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神游(26)三合一
故国神游26
永璜挨着两个叔叔站着呢, 他比别人更不安。两个叔叔还能跑, 他是皇子啊,能朝哪跑呀最近他跟六叔熟,虽然年纪比他六叔大吧, 但是他这会子特别乐意依靠他六叔。
结果他六叔不靠谱啊, 看永璜, 低声道“晕”
什么
弘曕看着自家这个老实侄子,“晕呀你身子不好,晕倒你熟呀”
啊
永璜觉得要在这种场合晕倒, 自家皇阿玛能讨厌自己一万年。讨厌自己就算了, 关键是自己还有俩儿子呢今儿这都带来了, 因着孩子小,奶嬷嬷带着在一边安置,但福晋这不还在吗就自家福晋那个样子, 这边晕倒了,她那边敢尖叫信不信搅和了皇祖母的寿宴,她回头又得把她自己个给吓死。
这个主意是真不怎么靠谱。
他微微摇头, 看他六叔为啥您不晕呢
弘曕白眼一翻,都不知道该咋答复。
弘昼扫了这俩个不靠谱的, 低声呵斥了一句“都在这里等着。”他将手里的彩带递给老六,自己整理了衣服, 直接抬步到上面去了。
钮钴禄太后看见弘昼也喜欢,只要不跟他儿子捣乱的她都特别喜欢,何况这小子这么会讨巧, 谁能不喜欢
她乐呵呵的,以为这小子又要说什么讨巧的话。结果弘昼过来确实是笑了,只这笑跟平时笑的完全不一样。带着几分勉强,她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弘昼语气却跟之前没什么不一样,“儿子去问问皇兄,儿子准备的几样特别的贺礼今儿能不能拿”
钮钴禄太后一愣,继而笑了。弘昼向来爱出幺蛾子,之前有做生日准备了一池的锦鲤的,还有一年弄了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的狸猫来锦鲤还罢了,放在池子里扑腾去。可那猫儿一放开,满皇宫的撒野,鸡飞狗跳的。
不靠谱的人找什么借口不靠谱,在大家眼里都是合情合理的。
乾隆一见弘昼过来就头疼,“又干什么今儿外面好些个大臣候着呢。你老实呆着去,别出幺蛾子。”
弘昼凑过去,“四哥,今儿真不是幺蛾子。”他的声音愈发低了,“今年在园子里给太后她老人家做生日,这跟庄子离的太近了。这边的动静那边只怕都听的到的。皇阿玛一向节俭,皇额娘也从来没过过一个千秋节。您说咱们这么大喇喇的,回头皇阿玛会不会不愉。还有皇额娘,几个月前皇额娘生日,如今才过去多久虽说不能公之于众吧,但这差别也太大了。您没瞧见吗今儿除了十二叔来了,其他几位叔叔都是礼到人不到,来的都是家里的后辈都不舒服太医院也没说请太医的事呀。”
乾隆心里有些不喜,“额娘这般岁数”
“皇阿玛自己当年可曾这般兴师动众”弘昼叹了一声,“臣弟也没说不该办。母后皇太后也说,圣母皇太后只凭生养了您,就是头功一件。怎么样的礼遇都不为过。可是,今儿这情况,是不是得有人送桌寿宴过去把话往回的圆一圆。毕竟,一团和气比疙疙瘩瘩的好。您说呢”
乾隆哼了一声,斜了弘昼一眼,“逝者已矣老五,你得记住这句话。”
弘昼心里咯噔一下,这哪里是叫自己记住这句话,这是分明要叫皇额娘和皇阿玛记住这句话。
自家四哥哪里不知道这么大张旗鼓的不妥当之处。可明知道还要这么办,就是想告诉大家一个道理死了就是死了。死了的就得有死了的自觉,活着的更得认清这一点。
弘昼沉默了半晌,站在边上没动地方。突的脸上露出几分伤感来,“四哥,弟弟是真为您好。”
乾隆拍了拍弘昼的肩膀,“老五朕知道。朕知道的也望你知道。”说着,他又展颜一笑,“不过你说的也对,是该着人去的。这么着你送一桌席面去,顺便呢请皇阿玛和皇额娘看今晚的烟火就在玉泉山上,在山下是瞧的见的。皇阿玛和皇额娘所在的位置视野最好”
