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神游(41)三合一
故国神游41
为你单开一学堂
这话所露出来的意思是什么想到这五花八门的学院以及更五花八门的课程, 很容易就能猜测出来在这里, 只要是你想学的,只要是有用处,都可以学。
你若是感兴趣, 那就单为你开课。
这叫什么这叫礼遇。
那个王锡琛特殊吗不不特殊。要说出身高不尽然父亲只是四品地方官, 不低, 但在京城这地方,连看都不够看。要说有本人能力年纪不大中了秀才算是不错,但大清国这样的秀才一抓一大把。这是只要有钱肯踏实的去学, 又有人点拨就能过的。
考秀才, 对于很多官宦人家出身的子弟来说, 这不是非必要的。就像是刘墉这样的,他是恩荫考会试的。其实叫他去回老家去考,肯定也能直接过。他的出身在这里放着的, 而考这种试,秀才的功名县令就能说了算,举人的功名州府里说了就算。只要不是太差, 下面的人总会给个面子叫这样的子弟过关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在官场上, 彼此给对方行个方便就是了。谁家还没有子侄要关照呢。
这也是导致这个阶层固化的一个原因吧。
因此出身书香且官宦人家的子弟,只要肯学, 那必然是能过的。
只能说这是个踏实听话肯上进的孩子。而之前别人都没出声的时候他出生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孩子的情商有点低。你搁在心里说也不能露出来呀。
可饶是这样,老圣人不仅没有怪罪, 还只为他一个人开一学堂。
他不是对此人有多关照,只能说傻人有傻福,正好被老圣人拿来当一块标榜的招牌用了。
还有这学是跟谁学呢太医太医可没这样的本事的。那么能教他的只一人而已除老娘娘之外再无第二人。
可可男女有别呀
这话搁在脑子里,嘴里打了几个转,也没人真敢直啦啦的说出来。况且,他们也不是朝臣,更不是御史大夫,便就是御史大夫,老圣人也不是圣人呀他又不管朝政,难道要上折子给皇帝参一本,叫皇帝去管管嫡母。
如此的话孝道又往哪里放
这边有些人还在那个圈子里打转呢,结果宗室那边便山呼万岁,高喊圣明了。
开玩笑,教人医术怎么了这跟朝政有关吗只要不干政想干点什么不行呀对不非得跟老圣人唱反调。你们对这位老圣人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不能因为他们叫你们来念书了,看起来也很和蔼,你就真当他是菩萨了。呵呵他要是菩萨,那一定是金刚菩萨。
这么多人都喊万岁,喊圣明了,那其他人敢吱声吗不要命了
行啊那就圣明着吧。
四爷看了看跪了满地的人,想说什么到底没说。不能太急,得稳住,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过程。潜移默化要比疾风骤雨来的更有效。
他起身朝里面走去。学生才有序的被带进来。
四爷站在上面,先生们站在正前方的礼台两侧。好些人都比较懵,这上面是不是该有一把椅子,好歹老圣人坐下,他们才好正式见礼。
礼,该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儒院那边还没动呢,这边弘晖看了边上的弘晨一眼。
弘晨是十六家的老小,跟现在的永琅年纪相仿。这孩子又被老十六特别教育过,因此,特别听弘晖的话。进进出出的,一直都粘着。而且,这小子也有些小机灵,处的时间长了,总有些默契。弘晖一看他,他立马明白,还带着孩子一般稚气的声音高声喊道“学生拜见先生”
他这一喊,原先在书院里就学的那些孩子立马见礼,就见他们不管站在什么方位的,都是稍微后腿半步,行的就是拱手礼。
然后其他人才醒悟过来,有样学样,“学生见过先生。”
四爷在台上抬手,示意免礼,然后再微微欠身,还了半礼。
礼便成了。
弘历站在最后面微微点头,这是皇阿玛要表达的意思吧。在这里,他不是君王,只是先生而已。
