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订婚以后,沈斯年经常和陈朝仪一起出入各大会所,应付各种官商应酬。他记得她爱看书的习惯,在新家为她打造了一间好大的书房,整整四面墙都是他为她四处搜罗来的典籍。她听他讲述他年少时的趣事,留洋时见到的奇闻异事,听他倾诉那拳拳报国之心,谈他的理想,看他书生意气指点江山的模样。
好景不长。
民国26年早秋八月。淞沪会战爆发。
上海局势动荡不安,到处都是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难民。先前军阀表面上和气的面具也在这场战争后撕破,争夺割据地皮,混战一时。
沈斯年和陈朝仪在这样的时局下,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沈父的生意在战火烧到上海的时候愈发不好做,沈斯年忙着帮父亲料理侵受战乱影响的几个厂子,平日里的应酬也变得多了起来。不过相比以前客套问候的酒局,现在多的是毁约讨债的饭局。
陈家官场上的浑水也被搅得愈发乱。陈父因为对日本人宁死不屈,被国民政府高层一纸文书下狱按例调查。陈朝仪担心父亲,一连几天吃不下饭消瘦许多。
沈父入狱没几天。
沈斯年和陈朝仪大吵了一架。沈斯年忽的立志加入国民党,要去做汪精卫的秘书。沈斯年和陈朝仪解释说沈父现在撑不下去了,因为手底下几个厂子倒闭的事情早就病倒了,他们陈家需要国民党的势力。陈朝仪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陌生,不过是一场战争,不过是短短一月,这个以前满腔报国热血的人就这样为现实折腰。他说过的,他不会变。他食言了。
那天她捧着他的脸哭着和他说,“阿年,你如果很累的话,可不可以静下心来和我说说你的心事,你要是讲给我,我会认真听的。”
可是他听不进去。
他只是冷冷的说,“没用的,这世上太多事情不是单靠我自己可以解决的了。就到这里吧,朝仪,我们,就到这里吧。”
她问他知不知道陈父就是因为国民党里的那些败类入狱调查的,她问他究竟知不知道,她质问他为什么不听她的劝解,明明他说过会听她意见的。
罢了。人心本就隔肚皮。
他和她。道不同。不相为谋。
隔天,陈家就把两家撕毁婚约的事随即登报。陈母更是言辞恳切痛斥沈家教子无方,竟然教出了那样一个落井下石见利忘义的卖国贼。
陈父的调查持续了两个月。汪伪国民政府找不到任何对陈父不利证据,将陈家的实权夺得所剩无几,便放了陈父。陈父出来以后听闻沈斯年通敌叛国的事,第一时间将沈家给他买的种种礼品教家仆送了回去,砸在沈家大门上,登时混乱不堪。驻守沈家的日本官兵见状要上前管制,被沈斯年遣人拦下,说随他们去。
自此,一别经年,沈斯年和陈朝仪再未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