这里是主场,山下就是蹭光的吗
这哪里是去认错的,这分明就是警告加示威的。
这就是在宣誓一种主权。
弘昼退出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是冷的。四哥看似恭顺,看似接受良好,但其实他在麻痹谁麻痹皇阿玛,麻痹宗室,也是在麻痹大臣。他在等,看谁第一个跳出来。
为何之前温情脉脉,今儿突的就撕开了这层面纱
就像是之前说的,今儿宗室里亲近的皇叔,除了十二叔来了,其他的都没来。包括排行靠后的,几个没怎么存在感的小皇叔。
反过来想也能理解,人家亲哥哥活着呢,正儿八经的嫂子也在,作为康熙朝的皇阿玛,几两傲骨还是有的。十四和十六叔最近几年也没怎么受重视,儿孙也没怎么得了重用。剩下的叔叔又都是隐形。恭顺呢,你是这么对我。不恭顺呢你能拿我怎么样以前还会忌惮,为了儿孙,总要装一装孙子的。但是现在,怕个鸟。
他们是瞧见皇阿玛的身子康健,弄不好要比自家这倒霉四哥还要长寿的。他们更知道,他们家四哥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这些皇叔中,有当年站错队的,也有站对队的,还有没来得及站队的。但不管是哪种,他们都知道他们四哥护短的属性。瞧瞧当年的十三叔,那信重便是真的信重,情真意切,不带假的。为何只因为十三叔早早的站在了阿玛的一边。
在皇阿玛和自家四哥这两方,这些皇叔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站他们自己的四个。
那自己呢
自己当然跟自家阿玛亲了之前还想着能两边糊弄其实之后少不得还得两边糊弄。阿玛也不会叫自己旗帜鲜明的。
但他贼不喜欢现在这种的状况。当年老三跟老四两人争斗的时候,他这小心肝吓的都快跳出去了。他那时候就觉得再这么闹下去大概得英年早逝,要不然,自污的办法有很多,干嘛弄个活出丧啊
现在这种感觉又来了,他觉得过了这一茬,他得再出丧一次。
之前他活出丧的时候,自家四哥气的跳脚,喊着“你再这么闹下去,皇阿玛非被你气的活过来不可。”
弘昼心说,保不齐皇阿玛就是被我这么给气活过来的。
心里一边沉甸甸的,一边又止不住给自己找乐子,逗闷子然后走路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噗通一声给摔地上了,四仰八叉
钮钴禄太后哈哈大笑,她以为这孩子又出洋相逗他开心。
而那边弘曕和永璜愣了一下就赶紧跑过来,心说自家五哥五叔够拼的呀,这平地摔的这叫一个响亮。
“五叔,没事吧”永璜装似关心的问道。
弘昼疼的直咧咧,这是哪个小皇子将弹珠给滚地上了,这玩意小小巧巧的,滑溜溜的,哎呀我的娘咧,是真摔到了。但还不能苦着脸,真疼也只做假疼,看向太后,“皇额娘,儿子是真老了,想给您耍个宝,却慌皇额娘瞧笑话了。不成不成儿子得去缓缓”
钮钴禄今儿高兴,她高坐在上面,什么耍宝讨好的没见过只这人是弘昼,她才赏脸的笑了笑。这会子兀自没觉得弘昼是真摔了。
那一排排里有个小家伙,把手里的珠子塞进袖子里再不敢偷偷拿出来玩了。
弘昼起来的时候顺手将小弹珠给抓起来了,要不然不定谁倒霉呢。他一手抓着永璜,一手抓着弘曕不撒手,“走走走,送我去外面缓缓”
三人出去,里面依旧是歌舞升平。皇帝彩衣娱亲,不知道多少人赏脸。
