是一份差事。一份不得不履行的差事。也许只做我的妻子,我还有机会。可若我还是大清的王爷,福晋这差事她就不会喜欢。而儿子这几天也在想,我不做王爷好不好我做一个普通人,跟她做最普通的夫妻,让她做她喜欢的事情。可这么一想,儿子自己好似就不大乐意。我也有想做的事,我也无法做到为了她舍弃那么些东西所以,我何苦为难别人,又何苦为难自己。与其将来把她变的面目全非,不如让她做她自己。皇额娘,枝头的花儿好,开在枝头风吹雨打自有昂扬姿态。可若是折回家,养在瓶子里,它就枯萎了。那与其占为己有,倒不远远站着去欣赏我愿意做赏花人,绝不做折花贼。”
林雨桐面色有些复杂,首先没因为身份特殊有特权,就想着用这份权利去得到,这该是一种进步。至少,他选择去尊重。可他对婚姻的态度却叫林雨桐叹气。
“世上那么多姑娘,每个姑娘都不同。像是梅开云那样的姑娘,值得尊重。但还有很多更平凡普通的姑娘,许是个性上没那么鲜明,她们学的,能做的也就是个贤妻良母,那么,对她们,就可以随意吗在你看来,你的婚姻是要完全的任务,而对那做成为你妻子的姑娘来说,婚姻是整个人生。她一辈子的喜怒哀乐,都系于你一身而这些,最终能换来的是什么呢”
弘曕便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道“皇额娘,就像您说的,姑娘有千千万,每个都不一样。有您说的那种姑娘,但世家大族里出来的姑娘,其本身就带着自己的责任的。儿子知道您想改变,但至少现在变不了。也许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谁知道呢儿子也不可能不娶世家大族出来的姑娘。就像是之前给永璋和肃英额指婚,皇额娘选了最合适的姑娘。然后,永璋至今没想着去看一眼未来的福晋长什么样,可肃英额隔三差五的,会托和婉给未来的媳妇捎带点东西。不贵重,今儿是一盒子松子糖,明儿又是一包安神香驱蚊散,这几天要下地,又捎了雄黄香囊。不是特殊物件,就是药店里能买到的东西。但他用心的去做,想来便是没见面,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但至少对方知道,他对她好。儿子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对福晋有动心的那一刻,但儿子保证,会对她好。”
林雨桐皱眉“你是不是心里有指婚对象了”
弘曕笑了一下,“皇额娘,蒙古不能一味的往下弹压。震慑过了,公主接回来了,这便是大棒子。大棒子之后,得给个甜枣了。您给我指一个蒙古福晋吧。”
“皇上找你说话了”
弘曕摇头,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不是但儿子若是不娶个蒙古媳妇回去只怕是想做点什么事是做不成的。一辈子盖房子固然好,但还有更多的事,儿子想做。”而这些,就需要坐在龙椅上的四哥对自己彻底的放心。
林雨桐眉头皱的更紧了,“你想做什么”
“皇额娘,如今这些机密的东西越来越多,总得有个人掌着吧。五哥乏术,除了儿子能叫皇阿玛和皇额娘连同四哥一起信任,想来大清国找不到第二个人了。儿子跟皇阿玛和皇额娘这边近,太近了。四哥难免心存疑虑。儿子需要他打消这个疑虑儿子也是皇阿玛的儿子,皇阿玛想做的事大,儿子不能只把自己的所有精力放在盖房子上。儿子这差事,永璋就能做。不是非儿子不可的。但那件事,却非儿子不行。”
林雨桐心里一叹,在现代,两口子都太有事业心,婚姻的问题都诸多。更何况如今弘曕的选择许是最理智的,“你先回去,我要跟你皇阿玛商量商量。”
