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交谈
雪莲死后,裘添生命里的最后一抹光也没了,他变得更加冷酷无情,为了复仇他处处算计步步为营。
史景因儿子史怀的事精神有些失常,如此一来,史景便无法继续担任将军一职。皇上暂时找不到其他信得过的人来代替史景,便将史景部下的人都转移到了裘添手下,如此无心国的大部分实际兵权都到了裘添手中。除此之外,裘添还是从正帮的帮主,再加上驸马这层身份,裘添如虎添翼,各种事情办起来非常顺手。
五年时间里,音笛还为裘添生下二子,裘添分别为两个儿子取名为子宁和嗣音。
裘添有权有势,荣华富贵一生享用不尽,妻子敬他儿子爱他,可谓是人生圆满。但是,他放不下心中的仇恨,他忘不了最后雪莲盯着他的那双眼眸。
若非宿仇在身,也许此时他已经同雪莲过上普通百姓的生活。但是人生没有如果,过往他所经历的日日夜夜都在折磨着他,所以他无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这样过下去。
无心国皇帝一共四个儿子,不到五年时间,裘添就害死了其中三个,剩下的一个名叫迭颂。
迭颂是皇上的第三个儿子,其长年患病身体孱弱,皇上认为其难当大用,平日里也极少关心他。迭颂性格内向,加上其不得势,平时也就没什么人与其来往,只有裘添会时不时地去探望他。
裘添害死的第三个皇子是太子,也是无心国皇帝最为器重的一个儿子,名叫兮琼。
那日,无心国皇帝在得知兮琼的死讯后大受刺激,昏倒在地。宫人见状立即宣太医进殿,随后裘添、音笛和各个妃子也纷纷赶来。
太医替皇帝诊完脉“皇上是急火攻心导致的中风”
听到太医的话,裘添装作很着急“那怎样才能恢复?”
“这个不好说”为皇上诊治,太医不敢乱说话。
“什么?!”
太医立马下跪“微臣一定竭尽全力医治皇上”
“好,若父皇有何闪失,拿你是问!”
“裘添,父皇他”音笛满眼泪光。
“不用担心,有我在呢,父皇一定会没事的”裘添拍拍音笛的手,安慰道。
裘添不爱音笛,但是他知音笛并未对不起自己过,便也努力对音笛好。
有了裘添的安慰,音笛安心许多。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呢”裘添劝道。
音笛:“我想看着父皇醒来”
“那等父皇一醒来我就派人去告诉你,好吗?”裘添继续劝道“你要是也累倒了,子宁和嗣音该怎么办啊,乖,早些回去歇息”
既为人母,音笛身上的责任也多了一份,听到子宁和嗣音后,音笛没再坚持留下“好吧,那你也早些休息”
裘添点点头。
音笛回去后,裘添将众人屏退,走到皇上身边,打量着躺在榻上的人。放到十几年前,若能杀了皇上,搭上他的性命也无所谓。
于现在的裘添而言,伸手掐死病榻的人简直易如反掌,但他早就不想这么做了,他要皇帝活着,他要他亲眼看着自己登基,亲眼看着自己摧毁他所珍视的一切。
半夜,无心国皇帝醒来,见状,裘添走到病榻前,问道:“父皇,您感觉好些了吗?”
因为中风,皇上已经无法开口讲话,十分吃力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裘添似是松了口气“您可不能就这样死了,您若是这样死了,儿臣可是会非常担心,非常不痛快的”
一开始,皇上以为裘添是在替自己担心,心中十分欣慰,觉得自己总算没有看错人,结果就听到了裘添最后一句话。
裘添见皇帝眉间紧皱,微微一笑“看您的样子,是听见儿臣说什么了”
裘添抓起皇上的手,皇上想挣脱但根本挣脱不了。
“父皇,您知道吗?儿臣等这一天等了得有二十多年了”
听到二十多年,皇帝眼睛瞬间瞪大。
“见您的反应,看来您是想到了,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裘添用力按住皇上,随之贴在皇帝耳边悄悄说了一句:我是您的唐将军啊。
听见裘添的话,皇上挣扎着似要掐裘添的脖子。见状,裘添并不害怕,淡定起身闪身一躲,皇帝便直接从床上摔到地上。
“父皇,您不要这么激动啊,这样对您的身体不好,您要是这样死了,怎么看着子宁和嗣音长大啊”
听到裘添的这句话,皇帝想到音笛,想到自己最爱的女儿竟然嫁给了罪臣之子,情绪更加激动,爬着要去抓裘添。
“父皇,您放心,子宁和嗣音是唐家的儿子,儿臣一定会好好将他们养大。不过,您仅剩的那个亲儿子可就不好说了哦,您要是不乖惹怒了儿臣,儿臣又不想您这么早死,儿臣可就只能拿他泄气喽。”
“你!!!”皇帝怒狠狠地瞪着裘添,用上全身力气挤出一个字。
“父皇,您莫要动气,若您将自己给气死了,儿臣可是会伤心的”说罢裘添单手抓住无心国皇帝的双手,随后将其抱回了床上。
