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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春风吹故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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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祁阳不解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沉吟一会,说是十年前的事。

    “不对。”沈喻纠正他,不是十年,是十二年前。

    十年和十二年,重要么?沈祁阳不懂。

    张密对沈喻话里的意思,心领神会,“侯爷的意思,是不是敌国灭,谋臣亡?”

    “没错!我此生最大的过错,就是把夷狄人赶尽杀绝。我只是谋臣,谋臣想要不亡,敌国就不能灭尽。”

    沈祁阳惊愕地看着沈喻,张密点头道:“其实敌国是灭不完的,他们就像草原上的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深。再比如,如果没有敌国,我们也可以造一个。”

    “张先生的意思是——”

    “听说,鞑靼王这次派了王子来做使臣。如果这位皇子在中晋遭逢不测,又该怎么说?”

    沈祁阳思量一会,会心笑道:“不用说,那肯定两国兵戎相见。”

    沈祁阳见沈喻的脸色由阴转晴,在他耳边小声道:“父亲莫是忘了,其实,当年在查孙家村的时候,皇上还有一把柄在我们手上哩。”

    一语惊醒了梦中人,沈喻先是一愣,然后笑道:“你不提醒我,我倒是忘了。”

    张密笑问:“不知侯爷所忘是何事?”

    沈喻便把无真和尚是卢无疾的事说给张密听,张密闻之,脸色大变,忙道:“小的劝侯爷谨慎。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切莫用此事去要挟皇上。古往今来,知道皇上秘密之人,从不会有好下场。”

    沈喻自负地说道:“这件事,哪怕我说出来,皇上又能奈我如何?哼,我也不是要鱼死网破,只要皇上不动我沈家军的人,这个秘密我绝不会透出去半个字,毕竟这件事连皇上自己都不知道。但如果皇上做得太过分,我们也必须要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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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初十,鞑靼使团入京觐见皇上。声势浩大的使团,不仅向皇帝献上了美女、良驹、皮草和牛羊,还派来了自己尊贵的王子——岩摩。

    塞外之人崇尚雄壮,摩王子号称鞑靼雄鹰,身材高大,面孔粗旷,还长着一把大胡子。

    生在塞外,长在草原,却能说一口地道的中原话,并对中晋礼仪了如指掌。面见圣颜时进退得当,御前答话还能引经据典。

    众人无不惊异,若不是他穿着鞑靼王服,生着一双蓝色眼睛,都会以为此人就是中原人士。

    面对大家的疑惑,岩摩笑着解释,自己从小爱慕中原文化。为了满足他的心愿,可汗特意为他请了汉地老师悉心教导。

    听到他说倾慕中原文化,喜好诗书,弘毅顿生好感,问他读过什么书?

    岩摩侃侃而谈,从《诗经》到《论语》,从《汉乐府》到《史记》。从他的谈吐之中不难看出,这些书他确实是读过,还颇有的见地。

    弘毅见一个异族王子能如此喜爱汉人的诗书,升起惜才之心。又问他,可否娶妻?

    岩摩的脸上现出狡猾的微笑,嘿嘿道:“本王十三岁成亲。姬妾无数,六个儿子,最大孩子都已经九岁。不知皇上有几个姬妾,几个皇子?”

    直问皇上,此乃大不敬,但因为他是鞑靼人又是王子。

    弘毅宽容地道:“朕不如王子艳福,妻妾不足十人,膝下唯有一位公主。”

    岩摩立刻摇头,“我虽是鞑靼人,也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上登基多年,还没有皇子,这怎么行呢?是不是皇后善妒,不容她人?”

    这话完全就是僭越,说得还特别直白露骨。众臣面露惊恐,弘毅不便反驳,微微一笑。

    沈祁阳愤然道:“皇上乃一国之君,皇后乃一国之母。皇上与皇后之事,且能容你一个外族人来说三道四。”

    岩摩把沈祁阳打量一遭,冷漠地笑道:“沈将军说得有理,是我说得不对。皇上后宫空乏,肯定不是皇后善妒。”

    此话一出,宛如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沈祁阳气得暴怒,刚要发作,沈喻用眼神把他瞪了下去。

    沈喻的目光望向岩摩,直觉告诉他,这个鞑靼王子非常反常。沈喻印象中的鞑靼人傲慢至极,深为自己是马背上的民族而感到骄傲,认为鞑靼就是最强壮、最有力的民族。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沉醉诗书酷爱花前月下的中原人一贯是他们鄙视的对象。

    岩摩身为王子,怎么会反其道而行之,学习中原文化、崇尚中原文化?

    他刚刚说自己从小学习中原文化,又懂汉人礼法,为什么又处处针对皇上的后宫发难?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还是他是故意为之?

