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要走要留
“呃……啊……”
地上的傀儡痛苦地嘶吼，一个个扭曲着身体，像快要窒息似的张大了嘴巴。
一道道黑雾从他们的七窍流出，就好像无数细小到肉眼都看不清的蛊虫，在某种感召之下纷纷离开寄主，向着更有吸引力的方向聚集而去……
短短一个时辰，在众人忐忑的心情里显得无比漫长。
但眼看一个个傀儡的眼中逐渐恢复神智与清明，众人又十分庆幸今天这个决定。
而那些苏醒过来的傀儡，睁开双目的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一个处于风暴中心的孤零零的人影。
感受到体内的诅咒消失殆尽，折磨人的心魔无影无踪，他们再傻也能猜到是眼前这个人救了他们。
有人能认出楚见尘的身份，心中便更是震撼。
因为换位思考，若他们能有楚见尘如今这番成就，此时就绝不会站在这里，以葬送自己的前途为代价，救下一群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作为一群在无尽深渊中被拯救出来的人，心态和周围的“理性看客”是不一样的。
这一点在众人的意料之外。
当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暴露出丝毫对楚见尘的杀意，就会第一时间被他们锁定。
无论楚见尘是仙是魔，他们决不允许自己的救命恩人受到威胁。
哪怕与自己的宗门乃至整个仙盟为敌都在所不惜。
“咳……！”
楚见尘微微一晃，萧弈雪就已经出现在他身后，将他接入怀里。
“你们不用过来，都走吧。”
萧弈雪的声音没什么感情，冷冰冰地拒绝了任何人对楚见尘的关心。
因为他理解那种感觉。
当初他如这般被楚见尘救下，那种终于脱离了无边苦海的感动，真真叫人愿意一生为他做牛做马。
没有亲身经历，就不会知道被地狱煎熬的痛苦，更不会知道有朝一日终于被释放的喜悦。
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继续按计划进行。
“那个……萧仙君……”
还是会有大胆的人开口。
“楚宗师如今魔咒缠身，需不需要暂时封印一段时日？待他状态平稳，您再带他离开可好？”
“这也是为了天下苍生的安危着想……”
“哪怕是盟主亲自出马，那七名傀儡至今仍无一人落网，所到之处血流成河，我想，楚宗师若是在清醒的时候，亦是不愿看到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的。”
“是啊，萧仙君，为了众生，也为了不让楚宗师被冤魂缠身，您还是谨慎决定吧……”
萧弈雪明明都还没表态，众人就已经一人一句让他下不来台。
好像不答应就是在为难天下百姓一样。
“各位稍安勿躁，我相信萧仙君自有打算。”有个中立的人说了一句中立的话。
然而话音落下，众人就像等待一个答案一样，纷纷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看着始终沉默的萧弈雪。
只见萧弈雪完全无视了众人，轻轻地将呼吸微弱的楚见尘抱在怀里，下巴贴着他的额头，没有要走还是要留的意思。
……
黑暗中的蝴蝶微不可察地抖了抖翅膀。
一切都很顺利。
在顾灵的眼中如此，在楚见尘的眼中亦是如此。
系统界面的经验条在缓步攀升，等级即将突破的提示灯频繁闪烁。
楚见尘能感觉得到，如果把脚下的阵法比作一个时钟，对应十二个时辰的位置上早已准备好了“猎手”。
“封印我。”他给萧弈雪传念。
在来之前，他就已经把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告诉了萧弈雪，此时的后者自然无需多问。
只是萧弈雪很不爽，他一身反骨，很讨厌被人群绑架的感觉。
而那些已经恢复过来的傀儡们也一致表示抗议。
他们坚决不认同一切囚禁或伤害楚见尘的做法。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各位——你们先冷静！毕竟你们刚刚才恢复记忆，很多事情还不了解！莫要一意孤行啊！”
“就是啊，如今三界形势严峻，魔界意图挑起战争，各位原本可都是魔族的武器，虽然现在被救了回来，但救了你们的人却是回不来的！”
“不仅如此，你们还有所不知，早几日就已经有七个宗门被魔族傀儡血洗了！楚宗师确实是救了你们，但这也意味着他的身上聚集了你们所有人的诅咒啊！”
“没错！如此恐怖的诅咒叠加，谁也不敢赌他的意志能否压制。就好比深陷魔渊的各位，仅仅一个魔咒就已经无法脱身，你们想一想，楚宗师能吗？”
这个问题仿佛灵魂拷问，不仅是在问众人，更是在问萧弈雪怀抱着的楚见尘本人。
此时的楚见尘似乎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仅能保持着断断续续的心跳和呼吸。
萧弈雪紧紧握着他的手，地阶的同心印闪烁着明亮而纯净的光芒。
楚见尘惨白的脸色几乎等同于他的发色，嘴唇亦是淡得看不清轮廓，将嘴角那一道血丝衬托得无比鲜艳。
众人摸着良心，这般惨烈的楚见尘确实不应该再遭遇哪怕一丁点的伤害。
所以他们也是很负责地，提出了“完全封印”的建议。
完全封印，则是将身、心、命、魂、魄，五道同时封印。
就相当于把他永远定格在这一瞬，冰封千年、万年……直至永远。
如此一来，他便不会再有为祸苍生的可能，那么众人也就没有了“大义灭亲”的理由。
理想总是美好的。
只有从深渊里爬出来的人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们懂个屁！现在的他正遭受着心魔侵扰，如果把他就此永恒封印，那么他就会永恒地循环着最痛苦的那一幕！”
“最痛苦的永恒循环！懂吗？！”
那人骂得有些崩溃，仿佛还没能从某个可怕的梦魇中释怀。
部分人沉默了，但还是无法打消剩下的那部分坚定为维护世界和平而抗争的正义人士们的念头。
“前辈！您先不要意气用事，您想想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啊！”
“你算哪根葱！算得出他一定会伤天害理？！”
“晚辈……晚辈确实算不出，可您难道还想用黎民百姓作为赌注吗？”
“对对对……各位一定要理智啊……”
一番拉扯下来，萧弈雪连假装的封印都不需要了。
因为顾灵担心事态如此发展下去，等楚见尘真的被这些人保护起来，今天她就带不走“墨尘”了。
于是，她对十二诡下达了命令。
——魔渊沉寂。
“嗡”的一声，异变突现。
地上的阵法开始诡异地扭曲，阵内外所有人都不受影响，唯独除了阵中央的楚见尘。
此时的地面对他来说就像一片沼泽，吸扯着他的身体下沉。
“糟糕！他正在堕魔！”
“快动手！”
“不，来不及了……”
确实来不及了。
因为转眼间，楚见尘的身影就已经彻底消失了。
唯有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萧弈雪，两手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