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纪岷疆回到观音城后没回祖宅,而是在富人区买了栋私人别墅住,四周绵延无尽又可俯瞰四方,冷科技感的复古别墅前挂了红灯笼,上边拿朱砂笔各提了仁慈二字。
纪岷疆坐在会客厅的长沙发上,戴了银枪色方框眼镜,眼镜长链子搭在太阳穴处,他低着头,一手捏着个暗金耳坠子玩,一手飞快敲着面前虚空浮起的虚拟键盘,浅金色瞳孔里映着电脑屏幕急速又密麻运转的程序系统。
【指令错误】
下一瞬赤红的四个字填满整个屏幕,纪岷疆闭眼,他对着通讯仪道:“那帮废物还没回来?”
属下小心翼翼在另一边说:“这回是被个大人物关押起来的,我们一时半会还……”
纪岷疆不耐地挂了电话。
--
警局。
那批被喻南桥从金玉楼带回的罪犯已经被关押起来,他们显然是顶风作案的老手,在接受审讯时笑嘻嘻打着含糊,一次又一次地搅浑审讯者的思路并把作案证据推翻。
这终止于纪岷疆走进房间的一刹那,警卫和那帮被关押在电网后的罪犯一并站起并向他问好,尤其是那帮罪犯,他们看见纪岷疆就像是看见了祖宗,“纪先生!”
他们在狂欢城是商品交易的常客了,纪先生今夜来一定是念旧情帮他们的。
念此,其中一个罪犯忍不住暗骂美色误人,那晚那个美人进屋的时候一副病弱温顺的样子,谁成想门一关就挨个把他们狠狠制伏在地,再然后他们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就被关在警局里被这帮蠢货问这问那。
“都出去。”纪岷疆吩咐道。
于是审讯室的人员陆续离开,连同关闭了监控器材。
乌漆大衣被随意扔在桌上,纪岷疆扯了下领带,唇间的烟明灭不定,在明黄色的审讯光线里有种难以捉摸的阴鸷感,他坐在铁制长桌的一边,浓金色的眼珠盯着电网后的身穿囚服的人。
“那则数据,在哪里?”纪岷疆问。
罪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什么。
“还想活命吗?”纪岷疆站起来,一股极强的压迫感在审讯室里蔓延,他今夜不知为何戾气格外重些,平日里一张英俊年轻的混血面孔阴沉沉的。
下一瞬电网开启,牢房里噼里啪啦闪烁起了刺眼的电压,皮肉烧焦的味道混杂着迸裂开来的伤口血腥味混杂在一起。
“我!我说……”其中一个实在害怕了,他哭丧着脸,十指扣着满是高电压的栏杆,已经四肢发麻了。
纪岷疆抬手,从栏杆的宽缝隙里把那人拽过来,那人的额头撞在栏杆上发出巨响。
“在老大脑袋里存着呢……老大他没跟我们关一起……纪先生,我们也不知道啊。”
“谁把他带走的?”
“就个很漂亮的男的,他一下子就把老大脑袋掏了,那串数据估计就在他手上。”
纪岷疆松手,他五指满是黏腻的鲜血,电网随他一个眼神就被手下关闭了。
牢内那帮人劫后余生般瘫软在地上喘息,他们像狗一样跪爬过来,哀求地看纪岷疆,“纪先生,我们好歹为您出生入死了那么多年,您不能见死不救啊,放我们出去行不行?”
“放你们出去?”纪岷疆念此一笑,他居高临下,室内的光线给他银蓝冰冷的发色勾勒出了暖意,一双凌厉的眼带了点天真,“好啊。”
“谢谢纪先生!”
牢内几个暗中嘲讽纪岷疆果然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二十一岁能懂个屁,随便说几句他就信了。
等出去了一定得把他狠狠教训一顿。
“但我还是喜欢忠诚的狗,起了逆反心的我养不了。”纪岷疆微微偏头,千米外狙击手瞄准位置击穿玻璃窗后,眨眼间就狠狠贯穿了牢内几人的太阳穴。
“喻南桥。”
纪岷疆把丢在地上的烟慢慢碾灭,鞋尖沾了斑驳血渍,而后离他不远的栏杆下淌出了更多浓稠恶臭的血。
他开始怀念那夜在喻南桥唇上沾染的那抹血味了,又甜又干净,轻轻嗅一下就要上瘾。
他闭眼,喻南桥冷冽俊秀地站在不远处,他伸手去抓一把,发现那人竟然高举枪支,枪口精准对着他,仿佛带了浓烈的恨意。
他可不记得自己有哪里对不起喻南桥。
除了那晚在金玉楼巷子里暗中吩咐狙击手把喻南桥左胳膊弄废一事,这是与那人达成合作的条件。
但那晚恰好一帮贫民窟反叛者搅乱了他的计划,他也不知为何竟然还救了喻南桥一把,也许美色惑人让他失了分寸。
念此,纪岷疆嘲讽一笑,这当然是假的,他必须要确保喻南桥活着,不然他拿什么治病呢?
