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黑市
一个四体不勤常年不运动的人跟踪两个镇守边境的特种兵，被发现是肯定的。
甚至在鹿念乔偷偷摸摸跑出来，假装院墙上的一块砖时，就被殷魏瑾两人发现了。
不愧是死党的两人也很有默契，对视一眼后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甚至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
以至于鹿念乔压根没发现自己早已被前面两人发现，而且人家还特意放慢脚步等她。
鹿一旻和殷魏瑾也就是改变了一下自己的方向，目的地就不同了，自然不是去黑市的方向，可鹿念乔不知道，还傻了吧唧的跟着，还自认为跟得不错。
正跟到一个巷子里，经过一个转角的功夫，前面两人就不见了，鹿念乔看着面前只有住在这条巷子里的老人和孩子们，老人端着小板凳坐在门口晒着太阳，小孩子们在玩着跳格子游戏，这个游戏她是知道的，小时候也玩过，没想到过了几十年，这些游戏还延续着。可是，她跟踪的两人不见了，周围人也很正常，甚至情绪都不见波动的，顶多多看她几眼，谁让她都四月了，还围着个黑围巾。
没看见他们，那肯定是走得太快导致她没有跟上，往前跑了几步，巷子更窄，两边的筒子楼把巷子里的光线完全遮住，周围也没有了晒太阳的老人和玩耍的孩子，不时的略过一阵风，激起路念乔手上的鸡皮疙瘩，看着前面黑暗的巷子，她有点怕。
转身回去，太怂了点，而且这些巷子弯弯曲曲，四通八达，她可能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内心升起一阵恐慌。
鹿一旻和殷魏瑾其实也没走远，甚至他们俩就在鹿念乔没注意匆匆走过的一个拐角看着她，见她不走了，看着前面的黑巷子不动，鹿一旻也确定了，自家念念压根不知道什么黑市，但是她好奇黑市，所以跟了自己出来。
这可不行，太危险了。
她对危险一无所知。
鹿念乔握拳壮了壮胆子，给自己打了一会儿气，开始往巷子里走去。
不忍心，看不过去了的两人赶紧出来，叫住了她。
见到她爷爷和殷魏瑾这两个亲人，鹿念乔提起的气一下子就松了。
她眼泪差点掉了出来。
鹿一旻看到她这样，心里一慌，怨自己为什么要吓她。
他是知道的，念念自小胆子就小。
“念念，是我不好。”道歉的话不经意间就弹了出来。
鹿念乔也不是非要听道歉，而且是她自己偷偷跟出来的，她也自知理亏，缓过害怕劲儿就好了。
“我也有不对。”鹿念乔道歉的速度向来很快。
殷魏瑾则疑惑地看着那边的兄妹俩，明明也是和他一道回来的人，明明才认识了几天，可两人那旁若无人的样子，告诉别人他们俩就是一家的亲密劲，还有自己好友那一脸养孩子的眼神，好几次他都被雷到不行，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血缘关系？
明明他也没有缺少多少时间，只要有机会和时间就会去鹿家或者约他们一起出去玩，怎么不见念念对自己破涕为笑呢。
相处几天之后，他明明也发现了小丫头的其他优点，聪明和可爱，再也不仅仅是好看了好吗？
怎么不见她对自己亲密一点。
鹿念乔和他爷爷说开之后，就开始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刚刚抹眼泪的样子，殷魏瑾一定看到了，她有点尴尬。
鹿一旻见总算哄好了自家小祖宗，冲那边还在走神的死党喊：“走吧，去黑市。”
“您！去黑市？”殷魏瑾反应过来，看了看他身边站着跃跃欲试的鹿念乔，更加弄不清好友的脑回路，开始还说要吓吓她的。
鹿一旻也觉得自己前后言语不搭有点不好，而且之前是他主动在殷魏瑾家找他商量吓念念的。但诺已许了出去，只得硬着头皮，顶着他那灼人的视线：“我觉得一直防着也不行，要是哪天我们都不在家，小丫头就自个儿偷偷跑去黑市，更不安全是不？”他是知道的，好友也很在意念念这个妹妹的，真的把念念当妹妹疼的，所以也敢确定好友肯定会同意。
殷魏瑾不用想，念念自己去肯定不行，通过这几天相处，他也发现了念念是有点聪明的，甚至很多东西一点就透，很有悟性，但在对人事和社会方面，她明显脱节，很多都不懂。
所以与其让她自己不设防地偷偷去，不如带她去见识一下，没有兴趣了，满足了好奇心后，就不去了。
“行，那走吧！”
三人说定后，就往黑市去了。
等真正要去黑市了，鹿念乔才知道自己这是被自家爷爷两人耍了。