四爷早知道弘历来了,但也没搭理。他说的是军训的事,“以后每年,开学之初,都有为期一个月的军事训练,除非身体确实不适合训练者,可提前提出来,其余人不得找几口逃避。若发现偷懒者,记大过一次,列入档案,以后这履历会伴随你们一生。”
下面噤若寒蝉,但隐隐又带着兴奋。这跟直接许诺他们会得官职有何不同
而文人也知道了,这事变更不了。
可为什么呢
难道国策有变又要出兵哪里
四爷便道“自古来,文官守城,成者少,败者多。败了开城投降的,言必称乃是为了满城的百姓不遭受荼毒。兵败的,刚烈守节者,也不过是横刀自刎。”
文人们便垂手,这话是说的好听的。不好听的是,到底是投降的多,坚守者少。
可这文武本就有区别。
四爷却不多话了,叫钱盛,“请娘娘来,再把桌上的匣子带来。”
钱盛匆匆去了,下面的学生半垂着头,不敢抬眼去看,也不敢说话。最多就是转着眼珠子跟两边的人打一打眉眼官司。
其实站在后面的先生们也有点摸不透这位圣人的意思了,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四爷倒是自得,站在上面看着。直到看到桐桐来了,不仅自己来了,还带着和婉来了。伸手跟着钱盛,手里捧着一个一个长得一尺许的黑匣子。
桐桐从后面走过来,中间自然而然的留出一条路来,学生们左右分开,对着她行礼。
她今儿过来,也并不算是不合礼数。拜师可不止拜师,还有拜师娘。何况她的身份又不同。
林雨桐上去,微微欠身。
和婉则还了一个全礼。她饶是贵为公主,也没来过这样的场合。以往的大场面也不过是皇家家宴,再不然也是男女分开。而今儿,她面对的是满堂的男人,再如何的,还是有些紧张的。距离近些,应该能看出来,她脸红了。被那么多人偷瞄着,能不脸红吗
可大家观察和婉,也只一瞬。很快就被老圣人手里的东西吸引了。
那黑匣子打开,里面拿出来的是一个鸟铳
但又不全是鸟铳吧。
那边张保已经在大殿的门口摆好了几案,案上摆了一长串的果子。
从四爷站里的地方到案几所在的地方,不算远,但也在七八十步开外呢。
然后大家就看着上面的人拿着那东西瞄准,然后手指轻轻的扳动谁都没反应过来了,就听见砰地一声,然后那果子顺便炸裂开了,显然是被击中了。
隐在人后的弘历不由的朝后退了好几步。这样的东西原来还有这样的东西。皇阿玛的手里到底是藏着什么要是有这么一支装备齐全的劲旅,不用太多人,三千人马,足以掌控现在的京城。
可傅恒和兆惠全然不是这么想的,这东西要是拿到战场上,哪里不能是大清的国土。两人不由的上前一步,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
却见老圣人将手里那宝贝给了老娘娘。老娘娘拿在手里的感觉,像是比老圣人还熟稔一般。就见她抬手上膛,然后胳膊一抬,然后就打过去,又是一声响,一片果碎。
这把是四爷单做的,后座力还可以。林雨桐收手看和婉,递给她。和婉愣住了,她习惯性的摆手,想说自己不行。但看着祖母带笑的眼睛,她到底是抬手接了。
林雨桐清笑,“没事,放松侧身站着抬胳膊对就是这样”瞄准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是林雨桐的把胳膊放在和婉的手下,叫她垫着。这个瞄准的位置,其实可以自己来帮着调。
和婉觉得手下的胳膊坚实有力,她的呼吸都放轻了。
“别怕不要紧张好了,手指扣动”
砰地一声,苹果没碎,但是飞了。子弹打在了案几的台面上,苹果是被震飞的。看那裂纹,相差也不过半指的距离。
可这要打在人的脑袋,半指的距离不还在脑袋上吗
而这显然,是这位公主第一次拿火铳,之前连碰都没碰过
四爷又招手叫站在下面的弘晖,他本来就玩过,又习武出身,准头这东西对别人有难度对他却没有。他走上去,选了没有鸡蛋大的小金橘将其打碎了。他没递给四爷,而是看向身后跟其他先生站在一起的张廷玉,“张先生,您不试试”
张廷玉一愣,然后笑呵呵的上去了。
试着用过那东西的,有男有女有孩童,有熟练的也有生疏的,若是以他这样的老者也能轻而易举的操作,这代表什么意思呢这代表着有这样的装备,全民皆可为兵。