随后的日子,她在观察梅开云。弘曕也一样进进出出的,两人也总碰面。弘曕跟之前并无不同,见了梅开云还是会逗闷子,两人还时常拌嘴。但谁都没有尴尬曾经或许闪过的情愫,就这么被两个理智的人同时收了回来,风过无痕。
这天,王锡琛嘴角带着几分青紫进门了。林雨桐吓了一跳“谁打你了”
王锡琛摸了摸嘴角“不是打的是撞的。”
怎么撞那儿去了
梅开云在边上哼哼哼的笑,“我早说过,他非不听。他在书院里种药草,移栽了别人的花给他自己腾地方,那不擎等着挨打呢吗”
王锡琛讪讪的笑,“我也不知道那花儿有主呀。”
你是真行
学生们之间的小冲突,林雨桐也不管,只道“不是告诉你今年后半年,医科有新地方了。半拉子山腰都是医科的,你少了种药的地方了”
“这不是王爷给的种子我没忍住吗”何况还是王爷给出的主意。这话他不敢当着师傅说,只在私下跟梅开云道“王爷是不是诚心算计我,叫我挨打的。”
“人家算计你干什么”
“心里气不过吧。”主动放手的滋味想来不好受。王锡琛嘿嘿的笑,“要是我我也生气不过他人还不错,以后他哪怕天天叫人打我一顿,我也愿意。”
梅开云放下手里的书,看王锡琛“我上次说的是真的。我没想成亲”
“那就等你想成亲的时候再说。”王锡琛憨憨的笑,“反正我也不急。”
梅开云深吸一口气,“你以为我说笑呢”
“没有啊”
梅开云蹭的一下起身,奔着内室而去,“师傅”
林雨桐抬头“怎么了”
“我不想成亲,您跟我祖父说说。”梅开云看着林雨桐,执拗的很,“我不想浪费时间在琐事上,我赶上了许是对女人来说最好的几十年了”当年武周时,尚且女官。可那也就煊赫了几十年而已,过了也就过了。如今的老圣人和老娘娘寿数终究有限,之后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我不想错过这个机遇”
林雨桐看着站在窗户外的王锡琛,像是明白了什么,“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等梅开云出去了,林雨桐才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很多人,包括这些姑娘在内的,都是对未来走向的不确定。如今,她们出头,是因为她和四爷。而不是一项制度或规则。
女官,这事必须提上日程。而如今哪怕出那么一两个特例,也是个非同一般的信号。
可这事操作起来却需要一个契机。
林雨桐正在积极寻找这个契机的时候,万万没想到,已经有人在办了。
那天,梅开云跟王锡琛的话弘曕也听见了,他没进来,又从照壁那里绕出去了。
宫里要的织布机好了,该送进宫了。这不仅得送进去,还得安装好。每个宫殿都跑一次,去了就跟大事要发生似得,半拉子后宫都得回避。安装完了都晚了,饭也没吃,弘曕就去找皇帝,“四哥,这以后来回检修的,您总不能弄些太监先学了再去里面给修一修吧。这以后的织厂要是多了,大都还是女人做工,那男人也大好管呀。您说,管事的是男人,谁家愿意叫女人出门”
乾隆摆手“哪那么多牢骚配几个嬷嬷便是了。”
“嬷嬷不得还归管事的管吗真要是遇上几个名声不好的,贪点色的。那种嬷嬷反倒是成了帮凶了。我的四哥啊,用人哪里能不给人家权利呢那后宫的嬷嬷,也还给些权利呢。”
乾隆放下手里的折子,指了指边上的椅子,“你这义愤填膺的,想说什么呀”
弘曕不说话了,吭哧了半晌才道“今儿没顾上吃饭。四哥赏我一口饭吃。”
乾隆看了吴书来一眼,吴书来打发了小太监,不大工夫,摆了一桌子菜。弘曕左右看看,“你这奴才,把四哥的好酒拿一壶出来。”
乾隆叫吴书来去拿,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提醒说“少喝点,晚上还得回去。”