弘昼回头看了一眼,不知怎的了,突然就觉得有点刺眼。当年说是皇阿哥,可一年到头做不了几身衣裳的。皇阿玛的简朴是真的简朴。皇额娘一次生辰也没过过。可如今呢一场寿宴,得一地一年的赋税做支撑。
皇阿玛如今,弄出个玻璃还想着银钱给国库,可太奢靡了。不管自己四哥想通过这寿宴表达什么意思,用这样的法子都太过了。
三个人上了一辆马车,谁都没有说话。弘昼是不知道去了那边话该怎么说弘曕是因为年纪小,从没见过如此的不同寻常的状况,他被吓的有点懵。永璜小心的看他五叔,“真摔了呀”
弘昼这才回过神来,“你们怎么跟上来了赶紧下去,老实呆着去。这些事跟你们都不相干去吧快走”
弘曕看永璜,“你去,告诉皇上你五叔真摔了,我得陪着。”
弘昼瞪了弘曕一眼,“你干什么叫你回去你就回去少在这里废话。”
“我不走”弘曕眼里闪过一丝什么,“我额娘在庄子上住着呢,果亲王府里,跟我有什么相当。我又没娶妻,也没生子一点牵挂也没有。那边住的是五哥的皇阿玛,难道不是我的皇阿玛永璜是小辈,别掺和。我年纪虽小,但我是皇阿玛的儿子五哥觉得,要是真有事,我能躲的开”
这话说的罢了
弘昼将弹珠给永璜,“回去告诉你阿玛,你五叔我是真摔了去吧你媳妇和孩子还在宫里呢,别劈头盖脸的训下来,叫你媳妇受牵连。”
永璜什么话也没说,到底是下车去了。
车里剩下哥俩相顾无言。
车马都出了园子了,弘曕才小心的问“五哥,要出事了呀”
弘昼也不知道啊,“端看皇阿玛怎么想了。”
弘曕不安的屁股动了动,“虽说一山不容二虎,但是皇阿玛其实还算是温和。说实话,我也没见皇阿玛有过什么别的意思吧”
可他的存在本就是一根刺
弘昼靠在车壁上不说话,慢慢的闭上眼睛。车里静的叫人压抑。
到了庄子上,庄子上果然静悄悄的,主人应该很不高兴吧。两人进了院子,芳嬷嬷指了指暖棚。
哦暖棚里,青菜已经冒出芽了。有一片空地上放着石桌子石椅,皇阿玛正坐在石椅上喝茶,那边皇额娘带着永琅,在一边像是栽种什么苗。
弘昼一来,都抬眼看他。他讪讪的一笑,叫了一声阿玛额娘,然后乖乖的进去站着了。
弘曕都不凑过去,他挨着永琅蹲着,“这是种什么”
发芽的蒜栽进去,早早的就能吃蒜苗了。
林雨桐答了他的话就笑笑,“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弘曕小心的看了自家皇阿玛那边“五哥觉得今儿这寿宴不妥当。”
林雨桐的手一顿,看着弘曕的眼神就温和很多,把手里剩下的蒜递过去,“把这些给栽上。”
弘曕高兴的应着,林雨桐已经起身去了四爷身边。才到跟前,就听见弘昼问了一句“皇阿玛今儿不高兴”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却不想四爷回了一句“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梦”
弘昼愣了一下,是说那个神奇的梦,梦见大清亡了。
四爷叹了一声“过个生日,孝顺母亲并没有错。可你说怎么那么巧大清最后一位皇帝被迫迁出皇宫的日子,恰好也是这一天”
跟圣母皇太后的生日是同一天
四爷点头“是啊怎么就这么巧呢”
弘昼突然有些恍惚,“您之前跟儿子和四哥说,您梦见大清女人主政小皇帝懦弱”
四爷又点头。
弘昼突然觉得心跳加快,“您说那个女人喜好奢靡”
四爷嗯了一声,慈禧是奢靡成性。
弘昼咕咚一下狠狠的咽下一口口水,眼神已经有些慌乱了。
林雨桐心说,四爷成功的将弘昼给带到沟里去了。把钮钴禄氏和慈禧隔着时间愣是给挂上勾了。四爷的梦有多真实,弘历和弘昼就有多害怕。本来虚无缥缈,也不知道哪一辈子才会出现的事,突然的就这么露出了端倪能不怕吗