当然了,这样的东西只能说叫别人知道有它在,都收敛点。但不会真的叫其泛滥。如今怕是也没那么能力大造。要真是泛滥开来,世道就乱了。
张廷玉心里明白的很,但也因着明白,才知道这样的东西要真装备好,怕也得是百十年内才能办到的事。因此并不担心。他上前,配合着完成这次展示。是老圣人搭在他的手下完成的。并不费力,如果不是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了,还是能用的。至少近距离的话,肯定比刀要好用的多。
除了张廷玉,林雨桐还叫了打扫这边大殿的婆子,她战战兢兢,被贵人这么握着手,干了一辈子里最值得骄傲的事,然后才迷迷糊糊的下去。
里面六发子弹,全用完了。四爷将其递给后面的阿桂和兆惠,叫他们拿着把玩把玩,看看那东西大概是个什么样子。
而下面的学生早被这一声声的巨响冲击的脑子里转不过弯来了。有些书生脸都白了。
四爷问说“还要朕说什么吗”
不用了什么也不用了。
这东西是好东西,但会给大清带来什么样的变化谁也不知道,但他们是第一批接触这东西的人。这是机遇
后面再说了什么,林雨桐没有听,她带着和婉从里面退出去了。一出去和婉就兴奋了起来,想说什么,但到底没敢说。
林雨桐看她“怎么了”
和婉左右看看,不见有谁靠近,这才道“皇祖母这东西厉害可只怕接下来朝堂不会平静。”
知道以仁治天下,这便意味着造杀伤性大的武器有违天和的。
是啊林雨桐何尝不知道这一点。火药是老祖先发明的。早在唐朝末年,火药就应用于军事。到宋朝,火器获得飞速发展,不仅制造规模大,种类多,而且性能提高,从初期的燃烧性火器逐渐发展出霹雳火球、蒺藜火球等爆炸性火器。到南宋晚期,还出现了突火枪、火炮等管型火器。蒙古灭金后,南宋便受到了来自蒙古的巨大威胁,为了加强防御力量,除了采用北宋以来的各种火器之外,还积极研制新型火器。于开庆元年,创造了突火枪。突火枪是世界上第一种发射子弹的枪械,已接近后来的枪炮,它被公认为近代枪炮的鼻祖。
可到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了,发展为何这般缓慢。说到底,不外乎不重视三个字。当大部分技术进步只是为了满足贵族的奢侈需求,那便也没有更多的进步空间了。从根子上来说,方向就偏了。
四爷不现在拿出这个东西也不行,乾隆的有他自己的思维模式,闭关锁国这一点上,他有他自己的看法。等到真要逐渐实施的时候再去阻止,倒不如如今这般。这些东西不仅能给敌人威慑,同时,也能给坐在皇位上的乾隆壮胆。
是的乾隆之前是胆怯了,但紧跟着,在学生们的山呼万岁声中,那股子傲然不可遏制的溢了出来。皇阿玛说过,大清如今是天下最富的。而今,有了这一些列的东西,大清也会是最强的。
别国有的,我有。别国没有的,我也有。
我是谁我不仅是大清的皇帝,我还将会是个天下的天可汗
乾隆的出现,让这个临时召开的开学典礼推到了。这种兴奋,弘历是因为野望,而下面站着的,有几个不是因为跟自身的前程相关,才这么兴奋呢
这里面缺少一种东西,那种东西,或许可以被称为信仰。
而塑造这种信仰的人,不能是自己。
他站在上面,眼睛落在弘晖身上。弘晖朝四爷点头,然后实现落在站在上面侃侃而谈的弘历身上,不由的笑了笑,嘴唇翕动,他说了三个字开局了
和婉预估着,朝堂该有一翻动静的。但是没有,学生还在书院里没有休沐,而所有的先生,都被乾隆郑重的下了禁口令。在他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应对之前,这消息谁也不许露出去。
等学生们都去了演武场,还能动的先生们也都跟着去了之后,乾隆才亦步亦趋的跟着四爷往回走,父子里谁也没说话。
从前面回到后面的院子,和婉正在院子里摘葡萄,一间四爷就笑“皇祖父,这串能吃了吧”问完才看见乾隆,“皇阿玛来了,尝尝葡萄吧。今年的葡萄可甜了。”