此后每一天,裘添借保护皇帝为由,只要谁去探望皇帝他都陪着,大臣和妃子都惧怕裘添在朝中的势力也不敢多言,如此一来,无心国皇帝根本没有向谁求救的机会。
除此之外,无心国皇帝每天喝的药也是裘添亲自喂的,渐渐地,无心国皇帝就彻底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再后来,裘添又从宫外求来了神医,一个月后无心国皇帝的四肢也不能动了。如此一来,终于达到了裘添想要的状态——一个不能说话不能动弹却能思考的明白人。
皇上病倒后无法再处理朝政,而皇上的其他儿子都已被裘添处理掉,如此一来,迭颂顺利登基。
迭颂身体不好,以往他从未想过自己可以继承皇位,于是平日里也不太关心朝政,如今他成为了无心国的皇帝,各种棘手之事接踵而至,迭颂顿时陷入捉襟见肘之境。
迭颂登基后,裘添并未显现出要控制迭颂的想法,他只是在迭颂来求助自己时才会为其出谋划策。由于迭颂遇到的许多棘手之事都是裘添暗中派从正帮的人做的,所以只要裘添出手,很多事情都会被迅速摆平。如此一来,迭颂更加信任裘添,除此之外,裘添从不向迭颂邀功,这让迭颂也十分感动。
原本朝中大臣见新帝登位都十分担心迭颂会被裘添控制,但是在看到裘添的所作所为后都逐渐放下戒心。
两年后的冬天,无心国的第一场雪就下得极大。
音笛看着漫天大雪,心生感慨“好久都没见这么大的雪了”
“是啊,好久没见了”裘添替音笛披上外袍,思绪回到十八年前,那年的雪也下得很大,他也是在那一年再一次失去了至亲,彻骨的凉寒搜刮着他肌肤的每一寸,让他已经分不清是身上的伤口更痛还是心中的伤更痛些了。
“裘将军,公主,不好啦!”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赶来。
“何事如此着急”裘添问道。
“皇上他,他晕倒了”
听到这,裘添和音笛迅速赶到迭颂的寝殿。
太医替迭颂把完脉“皇上身子本来就弱,加上日夜为国事操劳,眼下又感染了风寒,身子吃不消便病倒了”
“那如何才能好?”这次裘添问得出自真心,对迭颂他并没有恨意,便也希望迭颂可以多活两年。
“皇上平日要注意休息,不可过度操劳,药一定要按时吃,这样修养一些时日便会有所好转”
“既然如此,那你去开药吧”
药煎好后,为了让迭颂好好休息,裘添和音笛看着迭颂喝完药后便出了殿。
“裘添,皇上他”音笛满脸担心。
“不要瞎想,皇上他会没事的”
音笛叹了口气“当年父皇他也是这样一病不起的”
“皇上他还年轻,会没事的,别担心了”裘添安慰道“对了,许久没去看父皇了,一起去看看吗?”
自迭颂登基后,老皇帝就被裘添移去了养心殿,那里位置比较偏,裘添对外说是人少清净利于太上皇养病,其实裘添这么做的真正原因是减少老皇帝接触外人的机会。
老皇帝在榻上躺了两年精神越发不好,但是每次见到裘添其神志却格外清醒。
裘添和音笛来到养心殿,看到老皇帝的样子,音笛的眼泪又忍不住落下来,见状裘添替音笛擦掉眼角的泪,轻声哄道:“不要哭了,再哭的话下次就不带你过来了”
音笛心软,每次见老皇帝都会伤心流泪,如此裘添便因此为由限制音笛每月来养心殿的次数。
听到裘添的声音,老皇帝猛的睁眼,看到裘添抱着音笛,面部表情越发狰狞。
“父皇,您怎么了?”音笛见到老皇帝的样子,有些着急。
“父皇应是看到你哭,以为我欺负你了吧”裘添在一旁解释道。
听到这,音笛擦干眼泪,露出笑容“父皇您放心,裘添他待我很好,对子宁和嗣音也很好。对了,您许久未见子宁和嗣音了吧,他们又长高了许多,过几天我带他两个过来再给您瞧瞧”
无心国皇帝看着音笛,眼里泛上泪光,双唇打着颤似是想说什么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裘添,父皇他这是怎么了?”
平日里,裘添来养心殿的次数最多,每次音笛不知老皇帝的意思都会让裘添帮其翻译。
“父皇是欣慰,看到自己的女儿为人妻为人母心中非常感动”
听到裘添的话,老皇帝那里气得瞪大了眼睛。
裘添此次来养心殿的目的就是再气气老皇帝,既然目的已经达成,他便不想多待,便对音笛说道:“好了,子宁和嗣音他俩该下学了,父皇他也需要休息,我们该回去了”
音笛又同老皇帝说了几句话便同裘添出了养心殿。
几日后,裘添以去见郑疆为由便出了宫,只是裘添到了郑府落了落脚就又出了门。
一个时辰后,郑疆见裘添许久未归,一下便猜到裘添是在何处,拿上外袍便出了门。
郑疆来到无心河边,看到在无心河边上站了已有一个时辰的裘添“你把我这郑府挪到这无心村是不是就是纯粹为你思念那姑娘当幌子的啊?”