弘昼想到皇阿玛之前说的,小皇帝无能,大清女人主政。这女人会是皇后吗皇帝小,哪里会有皇后便是有皇后,皇后也必然年幼。如此,只能说明理政的是太后或者皇太后。大清是有这样的历史和传统的。所以太后或是皇太后掌权,在没有成年君王的情况下,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可若如今那位皇太后就是皇阿玛梦里的那个女人,那岂不是说自家四哥怕是天年不永
一瞬间,像是窥破了天机一般,他额上的汗密密匝匝的都下来了。
四爷却还是一副烦心的样子,“去吧回去吧。在这里守着也是无济于事。你放心,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好容易有了机缘梦里的事将来有我看着,不会叫再出一个弄权的太皇太后便是了。”
不是不是皇阿玛您这意思是等着我四哥宾天呀
也是要是早就知道自家四哥活不长,那皇阿玛是没有跟自家四哥较劲的意思的。
可是这么看着四哥就这么没了,是不是也有点不好呢
弘昼到底是心软了,“皇阿玛儿臣觉得四哥身体康健。至今每日还能舞剑,骑射也不曾丢下”怎么看也不是命短之人呀
四爷看了他一眼,“是啊我跟你皇额娘不是也正纳闷呢吗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就这么看着,观察着呢。”说着,又不耐烦的摆手,“去吧许是有些事说出来就不灵了。我跟你皇额娘担心的事许是从我们出现就不会再发生也说不定。”
那要是万一呢
这要是叫四哥知道了还得了呀
弘昼这么想着,紧跟着一愣,看向自己皇阿玛。但他皇阿玛并没有看他。不过这一刻,他好像任督二脉被打通了,然后垂头欠身“儿子懂了。全懂了儿子这就去办事去了。”
四爷哼了一声,还不算是太蠢。
弘昼出门了不由的一笑,自家皇阿玛这话说的吧,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但皇阿玛之前的梦和这些年的游历却肯定不是假的。梦若不是真的,编也编不了那么具体。游历若不是真的,那些如亲眼所见的经历,还有那随时都能拿出来的奇淫技巧,又是从何而来。
更何况,那奢靡的太后,懦弱的小皇帝,大清的灭亡,坚船利炮等等,又不是皇阿玛突然想起来现编的,最开始的时候皇阿玛就说了的,只是因为梦,很多是片段化的。年份,人,知道的不清楚而已。
再想想,皇阿玛当时确实是说过一个日子,说大清最后一个皇帝被赶出皇宫。但因为当时太激动了,谁也没把这种具体的日子给记在脑子里。
如今想想,皇阿玛总不会想着他们没记住,又编造一个吧。
所以,今儿说的,跟早前说的,那都是严丝合缝没有破绽的。因此,皇阿玛的担忧以及猜测,肯定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闹不好,那个导致大清亡了的喜好奢靡的太后就是如今那位太后。
而如今提起这个,肯定是有利用的心思的。但用的巧了,未尝没有奇效。
于是,他重新上了马车回去了,他琢磨的是,怎么能叫自家这四哥那关注点再他自身的寿命上权利这东西再好,有命好
再返回皇宫的时候,已经是朝臣进献贺礼的时候了。
对于弘昼还能去而复返,弘历有些惊讶。多看了弘昼两眼,他跟太后告罪,只说去更衣,闪到屏风头面去了。
弘昼知意,紧跟着过去了。
弘历皱眉“又回来了皇阿玛怎么说”
弘昼嘿嘿一笑,“倒是臣弟多心了。皇阿玛只说只要皇兄你高兴,怎么着都好。”
就这样
弘昼点头,特别真诚“就这样。”
弘历不信,又问说“皇额娘忙什么呢”
