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天子脚下,与难过的团子!
……一别两欢,各生欢喜。
落字,傅伯筠。
无年岁,以金印辅之。
这是一封只要原主想,任何时候都可以拿出来的,也是如果原主不想,也可以永远都不拿出来的和离书……
阮陶缓缓放下,心中还是震撼。
傅伯筠很聪明,以原主对他的喜欢,这把匕首原主一定随时带在身边睹物思人。
藏在匕首中的和离书,有,且只有原主会看见。
傅伯筠安排好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给自己寻一条出路……
傅伯筠身上有世家清贵的清风朗月,也有沙场上的刚毅果断。但在傅伯筠心底,比君臣间隙更重要的东西,始终是家国……
阮陶垂眸。
人都有舍不下的东西。
傅伯筠也有。
所以必须转身朝后。
因为有时至亲的一眼,都会让人‘胆怯’与‘退缩’。
但他不能‘胆怯’和‘退缩’……
所以老夫人也好,毖泉,长歌,芣苢,四四,长允,团子也好,他都不敢道别。
最后的只身赴死,潇潇风沙里,骑马送别他的人,只有容连渠。
接他回来的人,还是容连渠……
阮陶再次凝眸看向手中那枚匕首,心中许久未曾平静,意难平。
更甚至,心中会忍不住去猜测,原主有没有看过这封藏在匕首中的和离书?
如果原主看过了这封和离书,还是早前的结局,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如果傅伯筠早前没有战死,以傅伯筠的为人,怎么会让原主……
阮陶忽然觉得,早前以为解开的迷雾,好像再一次走向了扑朔迷离。
而这些猜测,都再次镌刻在傅伯筠的意难平里。
她也不得不重新认真回想和审视一件事。
一件同样扑朔迷离和意难平的事。
其实无论许既明,曲少白,还是原主的父亲阮涎沫,包括后来的容连渠,这些人都曾拿出性命信任过傅伯筠,也深得傅伯筠的信任。
但傅伯筠做过的一件事,是让傅长歌认的温珺宴做义父……
傅伯筠安排好了身后的一切,包括傅长歌和侯府。
傅长歌是傅伯筠的长子。
是南平侯府未来的继承人。
更是傅伯筠的期望与寄托。
但傅伯筠将身后最重要的期望与寄托,全然没有保留得托付给了温珺宴……
而不是许既明,曲少白,阮涎沫或容连渠中的任何一个!
在傅伯筠心里,恐怕温珺宴才是他最信任的人!
这种信任,足以让傅伯筠将后背最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他!
所以,傅伯筠应当到死都没有想到过,背后捅他这一刀的人,会是他最信任的人——温珺宴!
傅伯筠这个人从来都不简单。
更不会轻易被人一叶障目。
傅伯筠到底为什么这么信任温珺宴?
信任到透露自己的行踪,被羌戎埋伏围剿,不得不诈死;信任到最后都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是温珺宴,还放心将长歌交到他手中……
傅伯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温珺宴知晓的?
这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包括早前的原主,即便是在傅伯筠还活着的境地下,是怎么一步步走向深渊峭壁的?
阮陶忽然觉察,这其中恐怕还藏着无数多的未解之谜。
一环扣着一环,将所有这些事串联到一处。
早前,还有傅伯筠去理清这些背后的波澜诡谲。
但眼下,傅伯筠已经战死沙场。
最能理清这些波澜诡谲的人已经不在了……
剩下的人,包括容连渠在内,在此之前都是局外人。
之前,如果不是容连渠误打误撞去刺杀温珺宴,让温珺宴重伤昏迷,恐怕她也未必能带着侯府上下平安从惠城出来。
老夫人信任温珺宴,宋伯之前有傅伯筠的嘱托,傅伯筠死后,宋伯也会信任温珺宴,傅长歌信任温珺宴,甚至,包括早前的原主……
再加上老夫人身边的袁妈,围着老夫人转的朱氏,这么想,其实整个南平侯府都在温珺宴可以掌控的范围内。
只有,之前同温珺宴没有任何交集的容连渠,以及,半途忽然来到这里的她……
但即便是她,初次在傅伯筠灵堂见到温珺宴的时候,也觉得温文尔雅,在傅伯筠灵位前,一句话没说,但守了很久。
所以她对温珺宴的印象都很深刻。
甚至在一段时间,温珺宴给他的印象都是傅伯筠最信赖的人。
但她毕竟不是原主。
因为不在早前的剧情当中,所以不会对温珺宴有太重的滤镜。
所以,当时整个南平侯府上下,其实只有她同容连渠,会站在客观、清醒、理智的角度……
而当袁妈和朱氏的事情慢慢浮出水面的时候,她和容连渠才有可能当机立断,而不是陷入迟疑和难以置信。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和容连渠的同时出现,让原本急转直下的剧情,在某种程度上扭转了些许。
虽然她也未必能说清楚直觉,但是,这种直觉的确是对的!