乾隆呵呵笑,“你可小心摔着了,越发的淘气了。”想到只她在这边,和敬还是很少过来,心里就有些叹气,她其实希望站在皇额娘身边的那个人是和敬。这边想着,就说和婉,“还是不随额驸回去”
和婉笑容不变,嘴嘟起来像是被娇惯的孩子,“我才不要回去额驸不听话皇阿玛,以后那火铳不要给那不听话的混蛋”
乾隆一愣,这话孩子气但是意思是对的。
他也笑笑,不轻不重的斥了一句“胡说”这才继续往里面去了,叮嘱和婉小心点。
和婉摘了葡萄洗了送进去,里面谁也没有说话。皇额娘起身出来了,坐在葡萄架下做针线,她就蹲在边上,隐隐的能听见里面有说话声,但是说什么,却完全听不清楚。
她感觉的出来,皇上跟皇祖父这边的气氛有些微妙。她心里有些焦急,起来蹲下、蹲下起来,几次三番。
林雨桐被她晃得眼晕,“去把韭菜割了晚半晌包饺子,晚上给永璋几个送去,怕是突然在外面吃饭,不大习惯。”
和婉只得去割韭菜,秋里的第一茬菜,正是鲜嫩的时候,她蹲在边上不一会子就把这些割完了,这才发现,割的多了,竟是半筐子都不止。
拿回去的时候林雨桐不由也笑“择吧。一根一跟的择吧,也磨磨你的性子。”
和婉只得坐在边上,慢慢的干。不大功夫,就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似乎是高了起来,但也不像是吵起来了。
她的手又停了,不住的朝里看。
好奇心怎么这么强林雨桐叹了一声,“想听跟我进去听去”
啊和婉却又不敢动了,老老实实的择菜。
林雨桐是真进去了,两人是没吵,不过弘历的想法也叫人吃不消,之前懒怠,如今却想着年内,将八旗兵马装备一遍。
先不说能不能达到那个程度,也先不管技术水平能不能现在就量产,可你说只装备满八旗你是想干什么
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波的分歧是满汉。
四爷能应他吗他也不说给谁装备是对的,不给谁装备是错的,只道“现在要是能量产,又何苦折腾这么一个书院”便是要培养新力量,照样选老八股就是了,何必折腾什么新学。
乾隆皱眉,心里有些失望,同时又有些轻松。
不能量产就证明皇阿玛手里也没有,这倒是个好消息。
剩下要说的,便是怎么样才能量产,一说就是大半天。乾隆回去的时候找傅恒,“今儿在书院,恍惚看见明亮也考进去了。”
明亮是傅恒的侄儿,十二选出来的女婿。
傅恒应了一声“这孩子这两年倒也是下了几分苦功夫了。”
乾隆点头,“他是在儒院”
“是”傅恒就道,“也就是启蒙的那点东西,学了一二分罢了。”
这都是谦虚的说辞。
乾隆也不在意,只道,“等休沐的时候告诉他,工院很好,叫他去工院好好学。”
傅恒心中一动,却不多问,马上应了一声是。
书院中,若是有对别的学院感兴趣的,都可以申请。但若是半年之后考核不过关,还会被退回去。那火铳一出来,机灵的都看出其中的契机了。好些人递交了申请,想去工院。
弘晖现在的年纪,只能在的童子院。他们学的最多最全,过了十三岁之后才会选择具体的去向。因此并不着急。
这种训练他能承受,又因为年岁不大,本身也没有多高的强度,回来直接拎了衣服,打算去冲澡的。这边一出门,隔壁就出来一牛犊子少年。应该是能年长几岁,手里也拎着衣服。这小子是习武的好材料。
“海兰察见过贝勒爷。”这少年一边抱拳,一边跟弘晖打招呼。
弘晖点头,“一起走吧。”
海兰察嘿嘿一笑,挠头然后跟在后面。
澡堂里此时人少,但也不是没有。富察明亮恰好也在里面,他见了弘晖落落大方,“端贝勒。”
弘晖朝他点头,也没多话。海兰察倒是趁机问起了弘晖火铳的事,“想接触那个,将来去哪个院最好。”
“工院自然是最好的。但那地方,前提得是你有这个天赋”他觉得学那个有点吃力。要是用心,学懂了能。但要真想在那方面有所成就,只怕就难了。
海兰察有些失望,“我还想着过两年考去工院”
“你可以借那边的书看看,要是还能看的进去,试着去也行。”
海兰察摇头,“现在只在的书本,我有一半都不大看的懂。”
明亮一个人洗着,他是十四五的少年了,不掺和两小孩的事。