弘昼这才想起来,“皇额娘忙着给暖棚里种蒜呢。弘曕那小子被留下来帮忙了。”
弘历对此也不甚在意,那还是个刚成丁的孩子,也没甚要紧的。他问说“皇额娘没说点什么”
弘昼犹豫了一下,然后摇头,“也没甚要紧的话。”
那还是说了的呀。“说什么了”
弘昼一脸为难“四哥,真没什么要紧的”
弘历的脸就冷了,弘昼一副害怕的样子,只道“皇额娘大概是心气不顺,说的话不大吉利,臣弟不敢今儿说,怕触了霉头。”
弘历摆摆手,“因着大哥的事,额娘早前戳了皇额娘的肺管子。如今,皇额娘说什么朕都能受住。这点事,不告诉额娘便是了。”
弘昼这才又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皇额娘说,能做母子也就一辈子的缘分,聚一回少一回,想聚就聚吧,不是什么大事。”
弘历“”这是咒额娘早死吗
他叹了一声,说一两句难听的话这没什么。两个女人之间,这样的隔空骂街也不妨碍什么。但随即又想,皇额娘那般厉害的大夫莫不是看出了什么
再出去的时候他就吩咐苏培盛,“打发人悄悄叫太医。等寿宴结束了,给太后请个平安脉。”
从此刻一直到晚上,都太太平平的。弘历观弘昼,也并没有不正常的地方。
晚上,是盛大的烟火表演。
因着夜色,大家也都没了白天的那般矜持。小皇子们也开始满地的撒谎。妃嫔们连同女眷们,坐在一起也能说说笑笑。整个场面一下子就和谐起来。
夜幕来开帷幕,烟火升空,照亮了半边的天空。下面观赏的人,无一不露出或是赞赏,或是惊艳的表情来。五彩缤纷,造型各异的烟花在空中炸开,然后化为一道青烟,融合在夜色中,一点踪迹也无。
乾隆看的满意,一扭脸看见额娘脸上的笑意,他笑的更欢畅了“额娘您可满意”
满意满意“你的一片孝心,便是一根草,一片叶,在额娘心里也是顶顶好的”钮钴禄拍着儿子的手,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不由的道,“今年的烟火也是谁家的手艺当赏”
行您说赏就赏
乾隆这个赏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周围一片惊叫之声。他抬头一瞧,蹭的一下坐了起来。只见那太后千秋几个字的烟花才炸裂开,不知道从哪里窜出几个火球来,速度极快的冲着这几个字而去,紧跟着,也看不清那层层叠叠的太后千秋是自己熄灭消散了,还是被火球冲撞的消散了。
想来那燃放烟花的人也都吓傻了过去,没有再继续燃放。因而,随着那几个字的消散,天空再没有烟花。众人还怔怔的不知作何反应,突的,远远的,不知道哪里突然发出轰天巨响传过来的时候只觉得闷闷的,大地震颤像是大山轰塌了一般。
今儿,这么一个大喜的日子,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太后整个人坐在椅子都已经傻了,细看浑身都在颤抖。
弘昼也傻了,这是怎么话说的
好端端的
他激灵了一下,反应过来了,蹭的起身,“皇上此事必为那些反贼所为。这些反贼,其心可诛”先把这一波操作推给反贼再说。至于是谁制造的,他现在不想去想。
乾隆回过神来,喊了一声“傅恒”
傅恒起身走过来,躬身领命,“臣这就去”不是抓反贼的而是去察看哪里发出巨响,是不是跟庄子上住着的二人有关。这个旨意不用万岁爷当众下,他都明白,因此他用特别重的语气道“万岁爷放心,臣定不辱命。”
很好
却没想到傅恒这还没走呢,不知道哪个孩子喊了一声“看星星星星又出来了。”
星星
抬头朝天上望去,就见不远处的天边,似乎是有一点盈盈火光缓缓的升起来。那火光越升越高,好似还越飘越近了。
