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08琳琅恨（8）
皇上不愿和太后正面冲突，只得转回怀仁殿。
“皇叔，还跪在这里做什么？”他疲劳的望着跪在殿里的潞王，无力地道：“这件事还是劳烦潞王妃亲自来解释一下吧。”
皇上暴打公主，宫里外传了个遍。仙珠去世后，沈氏一族早已经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凤鸣宫的宫娥内侍都被诛杀。试问天下谁敢和公主提起过去，提起她的母后？
天底下能在咏阳身边，并希望她不要忘记仇恨的就只有太后和潞王妃。太后早不管世事，潜心向佛。数来数去，最可疑的就是潞王妃沈烟灵一人罢了。
沈烟灵从不隐瞒她对皇上的恨意，出了这样的事，皇上不找她问话找谁？
计彧跪了几个时辰，早就双腿发麻，“皇上，内子体弱。她的错就是臣的错，臣愿意为她代受。”
弘毅生气的把桌上的笔墨纸砚扫到地上。他被气得呼吸稠重，胸廓剧烈起伏着。指着计彧吼道：“皇叔，别忘了。你不止她一位王妃！你要为她受过，是不是要潞王府邸几百号人都为她陪葬？”
这些话深深刺到潞王痛处。中华大地自古一夫一妻，而他……却一夫二妻。这是他内心最深重的罪孽和痛苦。世人都以为他是享齐人之福，却不知他心之苦。
计彧泪眼潮湿，忍不住伤怀：“皇上开恩，让臣安安静静地带着内子离开吧。沈家的女儿有多刚烈。皇上，难道不知？臣不想她重蹈仙珠覆辙！”
“放肆！她的名字是你能提的吗？”光是听到那个名字都会让他失控，如野兽咬牙切齿，“皇叔，至少你的王妃还陪在你身边。你们虽然失去女儿，还有儿子。而孤呢？孤是真的孤家寡人。唯独一个女儿也受人挑唆，恨孤入骨。孤能如何？要是不揪出幕后的人，且能平孤心头之恨！”
“皇上——“
“多说无益！皇叔舍不得王妃受苦，不知道王妃是不是也舍不得皇叔？皇叔若不想走，就呆着吧。什么时候潞王妃来了，再请皇叔回去！”
这是变相幽禁？
潞王脸色惨白，他知道弘毅表面是温柔的绵羊，底下却是强硬的野狮，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皇上，如果——“
如果用一个保守了几年的秘密来交换，能不能换来下世的安稳。
弘毅两只眼睛像火，紧紧盯着苍白的潞王，想窥探出一丝端倪和下文。
“你想说什么？”
“皇上!”
严怀恩凄厉的哭声淹没了潞王的话，他跪倒在殿门外，“皇上，公主……公主不行了……“
计弘毅再没有心思去听潞王的下文。他甩开手，疾步往承晖宫奔去。
他走得极快，像要飞起来。脚却宛如在梦里踏在云端，怎么努力都挪不到想去的地方。
咏阳……
咏阳！
泪噙满在眼眶，不住落下。他爱咏阳更甚于爱自己的生命！
因为，咏阳是他和她共同的生命延续，是她留给他最后的东西。而他却把咏阳推到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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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赎……赎罪。臣无……能。唯今……只能看公主的天命了。”
殿里的灯亮得像白昼，地下跪着的全是黑压压的脑袋。
静得要命，有人在发抖，有人在抽泣。
御医们尽了全力。
公主伤得太重，比起她的外伤，由于外伤引起的瘀血导致的高烧更是要命。
咏阳趴在床上奄奄一息，黑发被汗水浇得透湿，像一尾失水的鱼。嘴巴念念叨叨说着胡话，一会叫着：“父皇不要打我，好疼……”一会叫着：“……皇阿娘……救我……”
计弘毅的心刀砍火烧样的痛，他情不自禁把咏阳的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伤心垂下泪来。
成年之后，他极少、极少流泪。
自从登上帝位的那天，他就告诫自己：要以万民为福，要做百姓的父母。个人荣辱并不重要。
这么多年，他自认对百姓、对天下、做到了问心无愧。
但对他的女儿，他的至亲。却亏欠的太多，太多。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男人！
“父皇，你怎么哭了？”
糊涂了的咏阳张开眼睛，朝他笑了一笑，喃喃的复又闭上眼睛。她的意识溃散到让她忘了是谁狠心的把她伤得这么重。
“咏阳、咏阳……”
他抚摸女儿柔软的脸，悲从心来，终于紧紧抱着女儿的头颅，放声痛哭。
“救救她吧……求求你们……救救她……”
帝王悲鸣，四野震动。
医士单致飞站在人群之后，拳头在衣袖中握了好几回，终于从人群里出列，跪下道：“陛下，臣愿意为君分忧。”
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的看着他。弘毅激动地道：“你是——”
“臣乃御医院医士，姓单，名致飞。”
御医院的刘院使眉心一蜷，低声喝道：“单医士，说话做事三思后行。你只是一个连御医都没有当上的医士。凭什么去和公主治病？”
弘毅管不了去追求单致飞的出处来历，到底是御医还是低等的医士，着急地说道：“单爱卿，有何办法可以挽救公主？你要你能救公主，孤情愿用千金来换。”
单致飞沉吟一会，道：“为今之计只有——放血疗法。”
座下的人群顿时嗡嗡作响。弘毅怀疑地重复了一次，“你是说放血吗？”
“不错，放血。”单致飞掷地有声的说道：“公主高烧不退皆是因为瘀血所致，只要能割破皮肤放出瘀血，再使药调和之，高烧自退。”
“你说的简单。”刘院使捏着胡须，反驳道：“放血疗法只见于各种野史书籍之中，从没有人真的实施过。因为放血疗法剧痛难忍，不亚于关公刮骨疗毒。公主金枝玉叶，如果挨得过去？”
单致飞不甘示弱地说道：“刘院使既然知道放血疗法，就更应该记得为关公刮骨的华佗，有一味独步天下的武器——麻沸散！”
听到“麻沸散”几个字，御医群里像水入了油，“吱吱”乱响。
有人说，“麻沸散早已经失传。”
“不错，麻沸散虽然已经失传。但不要忘了，先帝的德贵妃乃是华佗后人，微臣曾任德贵妃医官，德贵妃弥留之际把家传的医籍送给微臣，里面就有关于麻沸散的配方、制法。臣不才，不能说制出来的麻沸散比得过神医，但是至少能让公主在放血治疗时没有疼痛，能熬过去。”
“是吗？那太好了。”弘毅顾不得那么多。死马当做活马医，他也要试一试，“爱卿，那快给咏阳服用麻沸散，快救救她！”
“臣愿尽力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