工院好些人在议论,但他是真不想去的。他注意过工院的情况,多是一些读过书的手艺人。他不是看不起手艺人,入了这里,将来走出去,谁高谁低当真说不清楚的。你也不知道人家将来有什么造化。他猜测的其实跟那位端贝勒说的差不多,没接触过的人猛然入行,便是学出来,也很难成为行内人。他真正想要去的是那个经院。
儒院里分年龄组的,年纪大的那一组是没人动的。但是年轻的这一班,总觉得人生还有无数的可能,十几岁而已,学什么都来得及。一半以上都申请往工院去。
当天晚上,四爷就收到了许多申请。都是些热血青年。但这些青年里,没有宗室子弟。四爷压着没放,倒是把王锡琛的抽出来,这是唯一一份申请转到医科的。
王锡琛
林雨桐由他想到了梅开云,想到了那份寄给尹继善夫人的那封信。
鄂夫人看着自家老爷郑重的递过来的东西,有些惊喜,“京城来信了是老三的”
尹继善抬头,“去净手焚香再来接。”
鄂夫人微微错愕,但还是照办了,然后恭敬的接到手里,不敢打开,先看自家老爷。
“是老娘娘托你办事,万岁爷夹在公文中捎来的。”尹继善这一句解释,包含的意思太多了。
鄂夫人手有些抖,好半天打不开信,还是尹继善接到手里打开给递过去了。鄂夫人拿在手里前后看了不下十遍,确保自己领会的意思没错,这才舒了一口气,“原来是找女先生可这女先生怎么找到袁家了呢”
虽说袁家的姑娘确实有些才情,但知道根底的鄂夫人却不觉得这是个好人选。
尹继善摆摆手,他跟京中来往密切,多少对庄子上的事有些耳闻。又是托万岁爷寄来的信笺,横竖必有其道理在的,“你只照办便是了。”
鄂夫人微微点头,“那我这就叫人去递帖子,明儿亲自去。”
袁家得了帖子,自然是受宠若惊。尹继善再是欣赏袁枚,但到底地位悬殊大。袁枚这随园开业,能这般的收欢迎和追捧,若是没有尹继善这尊真佛在后面,只怕也有些悬。
往常袁枚多上尹家求见,但得了总督夫人亲自上门,这还是头一遭。他还不确定的又问来人“可是夫人要待客”将待客的地方设在了随园。
一再确认之后,立马着人准备。
家里家外,洒扫一新,吃食茶饮,精心准备。
他家里妻妾成群,上有老母亲。不过是母亲由归家的妹妹在照料,只在后院里安置,本不预打搅,但想着夫人知礼,必是要拜见母亲的,又特特的去叮嘱。
袁机就在一旁,素衣素衫,“你只管忙你,母亲这里我帮着收拾好。”
袁枚看着妹妹就叹气,“你也很该换身衣裳,贵客临门,这位夫人又交际广泛,往后你很该多走动走动”
“我是不祥之人,明儿就不出来添乱了。”说着福了福身,带着人下去了。
袁母只剩叹息,“都怨你爹。”
当年袁父是衡阳令高清的幕僚,后来高清死了,在任上的亏空就被查出来了,然后老婆孩子就都下了大狱了。高清的弟弟高八想去设法救人,结果没救成。而那时候早已经不在高清身边做事的袁父听闻旧主家有难,便去了。他是做幕僚的,衙门关系熟。把银钱搭进去不少,把人给救出来了。高八就觉得袁父这人不错,就说,听说你家刚得了个女儿,我老婆也怀上了,要是生下的是个儿子,咱两家就结亲。把你闺女嫁给我儿子。
袁父就答应了。
谁知道这高家的儿子高绎祖不成器,不仅长的面容普通,而且身材矮小佝偻,偏还性情暴躁乖张,高八也管教呀,打死打活的,也没见打好。心说,这德行也别娶人家姑娘了,这不是害人吗就主动跟袁家联络,说着婚事要不就算了吧。但也不能说我家儿子配不上你家闺女吧,就道我家孩子有病,且治不好,婚事就作罢吧。
谁知道袁机这姑娘被教育的很成功,人家说了丈夫有病,我该伺候。丈夫要是病不好,死了,我当为他守节。
袁家父母不同意啊,肯定还是怕闺女守寡的。但结果她就不吃饭,抱着定亲时的信物金锁哭。绝食表决心。
这婚事就这么托下去了。那边不说娶,这边袁机死活不回心转意。然后一直到了二十五岁,才嫁过去。嫁过去之后,公婆倒是喜欢。只那高绎祖不是东西,对袁机非打即骂。袁机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丈夫不喜欢她做针线,她就不做针线。丈夫不喜欢她吟诗作对,她就把诗稿都给毁了。丈夫要赌钱,她就把嫁妆卖了给对方做赌资。到了最后,穷的卖完了,高绎祖打算把她给卖了。她这才跑了,躲在尼姑庵里,叫人给她爹和哥哥捎信。然后娘家人才过去,跟高家打了官司,判决了和离。