她开始被两人带着在巷子里七转八溜的，还越走越偏，而她当时想着黑市是一个城市的隐秘地带，所以抱着这样的心态，加上对自己的自信，导致她见路越来越偏，也就越来越高兴，还隐隐地觉得自己这次能够找到真正的黑市。
现在才发现大错特错，黑市虽然要隐秘，但是也同时要保证安全和方便，所以她现在跟着两人走了几条宽阔胡同后就开始往人烟稀少的地方去，很快就到了一处地方，周围只有一些简单搭建的棚屋房子，四周围着一些山和树木，走近才发现房子边上坐着个抽着水烟的大爷，见几人过来，眼皮抬了一下，又低下啪嗒啪嗒地抽起了水烟，手却往里指了指。
往里去，鹿念乔才反应过来，这才是黑市。
一群人或坐或蹲地沿着房子走向摆卖起了自己的东西，而她也发现了，这些人几乎都是京都边上的村里人，因为卖的东西基本都是一些灰黄泛黑的棒子面，有几个人卖点带皮灰面，或者其他类似红薯这类粗粮。绕了两圈，她甚至看到有卖蝌蚪的。
看着灰黄泛黑的棒子面，刚开始她认为是现在的工业不发达的原因，导致这种棒子面和她空间里买回来煮粗粮粥的棒子粒完全是两种东西，但看到那灰面上浮着的麦壳，她知道想错了，工业问题是一个原因，主要原因是人们缺吃的，把那些丢掉的棒子核和麦皮一起加工碾碎就作为粮食食用。
而她也发现这里卖的价格是供销社里的两倍甚至三倍。即使这样，买东西的人也不见少，甚至她觉得比不上自己空间里最差的棒子粒的棒子面也很快卖光。
她意识到，这不是书上空白的饥荒历史知识，也不是电影里催泪的卖座电影，这是个真实的世界，人们正在忍受着饥饿。
但她解决不了，她只是一个很自私又普通的人罢了。
在真正的灾难面前，一个人的力量真的太渺小，太过于微不足道。
而她之前还嫌弃过家里人吃的面条太过于简单。
鹿一旻和殷魏瑾见差不多了，就准备拉着鹿念乔回去。
经过最开始看见提着木桶卖蝌蚪的妇女面前，鹿念乔看着眼前这个饿得眼睛突出脸庞略浮肿的人，蹲下身：“蝌蚪怎么卖？”
妇女见有戏，立刻强撑着打起精神：“一分钱一碗。”声音沙哑甚至带点长久没说话的失声，而说话间的呼出的气息带有点酸臭，是太久没吃东西引起胃炎。
“我都要了，给你一块钱行吗？”
“能搭两斤粮票吗？搭粮票给五毛钱就行。”妇女惊喜地看着她，目光中甚至带了点祈求。
“行。”本来就是想帮她，既然她想要粮票，而她刚好也有，能帮她就行。
“哎，好，谢谢您，桶也给您了。”妇女满脸激动地把桶也一起给了鹿念乔。
鹿念乔见人家桶也给了她，干脆就把一块钱和两斤粮票一起递给女人。
女人筹措了半天，“我没有五毛补您。”女人饿得有点浮肿的脸颊，浮起了两朵不明显的红云。
“没事，不用补，就当买你桶的钱。”
“谢谢，谢谢。”女人一叠声的感谢。
家里已经断粮两天了，实在是找不到一颗粮食下锅了，孩子饿得直叫唤，甚至后面都饿得没声了，夫妻俩借遍了周围邻居，谁家都没有多余粮食，最后还是邻居看不过去，给他们支了个招，说：“城里人吃供应的，肯定有多余的粮食和钱，你们想想办法，找点城里没有的去黑市看看，或许还能换点粮食回来。”
走投无路的夫妻俩搀扶着无力的身子绝望地准备回家，经过池塘时，夫妻俩甚至想就这样跳下去，一了百了。但干旱了那么久，池塘里水都晒得只有几个浅浅的水塘，看到浅塘里游荡着被孩子们捞剩下的蝌蚪，他们原本想捞点给孩子吃的，后面足足捞了两个小桶，他们干脆提着上城里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卖掉了。
鹿一旻和殷魏瑾两人只以为她想养蝌蚪玩，也不阻止她，见她付了粮票和钱，就自觉拎起了桶。
而等他们走后，女人赶紧朝着黑市另外一个方向去，见当家的掉着头眼睛无神地看着桶里的蝌蚪，女人想到家里早上只喝了水的孩子，蹲到丈夫身边：“我那桶已经卖出去了，一块钱钱和两斤粮票，我现在去买粮，你再等等，看有没有人买你的蝌蚪……”女人说到这里就再也说不下去，起身低声说：“卖不出去也没关系，早点回来，我们带回去养着，明天又来卖。”
男人显然饿得很了，女人说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声音呐呐：“你去吧，我再等等。”
看着鹿念乔他们出了黑市，门口咂着水烟的老人呼出一口白烟，长叹：“救了一家人嘞……”声音低沉悠长。
提着装了蝌蚪的水桶，经过一条水流细弱的小河边，鹿念乔便把蝌蚪倒进了河里。
殷魏瑾两人也是什么话也没说，提着她倒了蝌蚪的空木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