一壶也不多,一顿饭吃完,酒也喝完了。喝完了就赖在乾隆的脚边,抱着乾隆的腿呜呜呜的哭。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可把乾隆恶心的够呛,“老六你给朕起来。”成什么体统
弘曕不起来,“四哥,皇额娘要给我指婚了。”
乾隆要把弘曕踹开的脚顿住了,“指婚不应该呀指谁家的闺女皇额娘眼光不错,还能委屈了你”
“委屈不委屈的,看人心里想要什么弱水三千,我就想取我想的那一瓢,皇额娘怎么就是不乐意呢。”弘曕哭的呜呜呜的,“四哥,我委屈。”
“你混账东西,是不是跟人家的闺女私相授受了”
“没有”弘曕抽搭着“是皇额娘皇额娘说,如今正是大清最要紧的时候,我这个王爷不想着为四哥分担,只想着儿女情长,是没出息。她还说,蒙之于咱们现在,依然重要。该有威严的时候得有威严,但该怀柔的时候还得怀柔。说要给我指一个蒙古福晋。”
乾隆嘴角一挑,靠在椅背上,“皇额娘安排的,你不乐意”
弘曕抱着乾隆的腿不撒手,“臣弟不敢不乐意。为皇上尽忠也是本分,臣弟认了。但是臣弟还是委屈”
乾隆叹气道“你要真有喜欢的姑娘,回头叫皇后给册封的侧福晋,给你指婚也是一样。”
弘曕摇头“我看上的那姑娘这么安排可不行。臣弟当然也想,但是只怕那么着反而会坏了大事。”
“谁家的闺女阿桂家的兆惠家的”不对,阿桂家的闺女还小,兆惠家的闺女倒是多,年龄也有相仿的,“若是庶女,倒也无碍。”
弘曕摇头“不是臣弟没事看人家闺女干什么臣弟说的是皇额娘收的那个徒弟”
梅家的孙女
那是真不行
乾隆还没说话呢,弘曕就又道“臣弟听说,她跟皇额娘说,她这辈子不成亲了。四哥知道的吧,现在兵械厂那边好些东西她都参与了”
算是知道机密核心的一个人。
这么一个人还是个姑娘。收到后宫是最好的办法,可如此也算是把一把锋利的刀给珍藏起来,再无用处了。况且,便是自己想珍藏,也得能珍藏呀皇额娘那一关也过不了。
将其指婚给弘曕,那就更不可能呢利刃岂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况且,这个人还是兄弟。皇家的兄弟,说可信也可信,说危险,也只有兄弟最危险。
别说皇额娘眼睛亮,直接给拆散了,便是不拆散,自己也不会叫这样的两个人结合的。
一时间,乾隆倒是对弘曕宽容了起来,“人家不想成亲,那咱们不能强人所难。再说了,一个姑娘家,背后为大清做了那么多也算是一功臣,咱就更不能强迫人家,对不对”
“可四哥,弟弟心疼呀哪有大姑娘不想嫁人的不过是”他说着,又期期艾艾的哭起来了,“不过是她现在做的那个事容易犯忌讳。将来真要找,也不过是找个憨的傻的,白瞎了那么个人”
“胡说八道”乾隆被戳到心里了,满心的不痛快,“再这么嘴上没把门的,朕就把你轰出去。”
“我没胡说”弘曕一副喝醉的模样,“可四哥,人呐,都得图点什么。你说对方哪怕是个女人,人家真就不图什么了哪一天真要是被人给骗走了,那骗走的可不只是人了还有那一肚子的东西呀咱们给不了人家这个,给不了人家那个女人,说到底,还是得有保障。”
乾隆就皱眉“皇额娘将她收为义女如何”
弘曕心里翻白眼,脸上却一副沉思之色,“以后这样的女子越来越多,难道还都要收为义女义女多了也就不值钱了”他就趁机道,“她能同男子一样为大清效力,四哥便是给她一个女官做,又有何不可”
“胡闹”乾隆又恼了,“自古以来,哪有女子为官的道理”
“正是自古以来没有,四哥才是第一人呐”弘曕拍马屁,“您现在做的多少事,都是自古以来无人做”
拍马屁也无用这事不是给个女官那个简单的事。
然后弘曕被轰出皇宫了,但乾隆却不得不郑重的想类似于这样的人怎么安置的问题。
弘曕提的事荒诞,但是道理却是对的。女人中不乏有能干之人,虽然比较少,但确实有。更要紧的是,蚕桑植棉,最后都得落在一个织造上。织造牵扯到商路朝外的延伸。