那是什么呢
近了近了更近了。
就有人道“万岁爷,怕是哪个百姓放的孔明灯。”
谁家的孔明灯那般大
关键是这个灯升起来的方向是庄子的方向。这要是跟皇阿玛没关系才见了鬼了。乾隆这一刻的手已经攥在一起了。
可等再近一点,乾隆的冷汗一瞬间就下来了。尤其是伴着那一声“有人星星上有人”
这一嗓子喊出来,乾隆脑子一下子贯通了那个巨响跟皇阿玛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系,那么大的声响得需要多少火药。这么火药又是藏在哪里的谁帮他操办这一切。如果这样的火药配备上这样的像是能承载人的孔明灯,谁能防得住越是像今天这样,就飘在自己的头顶上,然后巨大的火药包从上面扔下来哪里藏的住不管什么人也得炸的面目全非。
园子皇宫哪里也躲不了的
今儿,皇阿玛就是不满了,这就是他的态度。他是在警告他,不要真当他不管是就是管不了事。
是的这一刻,他真真实实的害怕了对皇位的威胁叫人警惕,可对性命的威胁更叫人害怕。
那孔明灯上,缥缈间仿佛是站着两个人的。太高了,看不清那是谁,但只要能上人,就足以叫人感到恐惧。
能想到这一点的何止是乾隆一人,履亲王脸都白了。
所幸对方并没有真的为难,只在头顶过了一下,就往另一个方向飘走了。那个方向是之前发出巨响的地方。
等真的飘远了,履亲王率先跪下“仙人拜寿,恭贺太后千秋寿诞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齐呼千岁。
将这么一个惊悚的事情,用仙人拜寿之说遮掩了过去。
宫外流传的只能是这么一个版本。
喧腾热闹,转眼便散去。乾隆想的第一件事,便是留下弘昼,以及和亲王府所有的孩子。今儿不都进园子了吗园子里本来就有弘昼的院子,“都留下吧大老远的,外面不太平,就不用出去折腾了。”
连耿氏也一并留在园子里。
弘昼起初并没有多想,反倒是永璜走的时候低声跟他说了一句“五叔小心。”
这一句小心叫弘昼从头凉到脚,他终于意识到,皇上留下他不是担心外面有乱子伤了他而是害怕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头顶飘来那么个东西,然后扔下一包火药来。皇上是觉得,皇阿玛会要他的命,但是却不会要自己的命吧。
此刻的自己连带孩子在这里,于四哥而言,其实是人质啊
他有了这个认知,但丝毫不能表露,叫了吴扎库氏和永壁,“把其他几个小子都约束好,这里不是家里,都呆在院子里。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一步。”
吴扎库氏一把抓住弘昼,“爷不会出事”
弘昼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他重重的捏住吴扎库氏的手,“爷今晚陪着万岁爷议事,园子里比任何地方都安稳。又不出园子,哪里来的事”
吴扎库氏知机,再不言语。永壁扶着他额娘,“额娘,回吧,也累了一天了。”
“嗯”吴扎库氏这才想起,“我该去接额娘一起。”
“不必”弘昼一把拦住了,“叫额娘跟太后娘娘一起住吧。”
吴扎库氏手抖的更厉害了,但还是什么话也没说,跟着永壁直接走了。
弘昼看着老婆孩子走远,转过身的时候脸隐在暗影里,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没人瞧的清楚。等再回到御书房,里面只剩下几个亲近的大臣。怎么安排的,弘昼也不知道。只知道进去的时候,人已经散了,正往出走呢。弘昼打着哈欠,“四哥,今晚我陪着你一起等消息吧。”