她当时找曲少白帮忙,当机立断带着侯府上下离开惠城也是对的!
因为,无论温珺宴能不能醒过来,也无论温珺宴背后的指使之人是谁,但有一件事情,她是肯定的。
也有一个人,她也是肯定的。
—— 新帝。
新帝一定不是同温珺宴一条船上的人。
新帝连手握兵权,却仍在边关殊死搏杀,保家卫国的傅伯筠都会忌讳,只会更忌讳藏在温珺宴背后借刀杀人,取了傅伯筠性命的人……
这个人,同新帝一定不是一路人。
天子脚下,禁军无数。
唯有京中,天子跟前,对眼下的南平侯府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也唯有新帝,是会比她更忌讳这双取了傅伯筠性命的幕后黑手,却更有能力同这双幕后黑手博弈的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更何况,她还知晓,不久之后,新帝对容连渠的信任将超过朝中任何人。
而且,这次还是少了傅伯筠在其中。
所以,就算是让容连渠爬,她也要“她”爬到京中,探花及第……
所有人都知晓一件事,老夫人没有主见,而当时,宋伯又不在惠城,她的这把火能瞒过旁人,却瞒不过温珺宴身后的这双手。对方很容易就会猜到,能让一把火把南平侯府和府库烧干净的人,只有她……
对方能推波助澜,将傅伯筠都逼上死路;就算她想带着这封和离书,简简单单离开南平侯府,恐怕第一个被送走的就是她!
阮陶又看了眼这封和离书,心中忍不住感慨。
看来,这趟在京中,是一定不能低调了。
而且,她需要盟友。
兴许,还不止一个……
阮陶忽然头疼。
阮陶的确是该头疼,余妈也份外头疼!
她知晓这个时辰,夫人应当要歇下了,但是,哎……
余妈歉意,“夫人,六小姐实在是哭得不行,要找夫人,所以老奴只能将六小姐抱来……”
嗯,是哭得不行。
眼睛都肿得跟对桃子似的,声音里都带着沙哑,是哭得很伤心,而且止不住……
“怎么了,团子?”阮陶俯身,尽量逗趣道,“让我想想,是不是四四欺负你了?”
团子一面哭着,一面摇头。
“哦,不是四四啊,那我继续猜猜,哦,是不是长允?”
团子还是哭着摇头。
阮陶轻嘶一声,“也不是长允啊……”
阮陶佯装迟疑,然后惊讶道,“该不是,长歌吧?”
团子依旧摇头,然后继续大声哭着,也越发哭得伤心。
因为就在阮陶耳朵前,阮陶灵魂都跟着震了震!
她早前也听说过团子爱哭,起初来这里的时候也见到过,但后来,团子好像慢慢克服了,这好像还是为数不多的几次。
阮陶一面从袖袋里拿出手帕替团子擦眼泪,一面感叹,“总不会是你毖泉姐姐吧?她可没时间捣蛋……”
阮陶说得可是大实话。
傅毖泉日日都跟着郭大家,郭大家也恨不得日日都填鸭式教学,每日灌输比旁的弟子多百倍千倍的东西,全副武装傅毖泉,让傅毖泉在去京中的这月余两月时间,焕然一新。
不说欺负妹妹了,除了许晋安和鹿鸣巷宅子的事,傅毖泉忙得在她跟前露面得机会都少之又少,又怎么可能去欺负团子呢?
她是特意打趣的。
余妈也知晓,六小姐平日里最喜欢夫人,也最喜欢粘着夫人,但夫人方才一直在问六小姐,六小姐都没有开口。
余妈只得帮六小姐开口,“夫人,六小姐是方才梦到侯爷了。”
阮陶眸间微滞,傅伯筠……
许是听到余妈提起父亲,团子哭得更难过了,也顺势上前,伸手拥紧阮陶。
阮陶原本想避开的,但团子不仅哭得眼睛肿了,也开始抽泣,“母亲,团子,团子忽然想爹爹了,团子不想去京中,团子想回家!”
“母亲,团子要回家,呜呜呜呜……”
阮陶心底一沉。
从未见过哭成这样的团子,阮陶心底好似千斤压在心头一般。
才没了至亲,又离开家中,马上要去到一个陌生地方,忽然做梦,梦到自己的父亲,所以忽然间情绪失控……
这个时候的小孩子最没有安全感,也需要耐心安抚。
可是……
阮陶头疼。
虽然但是,但耳畔的哭声里,阮陶还是伸手轻轻抱着团子,温声道,“团子,我们每个人都会有难过的时候,如果真的很难过,就哭会儿吧,母亲在这里陪你,不怕……”
团子小小的掌心抱紧她,也埋首在她肩头轻声呜咽着。
阮陶攥紧指尖。
疼就疼吧。
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