裘添转身,看到郑疆“那您来这是不是就是纯粹看我笑话的呀?”
“给你氅衣”说着郑疆将带来的氅衣递给裘添“免得冻晕在这,我还得花银两派人来拖你回去”
“怎么?未来的太子太傅竟会在意这些?”
郑疆见裘添嘴上不饶人,被气笑了“对了,皇上身体怎么样了?”
“这个冬天太冷了,皇上几服药下去,没有见好”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裘添看着无心河,淡然说道:“最后一步了,自然是要走完它”
“以我们现在的势力,你登基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是要想光明正大地登基,最好还是要让迭颂亲手将皇位交于你”
“我明白”
郑疆知道裘添办事稳妥,便没再多说什么,拍了拍裘添的肩膀便离开了。
由于天气严寒,无心河上结了厚厚的冰,裘添踏上无心河,轻轻助跑几步滑了起来。
从前,他身上肩负着复仇的重任,他不敢肆意妄为,连寻找雪莲的下落都是悄悄进行;以后,若他成了无心国的皇帝,他身上就会肩负上国泰民安的重担,他也不能随心所欲。只有现在,他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放纵自己在天地之间在无心河上怀念他的爱人。
裘添沿着无心河滑了很远,由西到东,他也滑了很久,由天明到月起,寒风刮着他的脸,将他的脸颊冻得通红,但是也不及因思念成疾而红了的眼眶。
翌日,裘添回宫,回宫后便直接去看望迭颂。
见到裘添,迭颂急忙要坐起身,裘添见状立即过去,让迭颂重新躺好“皇上注意龙体”
迭颂叹一口气“我这身子是好不了了”迭颂与裘添单独相处时,从不用“朕”自称。
“皇上不可乱说,太医说只要您按时服药休养些时日就会没事的”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你不必安慰我”
“皇上不要瞎想”
“算了,不说这个了,咱们说点别的吧。”
“皇上想聊什么?”
“这几日,我想了很多,我的身子不好,怕耽误了哪家姑娘,也就一直没有成婚,如此也没有一儿半女,所以与谁也不十分亲近。这些年来,我落魄也好,风光也罢,只有你待我最好。所以我决定,等我走了以后就将皇位交于你。”
“皇上,你”
不等裘添说完,迭颂打断道:“这是将皇位传于你的密旨,玉玺的位置还在原处”迭颂将一张密旨交到裘添手上,“裘添,你不要拒绝我。你父亲曾经为无心国立下汗马功劳,这就当作是我们还你的吧”
听到迭颂的话,裘添一惊“皇上,您,您知道我是谁?”
迭颂点点头“我知道,不过你不用怕,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那皇上是从何时开始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
“大约在八年前。你第一次入宫后,宫内就流出了你可能是唐将军儿子的传闻。一开始我并未在意,因为不管你是谁,于我而言也没有太大干系,不过后来我恰巧在宫门口遇到过你一次,那时我坐着马车往宫内走,你独自往宫外去,你当时的表情很淡然,但是在我看来,你淡然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十分不安的心,也就是那一面让我有种直觉——你身上藏着很大的秘密。只是我无心争储,你有什么秘密对我也没什么影响,我便也没去调查。至于我是什么时候确定你身份的,那应该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听到迭颂的话,裘添努力回忆,并未在过往中搜寻出有何处暴露了身份。
迭颂见裘添的表情,哈哈一笑“没想到我迭颂这辈子还能骗得过你裘公子一次,也不枉来这世间一遭啊”
笑罢,迭颂的表情变得比平时还要严肃些,似是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让他有些担心“七年前,我一时兴起想去唐家镇看看,恰巧在那看到了你,我本想过去与你打招呼,但你当时行色匆匆走得很急,我便在后面跟着你,我本以为没多久你就会发现我,没想到直到你进了小院都没看见我。后来我等你出了小院后偷偷进去看过,不知是不是那时我们处境相似的原因,我一下就找到了灶台那里。”说到这迭颂不再往下说,因为不用再说裘添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七年前,裘添因雪莲逝去失魂落魄了好一阵,虽然他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不去想雪莲,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而每次想起雪莲大婚时看自己的眼神,他就如丢了魂般,也正如此,那次有人跟踪其到了唐家地下祠堂门外他都没有察觉。
“裘添,这件事压在我心里许久了,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我不敢,因为那日我行的是小人勾当,那时这宫中只有你常来看我,我怕给你说了,你也就不来看我了”迭颂是一国之尊,但此时却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没事的”裘添怕迭颂以为自己说得不像出于真心,便又说了一遍“真的没事”
听到裘添说没事,迭颂悬着的心才放下“你知我为何说那时我们的处境相似吗?”
“裘添不知”
由于说了太多话,迭颂刚想再说就猛咳起来,裘添便起身去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