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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造化弄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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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记得当时的他与还是太子的皇上谈佛论理,吟诗作乐的欢乐场景,转眼已是如斯境地。

    计彧的肩膀颤抖着,直到眼帘里映出一双玉靴。

    “小皇叔,你的苦朕不是不知,而是如今你还不能休掉韦氏。朕每读《老子》,上言""兵者,不详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未尝不三复以为规诫。王者虽以武功克定,终须用文德致治。中晋已衍百年,崇武抑文。文臣式微,武将势大。乐平侯已成尾大不掉。朕登基以来,深以为惧,兴科举、重文臣、下诏修书用心至此。韦崇是朕依靠的肱股,朕要靠他与枢密院和乐平侯抗衡。东南海战正在焦灼。只要叶魁凯旋。朕就升他为兵部尚书改革军队,完善军队的选拔检察制度、整顿团营、募兵和军屯。这些都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大事。我们的胜利就要在眼前了,难道要因为儿女情长而功亏一篑吗?皇叔,等到天下太平,朕会还你一个公道。就请再等等吧。”

    他话里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多年的韬光养晦蓄力。在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上下一心。如果休弃韦氏,势必动摇韦崇,如果引起文臣骚动,不仅完成不了大事,恐还成祸端。

    计彧心潮暗涌,并不十分相信皇上会动乐平侯,斗胆问:“皇上如果动了乐平侯,皇后怎么办?”

    历朝历代,功高盖主的臣子没有一个能得好下场。而且这些臣子的家眷也往往是下场凄凉。

    “皇后依旧是朕的皇后。”

    “皇后姓沈。”

    “那又如何?”弘毅把手背到身后,面对高高在上的金漆云龙纹宝座。宝座盘龙狰狞,怒发贲张。左右两边立有""太平有象""的高足香几,地平下方几上伫立着祥兽用瑞,以及耸然矗立的七扇金漆雕云龙屏风,其屏帽上也雕饰蜿蜒矫健、奋口昂首的行龙,有如屏障般拱卫着宝座。

    没有坐上过这张宝座的人是无法理解他的心情的。

    生为天子,就是真龙。

    他所说的话就是必须遵循的天意。他所要去的地方,就是民心所向之处。他要做什么,谁都不能阻挡,万民不可以,臣子不可以,皇后自然也不可以。

    “皇后定然也能明白,无论何时何刻,她先都是朕的皇后。臣民也能明白,皇后是朕的皇后。”

    这话说得无理至极,明知道无理,计彧也无法反驳。

    因为说这话的人是帝王,王君必然无情无心。慈不掌兵、义不行贾、仁不当政,就是这个道理。

    驰睿和昊麟看似无情,却从未到达巅峰,因为他们的内心深处或许还有些真情。皇上呢,看似温柔有情,其实也许最是无情,所以他站到最高的地方。

    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权力更能魅惑人心,更能腐蚀人心的东西。

    ————————

    月光清冷,照在地上透出三分薄光。

    弘毅批改奏疏,仙珠则在一旁红袖添香。温情脉脉的时刻,却是暗潮汹涌。

    这些年来,只要遇到有关沈烟灵的事,她总要长吁短叹。一声叠一声的叹息,听得他的心都抽了起来。

    计彧从潞南的孤身而返,像一盆冰水扑在弘毅脸上。他惊然发现,王权在不怕死的人身上,作用也不过尔尔罢了。

    他有些害怕,沈屏儿不惜命,沈烟灵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仙珠呢?

    她能为爱赴汤蹈火,若是不爱的话——

    他不敢想下去,左右是无心公务,索性放下手中的朱笔,促狭地说道:“朕今晚想向皇后告个假,不想看奏章了。”

    仙珠讶然不已,他可是出名的勤勉,“皇上不看奏章,那想干什么?”

    他抱住她,“朕今晚就想看皇后。”

    仙珠笑得藏不住,受不了他偶性而发的孟浪。不过如果这种孟浪是只对她一个人,她心里还是十分甜蜜的。

    “皇后不动,是等着朕抱你吗?”

    说完,他真的伸手打横把她抱起。可能是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重。一时不察,准备不足,两人往后倒去。

    “弘毅哥哥!”仙珠惊呼,紧紧勾住他的脖子,背上的冷汗都滴下来了。

    还好,他退后两步,把身体稳住。

    她吓得够呛,连忙道:“快把我放下来。”

    “老了,老了。”弘毅感慨:“越老越不中用。”话虽如此说,却并不把手中的伊人放下。甚而一鼓作气,抱到内寝。

    燕月堂是紫宸殿的后殿,皇上在紫宸殿接见朝臣,处理朝物。燕月堂便是供他休憩的场所。

    任何妃嫔没有召见不得擅入,唯独仙珠可以来去自如。

    他把她轻轻放在寝床上,气喘吁吁倒在她身旁。仙珠顺势滚到里侧,笑道:“皇上果然是老了。抱着臣妾走了几步就喘得如牛。”

    哪个男人能听女人说自己老的,何况还在床上。弘毅刚要反驳,突然撇到一团毛茸茸的活物,正蛰伏在寝床的尾部,向他呲牙咧嘴扑跃过来。

    “球儿!”

