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这特么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 这是一件就算你走到最后,兴许都不怎么会有希望的事;而且越走,与你而言,其实身后的退路反而越少。但如果这些你都看清了,也深思熟虑过了,还想继续走下去,那日后无论遇到什么都阻止不了你。
—— 一个人能坚持到什么时候,看得往往不是她还抱有多少希望,而是在她意志最薄弱的那一瞬间,她看到自己的身后还有没有可以退的路。
—— 原来是谁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成为了谁。
……
傅毖泉微微敛眸。
祖父有祖父的忌讳。
但母亲点醒了她。
虽然祖父从未告诉过她,心中的担心究竟是什么;但她知道的是,祖父一定是在维护她。
即便她是祖父收养的孙女。
从小到大,在府中的时候,祖父对她都看似严厉,但实则有着比对府中旁的孩子更多的宽容。
譬如长歌。
那时家中的孩子还只有她和长歌。
她年长,长歌年幼。
虽然她和长歌的性子不像四四和长允那样,但小孩子当有的调皮劲儿,她和长歌那时一点都不少。
她是姐姐,小时候的傅长歌什么事都听她的。
她同傅长歌,就像傅四四和长允反过来一样。
长允怂恿傅四四做过多少闯祸的事,她就怂恿傅长歌闯过多少祸。
虽然比不上傅四四和傅长允“上房揭瓦”那么“出众”,但小时候,大抵都是这么过来的……
尤其,是在发生那件事让祖父不悦之前,她在府中其实并不像后来那么收敛。
再加上一旁还有同样喜欢玩的祖母。
祖母没少偷偷带她和长歌去湖边抓鱼过;有两次她和长歌都险些被湖水冲走!
吓得府中的侍卫鸡飞狗跳,纷纷跳水去抓他们两人。
事后,侍卫一个个后怕到不行。
但祖母同她,还有傅长歌却“咯咯咯咯”笑得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
后来祖父听说她和长歌落水的事,想说祖母,但又不好说祖母。
因为祖母眼睛一红,往祖父跟前一坐,祖父就语塞了……
祖母还擅长倒打一耙。
明明是他们几个险些被湖水冲走,最后成了都是祖父的错——因为祖父在忙朝中的事,没有陪着祖母和他们一起,所以才造成了他们险些被湖水冲走的事。
祖父:“……”
祖父没拆穿,但也没好气。
只是祖母眼角还红着,又眼巴巴看着祖父,嘴角一耷拉, 不说话都一幅委屈样,祖父几次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
祖父一直拿祖母没办法。
那两回也是。
但祖父也几乎从不责备她。
她是祖母带大的,所以她也同祖母一样,眼睛红着,眼巴巴看着祖父,嘴角一耷拉,祖父到嘴边的话遭遇了同样曲折,在沉默三瞬之后,也明显咽了回去;所以,一侧的傅长歌虽然年纪最小,但自然而然就成了祖父跟前的靶子……
祖父在祖母和她这处折了的气焰,总需要有地方发作。
做为下水抓鱼的三个成员之一,就傅长歌成了祖父的靶子。
而且,祖父还不会直接攻击靶子。
于是,她和祖母一直充当着祖父“指桑骂槐”中“槐”的角色;在傅四四和长允出生前,长歌一直是那株倒霉的“桑”……
后来的长歌,就算你让他下水抓鱼,他都不去;不说抓鱼,就是凫水这类保命的技能,他也不愿意下水了。
祖父对她,还有对祖母,都有着超过府中旁人的宽容……
祖母这处还能理解,祖母救过祖父的病,祖父同祖母一直是一路风雨并肩过来的,祖父对祖母既疼爱,也尊重。
府中上下皆知。
但她这里……
祖父好几次想说她的时候,都在斟酌稍许过后,不了了之。
小时候她并不明白,只当是祖父疼她。
但随着年岁渐长,也随着祖父的过世,她很多次回想起小时候,才慢慢察觉,祖父对她的宽容,其实同对祖母的疼爱不同;在祖父的疼爱之外,还藏了旁的东西,譬如同情,又譬如亏欠……
只是这些都随着祖父的过世,一点点堙灭了。
但平安侯的出现,好像让这些藏在心底的疑惑再次浮上水面……
祖父有想对她隐瞒的事。
并且,在祖父看来,她知晓这些事并不如不知晓好。
她是祖父收养的。
或许,祖父想要隐瞒的这些事,同她的身份来历有关;也或许,同祖父不喜欢她画画有关……
祖父在她年幼的时候,给予了她最好的保护。
但她不会,也不能一直活在祖父的羽翼之下。
她有自己的坚持,哪怕前路荆棘;但她并不是一个人!
