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纪岷疆只说了狩猎场开放的条件与好处,剩下的隐喻与暗意他一点没表露,该明白的人都明白,这不需要明说。
他发表完意见后全场一片寂静,朝野愤怒起身。
“你这是把人命当什么了!我不同意!”朝野还是和在警局时一样富有正义感,可他身边不会再有跟他一样正义的人了。
城主与众人纷纷赞同并选择了纪岷疆的建议。
会议结束后城主与纪岷疆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心知肚明。
下流阶级清除计划。
他们不需要低素质平民来降低观音城总体评分与排名。
狩猎场的背后是要灭掉不合格的平民,合格平民将改造并投入军队进行战斗。
观音城不需要仁慈,观音城只需要声望与荣耀。
朝野出了会议大厅后一言不发,英俊的脸阴沉极了,更多是不解与厌恶。
他们怎么可以那样冷酷?贫民窟的人就不是人了吗?为什么不可以和谐共处?
朝野疲倦地倚着冰冷墙面,眼前是观音城的旗帜,玫瑰与观音仁慈地在旗帜上绣着,朝野闭上眼,无能为力地抱住头蹲在地上,高大的身形被得体军装包裹,整个人更显魅力,一群女性官员路过他时想出声安慰,可看见不远处的纪岷疆时就停了。
她们畏惧地退下。
朝野丝毫不知情,他想起了前不久的事,他那时还是警厅刑事重案组的队长,职位不高但那是他自己凭本事挣的,他进警厅特意掩盖了贵族身份,师父起初带他时还告诉他不要锋芒过露,贵族是看不起他们普通人的。
师父不知道他是贵族,他也从来不说,每次出任务都尽心尽力,他真的想让这个社会变好,不是有越来越高的高楼那种好,是一种他自己都无法描述出来的好。
后来师父跟他在侦破案件时师父为了救他死了,最大的功劳落在朝野头上,朝野进了白玉京这个政府地带,他企图带着师父的那份对新时代的憧憬在此处一并实现,可他错了。
该死的财阀至上,他们眼里只有钱。
朝野收拾好情绪后准备离开,可纪岷疆出声叫住了他。
纪岷疆很适合西装,优雅又暴虐,领带一丝不苟搭在健硕又不野蛮的胸膛前,他比朝野还高一点,两人年纪相仿但气势相差极大。
银蓝发丝有些散乱落在优越骨感的额前,断眉上的眉钉折射出蔑视的冷光,他单手插兜,混血面孔带了友好的笑,“朝家露面的总是二少爷,我都快忘记还有你这个长子了。”
朝野不想理他,朝野最讨厌被人认出真实身份,说来可笑,他是缉拿罪犯的入了军职的人,可家里却是百年军火商,与反社会暴徒常有来往。
“不过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呢?”纪岷疆见他露出厌恶神情时更显愉悦,他凑近,冷冰冰地嘲笑:“是不是你他妈的太窝囊,老爷子没脸把你介绍给我们啊。”
朝野忍无可忍,将枪从腰侧拔出,精准对准纪岷疆的额头。
警报器一瞬惊响,仿生警卫整齐划一进来将两人围住。
“怎么生气了呢?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纪岷疆不解道。
“别他妈说了!”朝野暴躁道。
“你敢杀我吗?杀了我你也得死。”纪岷疆敛了笑,他对别人不会笑太久,很累又很掉价,他是来给朝野警告的,朝野休想破坏他的计划。
——哗啦。
枪支保险栓一并打开,仿生警卫的枪支对准朝野。
朝野咬牙收枪,他边想师父的教诲边冷静,而后一言不发撞开警卫出了正门。
纪岷疆颇有成就感。
城主这时从楼上给他发来讯息让他过去,他刚转身,就听见朝野智脑震动的声音。
他停下,好奇地想听一听。
朝野接了通讯器,那边兴奋的男音刺耳穿进朝野的脑内:“哥!听说你前几天违令把喻南桥锁起来玩审讯play了?看不出来啊哥,你还怪会玩的。”
玩你妈!
哪来的这么离谱的谣言?那消息不是被封锁了,他弟怎么知道的?
而且他哪儿玩了?
他那天分明是审讯犯罪嫌疑人!
被气愤冲昏头的朝野不知道纪岷疆在身后,他吼着对通讯器那边的朝棋说:“喻南桥他妈谁啊!老子他妈玩谁了!”
喻南桥?
纪岷疆在心底默念了这三个字。
奇怪。
他分明不认识喻南桥,为什么听见他的名字心脏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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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岷疆出白玉京后,助理连忙迎上来。
“家主想见您一面,您……”
“不去。”纪岷疆坐在车的后座,闻言闭着的眼缓慢睁开,长身玉立被漆黑西装的压迫感盖住,侧脸轮廓傲慢又俊美,“听说我那个小跟班死了,叫什么来着?”
助理连忙说:“乌家长子,乌元。”
“谁干的?”
“喻家那位公子,喻南桥,您应该不认识……”
又是喻南桥。
喻南桥是谁?
助理跟了纪岷疆太久,她在纪岷疆的沉默里明白了纪岷疆的需求,于是她飞速把喻南桥的个人资料整理好递给纪岷疆。
纪岷疆翻着纸页,他和他那位古板的父亲唯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喜欢纸制品,他看了看喻南桥的资料,思索片刻,他抬眼,笑道:“弹琵琶的艺术家?”