唐有丝绸之路,若是可以,他难道不想做到真正的万邦来朝
而这织造,女工确实是个大问题。有些人家就是宁饿死也要名节,不愿意女人出来怎么办只能说在管理上下功夫。女人管理女人,是最好的办法。
可女官朝中怕是要起乱子的。
琢磨了几天,到底是忍不住了,跑到庄子上,说笑一般的把弘曕撒酒疯说的话给说了。林雨桐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弘曕也是胡闹。女官这是能轻易提的吗这不是给你出难题吗”
可不正是个难题吗
乾隆就道“但这小子说的也有些道理。皇额娘,儿子不是对女人有偏见,但很多女人容易被感情所左右。你用她,但担心这个问题。不用她,你还得担心这个问题。这个尺度不好把握。况且,女官便不用跟男子打交道了吗一样需要”
这也是现在特定存在的问题。不是你说你不歧视就能不存在的问题。
林雨桐就折中道“以往皇后负责内命妇的事。如今这些女子又不同于其他的内命妇。不如,单立一衙门,或是放在吏部辖下,设立一女官事务司。掌管此司衙门的人,得是个叫人都不会小看了的人管着。皇后也可,皇子福晋也行,公主也好衙门却不用放在吏部,单辟一处便是。女官不管是奏报事务还是要申诉,一式两份。一份给主管官员,一份给女官事务司。”
乾隆皱眉,皇额娘这个法子也不是不行,“但放在吏部辖下,还是不合适。不如单设一女官事务司,放在内廷”
对外模糊这个女官的概念。到底是宫廷女官呢还是跟朝臣一样的品级,含糊过去。
但只要开了这个口子,剩下的事自有主管此事的人去争取。权利的转盘一旦开启,也不是乾隆自己想单方面叫停便能停下来的事。
至于主管之人,乾隆道“就和敬吧。和敬这孩子有皇额娘提点着,如今瞧着还算稳当。”
当然知道你会用和敬,皇子福晋不可能,除非是太子妃。皇后更不可能,从你拉永琪出来挡住嫡子的锋芒就知道了,你不会给皇后真正的权利。
所以,只能是和敬。
和敬一听这个事,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都是在皇家长大的,有些东西对公主们来说是一条鸿沟,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便是不能过那一条鸿沟去。但要清晰的找准鸿沟在什么地方,对朝廷的事一点不懂肯定是不行的。她这样的公主,之前一直被挡在这条鸿沟之外。如今,她终于可以迈脚进去了,那藏在骨子里对权利的野望瞬间被点燃了。
她准备的要比林雨桐想的要快的多,等拿着名单给林雨桐的时候,她连官服都设计好了,甚至已经叫做出来了。真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方。
林雨桐拿着名单看了看,和敬做的比林雨桐想要的多得多。她将女官事务司分了好几个处,分别为工纺处、农畜处、学政处、惠民处。
和敬不好意思的笑,“以后再有别的再添,我现在只想到这几个。”
林雨桐点头,往下看。名单上有梅开云,她在学政处。工坊处的缺着空额,“孙女是想等从上次来京的妇人中选择一二可用之人。”
林雨桐点头,这些人不属于林雨桐的人手。跟她的交集少了,自然便跟和敬亲近些。这点心思和手段也正常,她要是连这点心眼都没有,这个位子她也就坐不了。而这个部分属于当下的重中之重,她要拿捏在自己手里那就随她。
林雨桐自己本身也不是要拿权利的,技术能更新,做到这一点,暂时就足够了。
剩下的几个在和敬看来没那么重要,但却是林雨桐最看重的部分。和敬把梅开云安排在了学政处,把木其尔安排在了农畜处,至于惠民处,和敬提携了在林雨桐身边处理杂事的两个六格格和十三格格。而和婉和竹心则被提携了去做副手。这个框架,暂时就算是搭建起来。