因着她自成亲,只生了两姑娘,大闺女还是个哑巴,因此,这两孩子她都带回了娘家。回来便一身素服,吃斋念佛,服侍母亲,照顾孩子,过的一如寡妇一般。
袁枚本也是不羁之人,但对妹妹却格外疼爱。三十岁女人,在袁枚看来,还很年轻。他不止一次的提过,若是有再婚之念,只管提。他一样八抬大轿的将妹妹嫁出去。至于两孩子,都是他的亲外甥女,留在袁家,还能亏待了孩子可这死心眼的妹子,真真是能把人气死。不提也罢。
见母亲说起了父亲的不是,他就给打岔了,“来日方长,好好劝着也就是了。实在不行,将来给阿印招赘一女婿,也是使得的。”
阿印是哑巴,留在家里比较放心。
袁母这才不说话了,晚上躺下不由的就添了心事。第二天实在是强打精神,等着贵客上门。却怎么也没想到,贵客上门异常隆重,光是礼物就带了好几大车,前呼后拥的,浩浩荡荡的过来。
别说围观的被惊动了,就是袁枚也惴惴不安。
彼此见礼坐下,袁母忙道“夫人太客气了,受宠若惊”
鄂夫人便笑,看了看身后的婆子。婆子带笑递了两份礼单过去,“我也是第一次来,冒昧的很。我们家老爷与袁家老爷诗文相贺,乃至交。今儿登门,先是给老太太请安来的。”
礼单上都是些实用的东西。
第二份礼单,郑重的多。
“这是”给谁的
袁家人一头雾水。
鄂夫人这才笑,“这是我今儿来的另一件要紧的差事。我是来请先生的,青琳先生怎么不见”
此时的袁机,以居士自居,写诗作画,署名青琳居士。因此,鄂夫人称她为青琳先生。
袁母愕然“找三丫头”
边上的儿媳妇才忙道“还是儿媳妇去请吧。”这位姑奶奶有些固执。
袁机倒是没固执着不来,她以为是官宦人家为家里的小姐聘请西席呢,她不打算去的,家里有两孩子要照看,妇道人家抛头露面也不好。因着来人是在尊贵,哥哥对人家多有仰仗,她倒是来了。
鄂夫人再次见到了袁机,还是那个女人。高挑的身材鹅蛋的脸,长相温婉。一身一群青里泛白,身上一件首饰也无,只一根木簪挽着头发,过来见礼。
鄂夫人赶紧起来扶了,“青琳先生,我可不敢受你这礼。”
这般客气叫袁机惶恐,鄂夫人这才解释,“先要贺喜先生,才名远播,连京中贵人都已知晓了。这不,母后皇太后娘娘写信来,让我代行请师之礼,务必请您进京,去皇家女子书院任教。”
啊
还有这样的事。
鄂夫人就道“老娘娘身边,便是侍女也是有品级的。这书院的先生,只怕品级还不会低。”她说着,见袁机还一脸的犹豫之色,就怕她痴性上来当场给拒了,宫里的面子能丢吗于是忙道,“据说老娘娘医术远超凡人”她说着,就看了一眼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孩子,这孩子应该是跟着她母亲过来的,此时一脸好奇的朝这边瞧。她笑了笑,“京城嘛,御医还是值得信的。”
不说叫老娘娘给瞧病,话顿了一下,说起了御医。
袁机又不是傻,如何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若是能得娘娘喜欢,说不得能求下恩典了,治好阿印的哑疾
“我去”袁机双手握拳,但心里却难免惶恐,从此之后,她便要带着两个孩子,踏足前半生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了。等着自己的又会是什么呢
而鄂夫人第一次觉得,不知道自家老三考去那个书院究竟是对还是不对。要是书院都是这样的先生,她是真该愁孩子的前程了。
而回去之后,尹继善却道“凡事有始有终。主子娘娘安排下来的事,不能马虎。人你请了,还得安全的送到。”
这是叫自己回京一趟。
鄂夫人就看自家老爷,“可还有别的吩咐”
尹继善点头,面色严肃,“除了京城一些该走动的走动走动之外,不要去主动请见娘娘。只将青琳先生送到即可。若是能见见老三,便把这封信交给老三,让其交给金先生。切记,这东西一路贴身藏,也要交代好老三仔细小心”
鄂夫人瞬间便觉得这信咬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