    弘毅快她一步,提起乖球儿的后颈毛皮,哼道:“煞风景的东西!”

    仙珠嗔道:“知道你不喜欢球儿,但实在是有时候,皇上批起奏疏没完没了。我闷坐着,不是看书就是刺绣,也无趣得很。”

    他挑眉,“你是怪朕让你无趣了吗?”

    “也不是——”

    话没说完,乖球儿张牙舞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无情地甩了出去。

    严怀恩手忙脚乱把接住球儿,机灵地道:“奴去给乖球儿喂一些小鱼干。”

    “皇上!”

    仙珠可是顶喜欢这只爱宠,尤其是球儿软软的爪子,令她爱不释手。

    他欺身上来,开始脱她的凤衣,“皇后,别耽误时间了。难得咏阳不在。朕刚好让你知道什么叫有趣——”

    皇帐瞬间放下,她被围困在他的股掌之间。

    娇娇滴滴,如丝拨弦。一番恩爱,半夜缱绻。

    弘毅在床底间尽耍威风,雪耻刚刚说他老了的话,也让仙珠体会到什么是得趣。

    自从生了咏阳,仙珠身上的少女气息尽然而褪,脸庞圆润了,身材也是该增的地方增,该减的地方减。

    加上生活怡然,眼眉处尽是一段宛然,美得不可方物,令他时时都想把她搂在怀里把玩。

    欢爱过后,她散开冠子,趴在他的胸膛上。

    她想到自己的幸福,再想到千里之外的姐姐,无夫无女无亲人在旁,心就像被烧红的火钳烫到一样猛缩了起来。

    “弘毅哥哥,我有一件事想求你答应。”

    她可是很少张嘴向他求过什么东西。他搂着她,笑道:“你想要什么,就是天上的星星,朕也去为你摘下来。”

    “姐姐去潞南都这么久了,我心里总不落忍。”

    “朕立刻下一道圣旨,勒令她回京——”

    “我不是这个意思。”仙珠皱眉,沈烟灵性格执拗,用强反而容易弄巧成拙。哪怕皇上下旨,她说不定还真会抗旨不遵。到时候皇家脸面往哪儿放?

    “多多赏赐,多多恩典,多多——”

    “身外之物,要亦何用?”

    “那你说如何?”

    仙珠翻身起来,鼓足勇气,“我想去一趟潞南,亲自把姐姐劝回来。”

    他也坐起,断然道:“不许。”

    “为什么?”

    “你是朕的皇后,理应常伴朕的身边。怎么能离宫?”

    “臣妾悄悄地去,悄悄地回。绝不会惊动任何人!”

    “荒谬!这是被人知道的事吗?哪怕天下人都不知,但朕知道!”他一面说,一面从床上起来,不耐烦地把里衣往身上裹去。动作极大,一不小心把桌上的景泰红宝石盆栽扫拂下来。

    盆栽摔得粉碎,屋里屋外顿时噤若寒蝉。

    仙珠怔忪,回过神后,立刻起来,“皇上生气了?”

    看到她赤脚站在地上,他才知道自己失态了:“快回床上去,地上有碎瓷,小心把脚掌割破了。”

    “皇上真的没生气?”

    他干脆把她抱到寝床,“朕知道你心疼潞王妃,但是潞南那么远,山高水长。就算快马兼程,来去也要月余。朕只要想到你要走一个月,就很烦躁。仙珠,我们过去分开过几年,那样的日子,朕再也不要过了。朕不是气你,是气自己。因为朕想要你时时刻刻都在身边。”

    她笑起来,缩在他的怀里,细细轻吻着他下巴上新生的胡渣,温柔地说道:“我不去就是,你别烦躁。”

    听她这么说,他才缓和神色,颔首道:“你给朕一点时间。再过三年五载,天下安定,朕就带你和咏阳南巡北狩,游历名山大川。”

    “此话可是当真?臣妾不管,就算皇上是说哄我的话也不可抵赖。臣妾在宫里都快闷死了,早想再过一过策马扬鞭,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君无戏言。”

    她吐了吐舌头,倒在他的怀里,爱娇娇地说道:“皇上对臣妾总是失言。不过没关系,臣妾有的是时间,臣妾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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