哪怕祖父和父亲都不在了,但还有母亲,还有长歌,四四,长允,芣苢,团子,还有祖母,方妈,李妈……
越是想知晓的事,越不能急。
但凡爱护她的长辈想要极力规避的事,未必一定是对的,但一定有他的道理……
母亲教会的她不止是坚持,还有遇水搭桥,循序渐进。
迎面走来的小厮和丫鬟见是她,纷纷行礼福身,“大小姐。”
傅毖泉低头颔首。
重新抬眸,已经全然收起了方才的情绪。
她比早前任何时候都清晰得知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
而另一处,贺妈一面领着陆致远和许晋安,平安侯夫人往主苑去,眼见着就要到主苑了,贺妈也同几人说起,“这就是主苑了,卢老太医和老夫人,还有阮侍郎,侍郎夫人都在。”
陆致远微笑点头。
而一侧,许晋安没好气,但又碍于陆致远在,不好发作,只好不满得低声嘀咕,“我当然知晓这是主苑。”
虽是“低声”嘀咕,但也只是相对“低声”,并不是绝对低声。
贺妈也好,陆致远也好,都听得清晰无比。
贺妈头疼。
但陆致远似无事一般,随意笑了笑,直接就化解了尴尬。
许晋安这一掌好似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不痛不痒;眼看着就要过去,平安侯夫人忽得提高了些声音,半是责备,半是腹诽,“侯爷这是作甚,陆公公还在……”
许晋安会意,当下愤愤嘟囔,“宅子都让人占了去,被人撵了出来,一家子连个正经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不让我发两句牢骚!就许她……”
这回许晋安话没说完,就被平安侯夫人伸手捂住了嘴,“就说晌午别吃酒,贪杯就胡乱说话……”
许晋安平日里应当是个怕夫人的!
虽然脸都憋红了!
不知道是被平安侯夫人捂得还是气得!
但许晋安一肚子火气也只能吞回腹中,没朝自己夫人喷。
平安侯夫人连忙朝陆致远,还有贺妈这处道,“酒后胡话,这毛病总该不了,都吃多少亏了,还是这幅不长心眼儿的模样;总误事!”
对于平安侯夫妻二人,贺妈这几日已经见惯不怪。
只是眼下还有陆公公在跟前,贺妈是没想到平安侯夫妇两人都收敛不住。
兴许隔不了稍许,还会吵起来,打起来都不在话下……
贺妈头大。
白纸黑字的,夫人就图个省心。
但哪里知晓招惹上这么一对不省心……
陆公公还在,贺妈不好越俎代庖,所以贺妈并未开口;而陆致远行事素来有分寸,更不会当着别府管事妈妈的面,拂平安侯夫妇颜面。
陆致远目光环顾四周,果真见阮涎沫夫妇从主苑内出来,朝着这处迎了过来。
南平侯府这样的人家,贺妈又是安堂阮家出来的,怎么会不知晓待客之道。
他来,自然不是一个管事妈妈能迎候的。
阮涎沫会亲自来。
贺妈方才已经让人去通传了,通传需要时间,但通传的人在前,差不多时候,阮涎沫应当迎出来了。
平安侯夫妇抛出来的烫手山芋,他原本就不需要自己去接。
陆致远顺势转身,朝着不远处抛出这个烫手山芋,“阮侍郎,钟夫人。”
贺妈,以及一对“烫手山芋”也顺势看去——果真见是阮涎沫夫妇。
也正好趁着这间隙,阮涎沫夫妇行至跟前。
贺妈一面福身行礼,一面恭敬低头着。
许晋安和平安侯夫人相视一眼,迅速和对方交流着,商量着下一步。
阮涎沫夫妇会在这里,两人事先就猜到了,也有应对之策。
只是没想到陆致远也在……
陆致远在,有些话就忽然不能说,而有些话又不能不说!
阮涎沫不是阮陶!
以阮涎沫的城府,他二人肯定是讨不到任何好处,甚至连阮陶这处一星半点的态度都套不出来。
今日来宅子之前,两人就拿定了主意,见不到阮陶是一定不会离开的!
