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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繁花落(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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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昊麟捏起一颗麻沸散,七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只有一事需要切记,正常之人三五日不进食水,身体也和死了一遭差不多。麻沸散不是让人真的死去,只是让身体机能降低到最低。三日之后,要用米汤喂之,将其慢慢催醒。不然,超过七天,就会真的死去——”

    “扑腾、扑腾——”

    金丝鸟笼传来一阵响动,昏睡过去的画眉已经醒过来了,挣扎着身体,拼命想要站起来。

    昊麟兴趣盎然,复而拍手大笑,“单致飞,你真是华佗在世,扁鹊再生。吾王要赐你良田、赐你美眷和奴仆,若是万一,本王要去潞北,更要带你一同去!”

    听到这话,单致飞魂飞魄散,“殿下,臣一家人世世代代在帝京行医。而且上有七十岁的老母,下来未足月的稚子,潞北路途遥远,山高水长,恐怕难以前往。”

    昊麟把脸一变,“你以为你做了这么多,吾王还会把你留在帝京?”

    “王爷饶命。臣发誓,绝不会把王爷的事说出去半个字。”

    “我只信得过死人!”昊麟虎起眼睛,手握成拳作势就要往他头上砸下去。门外突然一阵高嚷,“计昊麟,你躲在里面干什么?”

    昊麟眉头猛跳,把麻沸散收到怀里。莫冰芮气势磅薄踢门进来,劈头就嚷道:“你关着门在里面干什么?是不是藏了个女人?看我不扒她的皮,抽她的筋!”

    莫冰芮把秘药室翻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所谓的女人。单致飞趁乱,脚底抹油早溜走了。

    昊麟冷眼觑看,任凭她翻检个够,连讥带讽地道:“莫冰芮,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早休了你!知我为什么躲在这里吗,我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是不想看见你这个见不得人的人!你为什么要杀阮皎?我们的计划里根本没有杀她这一环!”

    冰芮得意地说道:“我就是要杀她,她知道下毒害德邻的人是我,难道不该杀了她?”

    昊麟无所谓地背过手,直看着金丝笼中的画眉,冷笑,“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就是嫉妒,嫉妒她是正妃。可你杀了她也没用,韦月眉不在,父皇能把仙珠扶为太子正妃。没有了阮皎,父皇还会给我指一位新的正妃。到时候来一位刻薄凶狠的新妃,你就准备吃不完兜着走!”

    莫冰芮又气又恼又无地自容,“计昊麟,为了你我杀人都可以,你就是这样对我!行,我来是想告诉你。太子没有帮太子妃去求情,太子妃已经被送到暗卫司去了!——”

    昊麟手里的鸟笼“啪嗒”掉到地上。

    —————————

    人老之后,时光也变得混沌起来。计锟在翠薇宫住下,不出楼,不理政务。世上的一切仿佛都令他失去兴趣,时间也变为虚无。

    许多深夜,他从梦中醒来,惊叫着故人的名字。潘甲奔来,把他扶起。他紧紧抓着潘甲的手臂,“潘甲,你说甘棠会不会恨我?”

    “怎么会呢?王妃心里清楚,陛下——是情非得已。”

    听到这话,计锟自己也是点头,“对对。朕是情非得已,情非得已。”他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好像又陷入另一场现实的噩梦,“潘甲,你说太子会不会像甘棠一样背叛朕?”

    “这……怎么会?”潘甲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莫太多虑了,太子宅心仁厚,绝不会做那禽兽不如之事的。”

    计锟虚弱得像孩子一样,红着眼睛,道:“弘毅的太子是朕一手扶持起来,他绝不敢背叛朕,绝不敢。”

    潘甲心中唏嘘,皇上说的是“不敢”而不是“不会”。权力顶峰上的孤家寡人,能把人留住的除了权力还真是一无所有。

    清晨醒来,计锟就像忘了晚上的事一样。召来计彧,摆开棋盘对弈。一子进,一子退。一子收,一子杀。

    外头下着清净的白雪,暖阁之中杀气腾腾。

    潘甲进来,小声在他耳边说道:“皇上,太子来了。”

    计彧目光一动,最近宫中发生了不少事,他都有耳闻,但又不能打听。

    梁王妃沉尸御水池的消息像野火在禁庭蔓延,在这个无风都要起浪,脏水与污水横流,污蔑和谣言齐飞的地方,死了一个妃子如同石破天惊。不管是因为何故死的,都会有不少人会因她而危殆。

    计锟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好啊,让他进来。”

    弘毅进来磕头请安,计锟笑道:“来来来,快给朕来看看棋,朕输得好惨啊,根本不是你小皇叔的对手。”

    弘毅走近一看,棋盘上的白子七零八落,好像就要被黑子吞噬干净。

    但真是这样?

    棋局未到最后一刻,就不能说输赢,更不能言胜负。

    弘毅看出计彧棋中有一处不该有的大破绽,那破绽隐藏得很高妙,只有棋力高超之人才能布下。

    这是计彧故意在给皇上让棋,可都让了棋了,皇上还是看不出来。

    弘毅盯着棋盘,琢磨状地笑道:“小皇叔的棋确实下得好,这前有追兵,后来拦截,儿臣也毫无办法。”

    计锟同样看着棋盘,“确实是前有狼后有虎。慢着——”他大叫一声,将手一伸,“朕知道了,子渊啊子渊,你没想到吧。千算万算,还有一招算错。”

    计彧笑眯眯地看着计锟破了他的堵截,杀开一条血路,左右逢源,赢得惊险又欢畅。

    棋局弈毕,计彧告辞而去。

    屋外的天,由雪转雨,天色阴沉得再不能更深。

    冷、寒、冰。

    弘毅不禁心想:不知道梁王妃堕下水泽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那暗沉的水底,一定又湿又暗。

    “父皇——”

    “什么都不必说了。”计锟困倦地坐在摇椅上,手支着额头,“太子妃的事情,他们都告诉朕了。朕这件事和你没关系,都是太子妃善妒的缘故。”

    “儿臣羞愧,无颜见父皇。”

    “怎么无颜哩,不过是被美色冲晕头脑罢了。史书上云,美色误国。看来也是真的。”

    弘毅跪在地上,哭着说,儿臣错了,请父皇原谅。

    计锟玩味地说道:“天下美人何其多。如果为一个美人弄得江山不固,就得不偿失。太子妃虽然是沈家的人,但她既然和梁王妃的死有干系。让莫视去查一查就很有必要的,太子不要舍不得。”

    “儿臣没有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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