乾隆愣了一下,“里间有榻,你随意便是。前半夜估计没什么信儿,你只管睡你的。朕还有折子要看,你自去吧。”说着就看吴书来,“伺候你五爷安置。”
弘昼摆手,“睡俩时辰就得起,别折腾了。合衣躺着凑活凑活就算了。”他还真就自己进去,没睡榻,觉得冷。在临窗的炕上一躺,不一会子鼾声就起了。
这鼾声吵的乾隆心烦意乱,放下手中的折子,其实压根就没看进去。他揉着眉心,问吴书来,“老五睡踏实了”
“五爷白日的酒宴上,没少饮酒。”肯定是一挨着枕头就真的睡了。
乾隆嗯了一声,靠在椅背上没有答话。
吴书来自觉地站在身后,手放在主子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揉捏,不大会子工夫,就觉得主子的呼吸重了些。低头一看,这是睡着了。他撤了手,慢慢的退到一边,将大殿里伺候的都打发下去,远处的灯都熄灭了好几盏。又把炭盆挪过来几个,保证就这么睡着肯定不冷。
乾隆是不冷,但是梦里只觉得热。上半身还罢了,双腿就像是被火在炙烤。好似四面八方都是火,一点一点的蔓延到他的脚下。他环顾四周,谁能救他
他大声的喊,喊傅恒,喊履亲王,喊弘昼喊谁都没用,他们跟他隔着一道鸿沟,他们过不来,他也迈不出去。他喊啊喊的,喊的口干舌燥咽喉疼,就听见一声应答,那人叫他弘历
他抬头看过去,只见皇阿玛带着皇额娘站在半空中,就那么冷漠的看着他。
皇阿玛问说“你可知错了”
错了错了知错了
皇额娘满脸的悲悯,以一惯的语气道“算了,还是孩子。犯错了你好好教就是了。”
皇阿玛冷哼一声“若是弘晖活着,朕又何至于将江山交给这么一个败家子。”
弘历摇头,朕富有四海,朕的江山传承自皇阿玛,但又何尝不是皇祖父看重朕乃天命之子。天子便是要手握乾坤。乾坤岂容他人染指。
他没犟嘴,但是心里是这么想的。而皇阿玛像是真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似的,他的胳膊拂过,一串串带着烈火的黑色火球,瞬间朝他扑了过来。他伸胳膊一挡咚的一声。
他只觉得那是一声巨响,可其实就是胳膊将桌上的折子拂到地上了。
然后,他惊醒了,靠在一边打盹的吴书来也惊醒了。
吴书来赶紧上前,“主子”
乾隆咳嗽一声,嗓子不是很舒服,顺手端了凉茶喝了一口,还是觉得嗓子疼,他朝吴书来摆手,“摆这么多盆做什么撤了”说着,又是两声咳嗽。
里面的弘昼蹭的一下睁开眼睛,然后迷蒙着双眼踉踉跄跄的往出就跑,迈门槛的时候从里面直接跌到外面。整个人看起来迷迷糊糊的,还没瞧见人就先喊“蠢材传太医传太医呀”
吴书来愣住了,急忙过去扶走的歪七扭八明显没醒的和亲王,“王爷哪里不适”
“本王哪里都适”弘昼推开吴书来,直奔乾隆,“我刚才明明听见四哥咳嗽了。龙体之事,兹事体大,不可轻忽。请太医,哪怕是请个平安脉呢1今儿本来就在外面呆的时间长,那么冷的天,风吹着”
吴书来也被吓住了,忙应着,“奴才这就去。”关键是刚才睡觉没盖着呀。以为没事的,可醒来不像是没事呀。他被弘昼给带的心都提起来了。
乾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是得了多大的病呢老五办事就是这么不靠谱。这马匹拍的过了,关心的也有些过度。过了就假了
可这么一扭头,跟弘昼的眼睛一对上,他就愣了一下,弘昼的神情好像不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