计划甲乙丙丁卯都有!
眼下只是用哪一个的问题……
于是,四目相视里,甲乙丙丁四个计划飞快得分别被两人提出,然后又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迟疑,那,就剩最后一个卯了?
许晋安和平安侯夫人都头大!
要不,在等等?
好像还没到用“卯”的这一步……
两人这次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肯定,然后纷纷舒了口气。
就这刹那功夫,默契如许晋安和平安侯夫人已经眼神来回沟通了八百个回合!
“还劳陆公公亲自跑一趟……”也正好阮涎沫夫妇同陆致远问候完,刚好看向两人,两人目光顿时分弹开。
“平安侯,侯夫人。”
“平安侯,侯夫人。”
“阮侍郎,钟夫人,今,今日,实在是,我……”许晋安一面磕巴,一面没什么底气得伸手挠头,一幅不堪重任,但又想在对方面前一次性说完,反而越说不利索的窝囊模样。
倒是阮涎沫四两拨千斤,“二位,许久不见。”
都知晓他二人今日是来做什么的,眼下只好跟着一道尬笑,然后还不忘相互看向对方。
就连贺妈都能一眼看出来的眼神,“你说”,“你说!”,“你说!”,“你就不能说吗!每次都要我!”,“难不成要我?!你好意思吗?”,“好意思啊!”,“你!”,“你说嘛!”……
如此旁若无人的“推诿”,看得周围都不禁沉默了。
虽然平安侯夫妇在京中的声名就一惯奇葩,但毕竟接触得少,始终觉得不会有这样的人,多少有些言过其实。
但眼下看来,好像并未……
阮母微微皱眉。
心中难免有些担心这个时候出现的平安侯夫妇会叨扰到阮陶这处静养。
阮母尽量藏着心中的不悦和不安,只是眼神看向阮涎沫。
阮涎沫也适时开口,“平安侯,侯夫人,二位今日来府中的事,我大致知晓了些眉目。只是今日小女初入京,水土不服,卢老太医还在把脉,开方子,眼下也是留老夫人在屋中照料,再重要的事,能否也留到明日再说?”
阮涎沫已经说得够清楚明了。
阮母脸色才稍微舒缓了些。
不至于这么明显都听不懂,那就有些过了。
毕竟人都在京中,抬头不见低头见,始终要留些颜面的。
阮母没出声。
此事交由大人去处置更妥当。
虽然隐约也有意料,但许晋安“嗷”得一声,惊慌道,“不不不!当然不成!再等明日,我一家上下怎么……”
话音未落,又是平安侯夫人赶紧一步站在许晋安身前,一面将他挡住,一面歉意道,“我家侯爷酒意又上头了,不讲道理……”
平安侯夫人一面尬笑,然后一面转身,恼意看向许晋安,‘悄声’吼道,“你又做什么!不长眼睛吗!还是不长耳朵,什么话都说!”
许晋安也是恼了,“那我不说!你说!我都说了我不说,你说你说!你不说!谁扯着我来的!”
周遭:“……”
这回轮到平安侯夫人脸绿了!
这都不是挽尊的问题,是直接揭破颜面,连挽得余地都没有!
平安侯夫人脸上先是绿的,然后一阵红,一阵白,然后直接青转紫。
阮涎沫和陆致远都没出声。
阮母也微愠。
贺妈更不好开口,只能将头更低了些。
虽说见惯,但还是觉得尴尬。
“你!”
“你!”
“你!”
平安侯夫人这三声“你”接连拔高情绪之后,好像忽然有什么东西如鲠在喉一般。
淡然如陆致远脸色都开始变得有些奇怪,阮涎沫也皱紧了眉头,阮母和贺妈也都眨了眨眼,忽然有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我!我!我什么我!”旁人还来不及阻止,许晋安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顿乱输出完。
果真,这次轮到陆致远,阮涎沫,阮母和贺妈在惊讶中,见到平安侯夫人在“气急败坏”“急火攻心”“怒不可遏”“恼羞成怒”“一口气喘不上来”等一系列夸张得演绎中,忽然捂住心口,原地转了两圈,然后轻盈倒地……
现!场!昏!倒!
陆致远:“……”
阮涎沫:“……”
阮母:“……”
贺妈:“……”
—— 这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