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漫长而充实的入京旅途,与边关的消息(7)
等入夜,到了冠城,一行人在冠城驿馆落脚。
南平侯府老夫人,夫人和几位公子小姐亲至,还有鸿胪寺少卿同行,驿馆掌吏带着小吏早早就在驿馆门口迎候。
见一字排开的马车陆续在驿馆门口停下,掌吏连忙迎上寒暄,问候途中舟车劳顿。
侯府年纪最大的男丁就是傅长歌,但傅长歌也还小,所以曲少白代为同驿馆掌吏寒暄。
等方妈和纪芙扶了老夫人下马车,贺妈这处也付了阮陶下马车,驿馆掌吏又赶紧上前同老夫人和侯夫人问候。
各处设置的驿馆接待的往来之人大都是朝中有品阶的官员及家眷,所以驿馆的掌吏都是极会察言观色之人。
旅途奔波,驿馆掌吏一眼就看出老夫人眼中疲倦之色,所以问候两声,就当即先亲自领了老夫人去驿馆中的清静苑落下榻。
虽然身边有方妈在,老夫人还是看了阮陶一眼。
阮陶会意,老夫人是在过问她的意思。
老夫人对她的信赖与日俱增,老夫人不常出远门,所以即便方妈在一旁伺候,老夫人还是习惯听儿媳的。
见阮陶温和颔首,老夫人心中舒了一口气,坐了将近一日的马车,她也想好好歇下了。
老夫人是累了!
马车坐着累,踢毽球今日也踢得带劲儿。
踢得时候不觉得,后来在马车上歇下才觉得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儿都是酸的。
方妈和贺妈在安排落脚和琐碎事宜,纪芙和芷杳先扶老夫人回屋中休息。
几个孩子虽然不是头一回出远门,但出远门的时间很好,原本上回出远门去外祖母家就应当兴奋一路的,但上回听说是因为要避开新入门的母亲,才让他们几人去的外祖母家中。
几个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多少都能懂些事了,所以头两月那趟离家,几个孩子心中都有些忐忑与不安,也会胡思乱想,不知道新母亲到家中后,家中会不会很大变化,父亲会不会还像以前那样待他们……
小孩子一惯都是跟着大孩子的,大孩子心事重重,小孩子也会跟着猜测。
所以,早前那次旅途,几个孩子丝毫没有兴奋在其中。虽然有各自的管事妈妈跟着,但几个管事妈妈也大都心里藏了事情,所以一路上几个孩子也都是不安的。
但眼下却不同。
虽然父亲过世,侯府也被一场大火烧了,这在几个孩子眼中算祸不单行了。
但父亲过世,还有母亲在;侯府烧了,母亲带他们去京中,一直陪着祖母和他们,再加上这些时日以来,府中的大小事宜都是母亲在操持,所以即便在动荡中,几个孩子心底也多了几分没有言明,却根深蒂固的安稳。
所以跟着母亲一道离开惠城去京中,反而像换了一个伤心的环境,也让几个孩子心中对这趟去京中的旅程有了更多的憧憬。再加上这一趟还有熟悉的先生们在,虽然同先生们在一起,要一对一上课,但闲下来的时候,见到陌生而新鲜的城镇,见不一样的驿馆,几个孩子心中的热忱和憧憬都被调动了起来。
刚到驿馆不久,几个孩子就等不及去要看自己的房间了。
这也是刚启程不久,新鲜劲儿还在。
方妈负责同行下人的安置。
贺妈负责行李和随行物品的存放。
阮赵负责马匹和马车的检查,照料。
紫米同驿馆其中一个小吏去看周围的环境。
海南负责夫人屋中的事。
雅石负责几位公子小姐的安顿。
岚玳则负责同行的几位先生的落脚和安排。
……
虽然忙碌,但所有的人和所有的事都井然有序。
无论是一眼望去,还是环顾四周,虽然浩浩荡荡一行人,却丝毫没见凌乱。
各司其职,各行其是,却反倒比曲少白这处安排得更妥当,也更井井有条。
所以,在驿馆掌吏领老夫人去苑中时,阮陶也有空闲同曲少白一处,看着周围侯府的人各自忙碌着,未见倦容,也未见途中的局促与不安。
曲少白过往虽然在安堂阮家见过阮陶,但只说过一两次话,交集很少。但阮陶是安堂阮家的掌上明珠,太老夫人最疼爱的小辈,只要去过安堂阮家都会知晓。
阮陶是太老夫人亲自教养出来的,在南平侯府接连出了这些事端后,阮陶还能泰然处之,也头脑清醒,知晓要即刻赴京中,确认长歌爵位之事,曲少白想到的是太老夫人还是厉害,安堂阮家也有安堂阮家的底蕴在。
所以曲少白虽然也对阮陶身上的魄力和沉稳惊讶,但又因为安堂阮家的缘故,曲少白并未持疑。
等曲少白这处安置得差不多了,也正好见侍卫朝阮陶复命,阮陶颔首,侍卫才去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曲少白不由多看了两眼。