助理不敢吭声,她听纪岷疆在后边喃喃自语,冷意攀上她的感官。
纪岷疆浓睫一颤,又把眼垂下了。
这个模样很像失落,可助理知道,纪岷疆是在克制兴奋。
“艺术家会杀人?真有意思,我想见见他。”
——
浓夜如死。
贫民窟的人都歇下了,只剩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怪异鸟类盘踞在一起,它们用利爪拨弄着垃圾站的残羹剩饭,嗓子眼急切地发出叫喊,麻木的眼珠转来转去,似乎在警惕什么。
巡查灯从高达三千米的地方往下扫射,色感浓郁的亮蓝色光线以它们为中心开始晃动,三秒过后垃圾站尽数烧焦成了废墟。
异种的污臭羽毛随爆炸而向不远处飘散,喻南桥撑着长柄黑伞,他微微抬高脖子,空闲的手向空中抓了一把羽毛,稍纵即逝间它们开始碎裂分解,化成了灰烬。
四周高高低低的红灯笼被三类材质的线串起来挂在梧桐树上,灯笼里烧的是电子火,当异种消散后电子火烧的更旺盛了,似乎是在一瞬间完成了能源转换。
违背宵禁法则就会死亡。
城区是没有宵禁的,这项法律只针对贫民窟实行,因为人穷久了会变恶人,管理者为杜绝这一现象,只好慷慨仁慈地颁布宵禁法则,在午夜十二点到清晨五点,巡查灯会严格监控人类活动及犯罪行为。
一群鸟大半夜找个东西吃在管理者看来是偷窃,它们的死亡规整了社会风气,富有价值。
喻南桥很久没来过贫民窟了,今夜来是审罚罪犯的,一个流窜于观音城和狂欢城的毒贩——
他最近逃回贫民窟苟延残喘了。
任务正在倒计时,他还有十分钟时间完成这个任务,如果失败的话到时候副本总分会变低。
他一点也不急,只是沿着偶尔立了路灯的小道挨家挨户地找。
贫民窟的房子千篇一律,一片区是一个数字,再在一片区里建起小高楼。
喻南桥到了门牌5—104时停下,他有礼貌地敲了三下门,门上沉闷的脏灰沾他手背上他丝毫不在意。
他今天穿的跟平常完全不一样,一身漆黑皮革劲装把瘦削优越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武装带紧紧扣在腰肢上,腰边别了短刀。
短刀的柄手瘦长粗糙方便长时间控制,刀刃极为锋利而扮相极为柔和,在月夜下温温柔柔地覆盖了层玫瑰色流光,像有万千玫瑰在这刀上奔流而过。
门内的人畏畏缩缩地探出脑袋,喻南桥对他友好一笑,“您好。”
皮包骨的中年男人眼瞳骤缩,他还没来得及逃跑心口就被刺入一把刀。
柄手被喻南桥握住,他对刺穿心脏十分擅长,找准位置甚至可以让被杀者在三秒内迅速死亡且一点痛都不受。
乌漆长发为了方便做任务而利落扎起,头颅弧度完美地展露,他把男人杀了后拽着男人的衣领出了房子。
在这几步里喻南桥就把他的心脏毫无瑕疵剖了出来,他带着半透光的环状护目镜,上半张脸被遮住,细细的眉却还露着点。
血溅出来到他眉间了,像个小红痣。
心脏被他握在包裹了皮革露指手套里,手心隔着布料感受到微微跳动的热度。
男人的身体暴露在监视器下,亮蓝色警戒光线变为超高温将他刺穿,火光在他身上蔓延,尸体在被焚烧。
屋里传来女人的绝望的尖叫,女人不敢出来,半张脸就在门背后,眼死死盯着喻南桥,菜刀握手里,她瑟瑟发抖。
喻南桥不看她,他漠然看着尸体焚化的过程,而后从腰侧把可折叠培养瓶拿出来,玻璃质感还有星星点点的莹亮,他把心脏小心翼翼放进瓶子里,他转身朝门走来,抬手把瓶子递给女人。
“您要他的心脏吗?”喻南桥友好地问。
观音城有个习俗,人死后,心脏要归还给那人的伴侣。
女人看着掩盖了半张脸的喻南桥,如果忽略他身上刺鼻的血腥味和他杀了自己的丈夫还剖了丈夫的心脏,女人不会惧怕他。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丈夫。
“你、你杀了他?”女人哭得说不清话来,可字字咬牙切齿:“你、你不得好死!你会下地狱的!”
纪岷疆不想给这个女人辩解什么,说什么呢?她的丈夫不是贫民窟普普通通的一个居民,而是臭名昭著作恶多端的死刑罪犯?
“你杀了他!他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啊!”女人怒吼着推了喻南桥一把。
她的胳膊伸出门进入监控领域,激光自天际而来要把她的胳膊割断。
喻南桥将一直稳握手心的黑伞倾斜过来遮住女人露出房间的肢体。
光线无声息在伞面消失。
女人白着脸,讷讷说不出什么,她瘫坐在玄关,手里捧着刚喻南桥递给她的丈夫的心脏。
“你会下地狱的……”女人哭得五官扭曲痛苦,声音极低。
任务完成喻南桥要走了。
喻南桥将沾了血的指尖放在嘴边,短促的口哨声后赤色机车在夜里闪烁着雾色琉璃光,他长腿一跨利落上车,高马尾在后颈处晃了晃,引擎嘶鸣发动。
不少人家亮了灯趴窗户上往外看。
女人声嘶力竭在屋里诅咒喻南桥:“你不得好死!”
喻南桥忽略这他早已听腻了的诅咒。
这只是一场游戏,等他回到现实,他就与这个世界再无瓜葛。
没必要与虚拟数据共情什么。
只是完成任务罢了,这个副本和他以往经历的没什么区别,不过枯燥乏味地按照指令去做什么。
至于那个sss级的他需要攻略来获取互动值的npc?他根本就不知道是谁,怎么攻略?
如果不是刻意在乎一下,喻南桥怕是要忘记这个角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