话说喻南桥是不是还没同意跟他联姻的请求?
“他会同意吗?”纪岷疆坐在车上,他问特助。
特助不知所以,可他闻着纪岷疆身上的血味,一边心底发寒一边点头说是。
谁知误打误撞竟把纪岷疆哄开心了。
“那求婚戒指就你买了。”
特助一个趔趄,他看着后视镜的老板,老板西装革履颇为英俊,混血面孔立体优越傲慢十足,可唇角含笑说出的话突兀地有些温柔。
--
白玉京地下生化实验室里满是高达三米的柱状营养舱,密密麻麻的线缠绕在一起,实验室里身穿防护服的人员匆忙来回走着,几排计算机以惊人的速度运行又建立起一个个3d式全面环绕的感染者建模。
喻南桥进来时他们纷纷对他示意。
“长官。”
面具下一金一粉的瞳孔带着机械色泽,黑金色的军服熨烫工整,军靴上银链子随他走动时发出悦耳的声响,这声响像是诱饵,将营养舱内已经异变的怪物们唤醒。
长满章鱼触手的怪物将吸盘贴着高密度玻璃面,还有面部鱼人化、蜘蛛化以及蜥蜴化长出细长舌头的。
这里面有些是从狩猎场带回来的,有些是犯罪处的人从贫民窟捕捉的,昨晚在狩猎场输了的那个改造过机械手臂的也赫然在内。
“妈妈……”
它们咿咿呀呀地对喻南桥喊妈妈,音调像是刚学会讲话的孩子,带着浓稠口水的声音,它们泡在营养液里讲出的话莫名有种阴冷感,像是地狱里出来的恶鬼,它们从来不对别人讲话,除了喻南桥。
“妈妈我好饿……”它们可怜巴巴地敲击着关押它们的牢房,此时显示屏上各类数值开始高速产生变化,警报音也在长鸣不绝。
众人连忙关闭警报并后退到安全区域。
戴着护目镜的年轻女性手里拿着输液器材颤抖着朝喻南桥走来,离她一米远的营养舱里就有个长达七米只能蜷缩在里边拿尖牙对她做撕咬动作的蛇人,“长官,这回又要麻烦您了。”
喻南桥轻轻点头,他闭眼坐在实验椅上,手放在手术台,针尖扎进他手腕的血管,运输管连通每一个营养舱,上回的血早已被它们吸食得一干二净,显然是饿坏了,于是新鲜的血液刚流通进去它们就张大嘴开始咬住管子吞咽。
就算血液已经在运输过程中被复制克隆也无济于事,它们的食量巨大无比,不摄入一定的血液就会失控,白玉京的人无法完美应对处决陷入疯狂的怪物们。
只有面前这位长官可以,他的血液被怪物们奉为珍宝,它们服从于长官并认他为母亲。
输血完毕后工作人员连忙为他打入营养剂,“您先休息片刻,城主半小时以后才会来此检查结果。”
雪白的长发倾洒下来,喻南桥心口传来剧痛,血液的流失让他在此刻连抬手指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这时怪物们已经恢复冷静,它们小心翼翼散发出安抚的信息素,并对喻南桥说:“妈妈你还好吗?”
“嗯。”喻南桥抬眼一一看过那些怪物,它们贪婪又不懂克制,已然丧失了之前身为人类的记忆,只记得进食和杀戮,它们被关押在此,既是为了观音城的和平,也是为了经过驯服和改造后投入到战斗中。
结局终究是死亡。
半小时后工作人员已经离开了,喻南桥卸去面具,可他的发色和瞳色依旧维持原样,他此刻的精神状态很差,正常人体是承受不住的,于是只能以半人半兽的形态稍作休息。
雪白的雪豹尾巴在身后奄奄一息地摆动。
高强度防护门被打开,无声又诡异,过后响起了轮椅滚过地面的声音。
“南桥,这回辛苦你了。”城主和蔼笑着,他被人推进实验室,一双浑浊的眼严格扫视着舱内实验体。
喻南桥站起来对他行礼,军帽下一双眼有些疲倦,唇色已经发白了。
“城主,不跟我介绍一下这位长官吗?”
——啪嗒。
皮鞋落在地面发出喑哑声响,来者腰间别着枪支,与皮质大衣发出了极轻的剐蹭音。
纪岷疆从轮椅后走出,实验室此刻为了配合喻南桥的身体情况特意调低了亮度,于是阴影就格外容易显现。
纪岷疆把喻南桥笼罩起来,他嗅着来自喻南桥腕骨间的血味,十分愉悦。
血液流失后喻南桥变得迟钝,他迷茫地抬眼看近在咫尺的纪岷疆,声音很乖,“您好。”
他今夜没有以前那样精于算计,长发蔫蔫地垂下来盖住小半张漂亮的脸。
“我是喻南桥。”
纪岷疆听见他这样诚实地与自己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