    只要是战士,面对异族时,无论什么时候总有一份警惕。这种骨子里的防备不是说两句和我相同的话,献上几个美人、金银财宝就能放下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是这个道理。

    上过战场,真刀真枪干过的战士,才会明白,所谓异族人,是上一刻还能和你谈笑风生,下一刻就会把刀子插进你的心脏的人。

    他们的翻脸是深刻而没有情面可言的,异族与异族之间也永远都不可能会有真正的友谊。

    沈喻深望着岩摩,向他迈进一步,把自己的右手搭在左肩上,叽里咕噜说出一大串众人听不懂的话。

    岩摩脸色骤变,像被沈喻震慑住一样。沈喻的嘴巴又快又急地吐出更多的话。

    众人都惊呆了,宝座上的弘毅也是不解。

    沈喻笑道:“岩摩王子身为鞑靼人,难道光学中晋话,自己鞑靼国的语言倒一句都不会说了?”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岩摩身后的使者显然是不满王子受到这样的侮辱要出来“声张正义”。

    “你们都别动。”

    岩摩制住他们,往前一步对着沈喻,说出一大串和沈喻相同的语言。

    说完之后,两人的手在空中如流星一样比划起来。拳碰手,手碰肘,最后肩膀碰着肩膀,相互抱在一起。

    如此这般,在场的大臣们更是奇了。

    岩摩松开手,笑道:“大家不要慌,这不过是我们鞑靼贵族见面打招呼的方式。鞑靼人生在草原,长在马背,见到族人都是这么热情。没想到啊,乐平侯的鞑靼话说得这么好,对精通鞑靼的礼仪。侯爷一张嘴确实把我吓住了,还以为是在鞑靼王都。”

    沈喻亦笑道:“王子客气。我在年轻的时候,四处游历。有幸结识过几个鞑靼人,他们教了我几句鞑靼话。今日见到王子,忍不住班门弄斧,现丑人前。”

    岩摩笑道:“我早就久仰侯爷大名。威名赫赫的乐平侯,大司马、大将军!战无不胜的大英雄!”

    “好汉不提当年勇,老了、老了。最近一次领兵打战,都是十余年前……”说到这里,他像恍神了一样,转头问身边的沈祁阳,“是攻克楼兰吧?”

    沈祁阳还没说话,岩摩皮笑肉不笑地抢先回答,“侯爷记差了,不是攻克楼兰,是攻杀夷狄!一战千古!”

    沈喻爽然,“不错,就是夷狄!岩摩王子比在下还要记得清楚。”

    弘毅端坐宝座之上,打断他们:“侯爷和王子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打战上去了?乃知兵器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王子这次来就是为了两国和睦,永不动武,所以还是不要提这个话题比较好。”

    岩摩回首看着御座上的弘毅,拱手道:“皇上说得不错。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两国缔结盟约,永不用兵、永保和平。”

    弘毅欣然点头,朝堂之上声掣贯天,众臣齐声高呼:“永不用兵、永保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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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岩摩奚落皇后是悍妇的事传到凤鸣宫,服侍仙珠的奴子议论纷纷,霁月最是不忿。这个岩摩王子不知从哪里来的蛮夷,居然敢说皇后的坏话。不仅说皇后是妒妇,还大言不惭,要送美人入宫,说什么鞑靼的美人既漂亮又温顺。最重要的是,屁股还大,会生养!可不是故意气煞人!

    仙珠嘴里说,一桩小事,何必计较。但把鞑靼国进贡的珍品,原封不动全退到珍库房,唯独留下鞑靼送来的良驹。

    中晋沃土,东临大海,西连昆山,海里游的,地上跑的应有尽有,唯一缺憾就是没有辽阔的草原,孕育不出宝马良驹。

    汉代时,西域曾献汗血宝马给汉武帝。这种马善走耐劳,经过长时间的奔袭后,肩与脊背因为与羁套砥磨,流下血滴。让人误以为它流下的汗也是红色的,而称呼其为汗血宝马。

    汗血宝马善奔耐跑,对待主人性情温驯。可惜自从汉代之后,这种马就已经在中原绝迹。而这次,岩摩送来的良驹中就有汗血宝马。

    仙珠喜欢骑射,知道汗血宝马珍贵,令人把马牵到御马监圈养起来。

    御马监在文渊阁的西北,是专门为皇上管理御用马匹的地方。御马监有御马、副马、川马各一厩,并无定数。又有仪仗用马一厩、公马一厩。

    御马监的良马烈马已经是世间极品,鞑靼的汗血宝马进厩之时还是引起万马嘶鸣,马蹄齐踏。

    不仅是马儿欢腾,就是人,也都争着去看良驹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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