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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路漫漫(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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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昊麟哈哈,道:“你看看你自己,脑袋这么光,怎地不是和尚?”

    一真心中一惊,马上去摸自己的头。惊恐地发现,他的头发朕的没有了。

    他怎么会没有头发的?他是带发修行啊!

    这可怎么得了!难道真的要做和尚?吓得他在梦里面大叫,“我不是和尚、我不是和尚——”

    “一真、一真!”

    无真用力拍了一真两耳光,把他从荒诞的梦魇中震醒过来。慈爱地说道:“莫慌,噩梦罢了。”

    一真眼眶里涌满眼泪,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师父,你回来了。”

    “是啊。幸好回来得及时。不然,你这小命就难保啰。”无真递过一碗汤药,“把药先喝了。”

    无真身后站在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满脸络腮,眼睛炯炯有神。他对一真一抱拳,道:“一真师父,我是孙大良。孙昂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我。你救了孙茱,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一真摇头,“大叔客气,我没有做什么。”

    无真赞许道:“孩子,你有勇敢又有骨气,不愧是我的徒儿。”

    一真的鼻子堵得一塌糊涂,接过汤药,不顾烫嘴,大口大口地喝。

    一见到无真,一真就像找到了主心骨,心里的彷徨无助顿时散尽。他觉得世间再没有比师父更能让他安心的人。虽然师父大字不识、神神叨叨。但只要师父老人家往那儿一站,就像东海里的定海神针,什么事就都不算事。

    一真吃了几天无真调配的汤药后,身体奇迹般地好了起来。这真是不可思议。过往在禁庭的时候,他哪一次生病不是拖十天半个月?哪一次能像这次,病得这么重,好得却这么利索?

    “师父,你的医术比御医的还好!”

    无真挠着光脑袋,哈哈笑道:“老子会什么医术喔。不过是这些药抓抓,那些药抓抓。合在一起罢了。你这身体,还真是该要好好调调。年纪轻轻,外燥内湿、外强中干。我上山采了不少的草药,正好给你调调吧。”

    一真知道,师父上山采药这么久不归,就是专门为他采草药去了。他的身体亏虚太久,必要慢慢补益。这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也不是吃两贴药就能好的。

    他向着无真做一长揖,感谢他的再造之恩。

    无真吓得退后两步,摆手,道:“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文绉绉的,我受不起。”

    无真难为情的样子,倒让孙昂大笑不止,道:“无真师父,你不喜欢文绉绉,那跟我打拳去!”

    无真道:“好啊。好些日子没扫地了。老骨头都僵了。孙昂,走,咱们过两招。”

    一真忙道:“师父,徒儿也想和你们一起去练拳。”

    孙昂惊讶地把一真打量几遍,还夸张地掏了掏耳朵。过去的一真可是对武功嗤之以鼻,虽然勉为其难和孙昂学了三两招,但都是敷衍。怎么无真一回来,就转了性子,自己主动说要去练拳?

    无真非常高兴,“好好好。我早就想和你说了,光在书房里读书是读不出文武双全的!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人必先要一个好身体,才能求其他。”

    孙昂怎能知道,经过这次赶集,弘毅也想通了。光靠道义是无法说服人的,有时候还是要靠拳头。也正无真所说,一个人如果连健康的体魄都没有,又何来谈其他。

    在孙家村的日子,一真认认真真跟着无真练拳,也会向孙昂讨教如何射箭,偶尔会教孙昂识字。两人的关系不是兄弟,却似兄弟。

    离开的时候,孙茱哭得最厉害,追着他的脚步不停地说,小和尚,你什么时候再来?你一定要再来啊。

    一真跟随无真采药,少则一月,多则半年。等到两人从孙家村返回西岭寺的时候又是几月过去。一真刚踏入陋室,就发现韦崇正握着一卷书坐在破桌前,显然是在等他。无真识趣,知道一真是他的徒儿,更是眼前人的徒儿。韦崇来,肯定是有话要和一真说,索性便把陋室让给他们,自己去找智觉去了。

    “老师,您怎么来了?快坐,徒儿沏茶去。”

    韦崇微微含笑,凝视于他。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眼前的少年与几个月前真有脱胎换骨之感。不说身体高了、壮了,就是表情也褪去稚嫩和忧郁,显出静水深流的沉稳来。

    一真没有隐瞒,把住在孙家村,然后与孙家姐弟去丁字镇赶集的事原原本本向韦崇说了一遍。奇怪的是,他叙说这一切的时候,口吻虽然哀伤,但不激动。好像挨打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一样。

    直到最后,发出感慨:“古人常说,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一个小小的黄仁义不过是个商贾,就因为和京兆尹沾些瓜葛,当地的官府都不敢辖制他。可知朝廷的腐败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我不相信父皇不知道民水也,君,舟也,谁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如果再不遏制这股歪风邪气,江山社稷就会出大乱子。”

    韦崇捏着长须,摇头叹息,“皇子所虑极是。吾曾上书陛下,望陛下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人心,乃君主之依靠。如木之有根,灯之有膏,鱼之有水,农夫之有田,商贾之有财。君主若失了民心,则如木无根,灯无膏,鱼无水,农夫无田,商贾无财,必然而亡。”

    一真点头称道:“老师说得极对,父皇采用了老师的建议没有?”

    韦崇长叹一声,“只恐怕皇上连老夫的奏疏都没有看到。”

    一真追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韦崇道:“殿下难道不知,只要尚书府在,民间的疾苦和声音就难以直达天庭。”

    一真顿时豁然,皇上受头风症困扰。只要批阅奏疏就头痛欲裂。各地来的奏疏都要通过尚书府,经过挑选才能呈上御览。这本来是为减轻皇上的负担,却没有想到,渐渐变成一些人把持朝政、欺上瞒下的手段。

    沈喻多年担任领尚书事,党同伐异,朝中若有人与他政见不和,极少不会受到打压报复。韦崇就是其中坚决不与他沆瀣一气,同流合污的一员,又因为常常秉笔直言而备受排挤。

    这次直言不讳当然没有好果子吃,沈喻不仅扣下他的奏疏,还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将他官降三级。

    一真深为老师叫屈,韦崇倒很豁达。他说,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无官一身轻。话锋一转,又说,人可不做官,不可不读书。和尚也好,皇子也罢,人要是不读书,就成蠢虫。臣送来的书,不知殿下读了没有?

    一真脸红,嚅嚅说不出话来。韦崇把自己正看的书放到他的手里。一真翻看一看却是《资治通鉴隋纪》中的杨广夺嫡。他惊疑不定,不知这是巧合还是老师有意为之?抬头再去追寻,韦崇的身影早已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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