这些人里,现有的人员多少都跟皇家有些瓜葛。只有梅开云,在其中尤其显眼。
而和敬不知道怎么跟乾隆说的,直接给梅开云身上挂了个翰林的头衔。
女翰林,品阶不高,只七品而已。但意义却非同小可。
圣旨下来的时候,满朝哗然。乾隆称病直接躲了,连四爷这边都不能消停,一天天递帖子的都快把庄子给淹了。
梅开云自己如坠梦里,她穿着才领来的七品朝服,上襦下裙,上玄下红,上面祥云朵朵,金银线勾勒,穿上之后别有一股子威严。
此刻,她站在他祖父面前“祖父,我是翰林了。”
梅文鼎面色复杂,他的儿子如今也不过是一举人,本还想着,之后给某个缺,外放出去也行。从今往后,衙门会越来越多,不会没了差事干。谁知道孙女先一步得了官。子不压父,这是规矩。意思就是,若是儿子出色,老子不升官挡了儿子的路了,那老子就不如致仕算了,省的阻了儿子升迁的路。可如今倒是好了,儿子没出头呢,孙女先得了官了。
想说点什么,可这又能说什么呢他不觉得这是好事,倒也不是因为孙女挡了儿子的路,更重要的是,“跟王家的婚事还提吗”
梅开云惊讶“祖父,王家还会提婚事吗”
梅文鼎叹气,可咱们不提,人家更不好提了。可叫自己提这样的孙女,他也不好意思提呀。
梅开云就道“祖父,我不成亲。我要叫史书上留下孙女的名字。提到梅开云的时候,都会知道,她是梅家的后人”
那是次要的你不嫁人,将来老了可怎么办呢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真就觉得,许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是对的。知道的少,告诉她什么便是什么。不像是现在,心野了,想要的更多更多了。
女官,不仅男人看不惯。好些女人也看不惯。
越是一些官家妇人,越是如此。十日休沐,蔡宝仪被告知家里来人了,接她回家。明儿是父亲的生辰,她也该回去一趟。其实,自打进了书院,她便再没有回去过。
一路回到家,到家已经晚了。父亲被上司临时叫走了,说是衙门有事。家里继母打发人叫她,避无可避,她带着丫头过去,却不想一脚踏进厅堂就听见继母道“快去把门口洗一洗,男男女女,进进出出,不干不净的,什么东西。”说着,见她回来了,便阴阳怪气的道“人家都做了女官,怎么你没选上么我这还说,大爷不中用,做了个小教书匠。还以为咱们家的指望全在你身上,将来要出个女翰林呢。没想到,也是个不中用的。”
这个不中用的大爷,是说自己的亲大哥。大哥在老家,中了举人,在书院教书为业。但那又如何她从未觉得大哥不中用。反倒是有个踏实务实的大哥,叫她一直觉得那是幸事。
自己被训几句,无所谓。但是扯到大哥身上,她却容不得。因此站住脚便道“二十岁的举人,未来可期。不过这也不值得称道,我倒是更钦佩苦学大半生,不惑之年终得出头之人”
“你放肆”
蔡宝仪便笑“太太怎么恼了哦您别多心,我说的不是邓家老爷。说来也难怪太太脾气大,我差点忘了,邓老爷是位老翰林呢”
一个姑娘家轻而易举的就能得了入翰林,邓大人这种以翰林清贵自居者,脸面何存
她说完,再不停留,直接往家门口去。
可家里的马车却不给她们主仆用了。
丫头在后面问“姑娘,这下怎么办”天都黑了
蔡宝仪咬牙,“走也能走回去。”况且,城门口总能租到马车的。
主仆二人顺着大街一路往出走,身上还带着这几天要换洗的衣物,然后一辆马车从身边过去,没走多远又停下来。前面驾车的那人吆喝“学妹,要出城吗”
蔡宝仪抬头,见到马车边站着个人。距离远看不清。她不好走的太近,那边好似知道她的顾虑,便道“学妹,车上是端爷。”
蔡宝仪心里一松,快步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