他留在最后这处,是因为这些侍卫不是他跟前的人,是京中派来接他的,大多他都不熟悉,这一路回京也都需要磨合,所以第一日在驿馆下榻,他多呆了些时候。
曲少白莫名觉得阮陶也是。
阮陶应当也是在等着看各处是否安顿妥当,哪些地方有不妥当的,稍后再提醒一声,日后再做调整。
曲少白以前只是觉得阮陶沉稳,也比旁的后宅女子更有魄力,譬如当机立断,也譬如带着侯府上下可以说走就走,没有丝毫迟疑,这种决断力不说在后宅,就算是在朝中也都鲜明。
但今日,曲少白则更多见到的是阮陶身上的细节。
能一直守到这个时候,守着侯府上下的人和事都安顿好,阮陶应当很清楚这一路回京并不会全然顺利。所以驿馆处,马匹,马车怎么安置?侍卫怎么戍守?甚至行李和入京捎带的东西都存放在哪里等等等等,至少这些,阮陶都是上心的,并未全然假手于人。
傅伯筠不在了,阮陶在做傅伯筠当做的事。
这已经不全然是后宅的事了。
但好像,这些放在阮陶身上也并未有任何违和感在其中。
曲少白也说不上来为何。
就好像,阮陶身上与生俱来的领导力和决断力让她清楚得知晓自己要做什么,怎么做,所以游刃有余。
曲少白这处也差不多妥当了,便踱步上前,“嫂夫人细致。”
阮陶笑了笑,大方得体应道,“出门在外,又都是老老小小,多有不便,第一日,看着些,总要好些。”
阮陶说完,将手中的卷轴卷回,顺道递给阮赵。
阮赵接过。
曲少白没见到卷轴上写的东西,但方才,阮陶都是一面对着卷轴,一面听侯府的人同她说起进展。
曲少白对阮陶手中的卷轴好奇,但知晓什么当问,什么不当问,于是随口应了声,“也是,路途遥远,嫂夫人自己过问也能安稳些。”
阮陶笑了笑,没怎么说话。
正好阮孙上前,“夫人,都好了。”
阮陶颔首。
也正好曲少白这处同行的侍卫也来知会了声,曲少白和阮陶这才一道往驿馆中各自的苑落中去。
路上,曲少白问起,“嫂夫人这趟在京中想呆多久?”
六月盛夏,出入夜时,驿馆苑中仍能听到鸣蝉不已。
鸣蝉声中,阮陶应道,“长歌爵位的事,还有在京中寻先生的事,再加上侯府的修葺怎么也要两三年,估摸着这两三年都得留在京中,具体,只有到时再说。”
长期规划要有,但临时的变动也要考虑进去才不会手忙脚乱。
譬如,她也不知道原文中活得好好的男主,竟然没了。
原文中在边关与敌人斗智斗勇,九死一生的女主,来了侯府做车夫,拧鸭脖,临走还怕她这处有麻烦,带走了朱氏……
主线都偏离了,人物也好像按照全然不同的剧本在走;主角都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其他的配角。
更尤其,是像她这样子的半途插进来的半吊子反派。
言及此处,阮陶也正好开口,“对了,曲大人,刚好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不知道是否方便?”
曲少白转眸看她,“嫂夫人请说。”
阮陶从袖袋里取出一枚叠好的纸页,交给曲少白。
曲少白一面接过,一面面露惑色,不知晓阮陶给他看的是什么。
但等定睛,仔细看过,曲少白整个人都愣住。
——地,地契?
曲少白官职鸿胪寺少卿,普普通通的一张地契自然不会让曲少白这幅模样。
曲少白愣住,看了看地契,然后又抬眸看了看阮陶,表情中依旧都惊讶和错愕。
稍许,曲少白才从惊讶和错愕中回过神来,“嫂夫人,城西鹿鸣项一号——这张地契应当是平安侯的,平安侯的府邸就在城西鹿鸣巷这处,那地契怎么会在夫人这里?”
曲少白心中莫名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哦。”阮陶一本正经道,“我也是今日在看府中账册的时候才发现,平安侯借了伯筠一大笔银子,已经将城西鹿鸣巷的这处宅子抵给伯筠了。”
曲少白:“……”
曲少白心中忽然涌起不好预感。
果真,阮陶笑眯眯道,“我早前还在愁着此事,等入京之后,侯府上下这么多人要住哪里,老的老,小的小,也经不起太多折腾了,不知道寻一处合适的宅子要多久,没想到,这就有处现成的。”
曲少白:“???”
阮陶却心如明镜。
傅伯筠这样的人,竟然都会在账册上贴纸条——下次入京就要回来!别便宜了许二!
阮陶当即明白了,这宅子得拿,而且,要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