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白玉京是观音城政府集中管理地,它的地下三层是罚罪场。
喻南桥带着半遮面的乌漆面具,长发低束被银色军帽压住,镶了纯金星状的荣耀标识在帽檐上漂亮地勾了半圈,他耳垂露出,是冷玉的白,修身的皮质军装令他的肌肤一丝不露,可线条勾勒又很性感。
不是刻意的,实在是他太适合军装,又冷又威严。
成排的罪犯被士兵压制住,平日里嚣张无比的罪犯们上了刑场变得比老鼠还胆小,他们瑟瑟发抖却连一个求饶的字都说不出。
他们看着不远处的长官,那位长官疲倦地坐在高位上,他脖颈低下,帽檐与面具将上半张脸完全遮住,秀丽的鼻尖微红,连带唇线冷清的唇都是艳的。
他下一瞬优雅起身,下巴微扬,这个模样显得他有些傲慢和冷漠。
“长官……您、您救我!”一个浑身都是肌肉的刀疤脸男人挣扎开来,他狼狈地跪爬过来,跪在喻南桥脚下,他求饶道:“我再也不卖小孩了,您、您饶了我,我保证以后一定做个好人……您……”
喻南桥后退一步,洁白的军装袍子远离男人的脏臭味道。
男人嗅到一丝冷冽的荔枝香,混杂着暧昧的玫瑰味,他死到临头居然还被蛊惑,居然咽了咽嗓子,五指贪婪地向前想触摸面前高高在上的喻南桥。
士兵当即过来把他拖走,锋利的绳子勒住他的脖子,让他窒息着痛苦,可他张大嘴,想说的不再是求饶,而是想摸一下离他越来越远的长官。
长官。
“行刑。”
喻南桥无情启唇,一金一粉的眼珠有些昏暗。
等离子激光一瞬间从庄严肃穆的罚罪场两侧射出,眨眼间所有罪犯都蒸发消失。
一滴水渍沾到了指尖,审判者走过来,他躬身为喻南桥递上柔软的帕子,“您要不嫌弃,用我的擦吧?”
喻南桥接过后擦了擦,想了想,温柔地说:“脏了,我洗好给您送来。”
审判者红着脸低头,闷声说好。
喻南桥细细咳嗽一下,他拿帕子抵住唇,说:“那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了。”
回到转角的休息室,他坐在椅子上,吃了药后又觉得苦,于是手捧杯子,非常矜持地小口喝了又喝,这是潜意识的良好教养,他为方便就把面具摘了下来。
银白的发色一瞬变回原来的乌漆,连同瞳孔的色感。
他接受过雪豹的血液改造,有时为了发挥身体的极致素质会使用这部分基因,在白玉京他一直维持银发异瞳的样子。
“南桥。”
少年干净的嗓音伴随亮蓝色虚拟光屏响起,光屏使室内的光变得很刺眼。
喻南桥视觉还没恢复,于是难受地抬指挡了眼。
少年连忙说抱歉,他逐渐降低亮度后喻南桥把遮眼的手放下了。
喻南桥的长相很古典,细眉狐狸眼、秀鼻薄唇鹅蛋脸,黑的黑白的白,红的又红,沾了病气这些色泽就更明显。
不近人情、又如玫瑰般糜烂的美人。
少年隔着屏幕都被他的美貌震撼了,心砰砰跳了好久才恢复过来。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药效开始发挥作用,喻南桥眼前的一切开始慢慢变清晰。
“猎物要上钩了。”少年把橘色卷发潦草扎起,虎牙尖锐地露了出来,“就在今晚。”
——
观音城的天已经黑烂了,圣河从繁华喧闹的市区一路曲折淌到了贫民窟。
城中心最高建筑是一座国风酒楼,涂了磷火的油纸伞在楼外密密麻麻连成片,暗夜里被倒挂在虚拟天棚之上,油纸伞赤红的长布条垂落到玻璃地面,地下养了群改造过的长尾金鱼,游来游去时电子鱼鳞发出粉蓝光线。
衣着奢华的上层人士从悬浮跑车下来,皮鞋高跟鞋踏在玻璃地面迅速泛起莲花涟漪,金鱼的眼睛一瞬间变为监控器识别着虚拟邀请码。
如果这片领域内有未被邀请的不速之客闯入,金鱼就会发出警报并用高伏电将其击杀。
酒楼朱门前有几位旗袍女郎,正笑眼弯弯地邀请贵宾进楼,她们打扮得像中国娃娃,可爱的发包上还配了熊猫饰品,可若是仔细看,便能从饰品中窥见环状金线,以及复杂繁琐的外在神经处理器——
她们既是迎宾女郎,也是人畜无害的仿生保镖。
酒楼大厅坐满了人,旧时代的戏台子上咿咿呀呀唱着戏,戏子的手从淡粉水袖里挥出,刻满了冰冷漂亮的木偶线。
乐器也尽由仿生人弹奏,大厅坐着的只算普通宾客,花了大钱也只能听这个。
“那位……在上边弹琵琶吗?”一人局促地叫过服务员,他的机械义眼微微眨动,仰望着二楼严密覆盖了红绸缎的包厢,问道:“我要花多少钱才可以去听?”
服务员的程序严谨无缺,她委婉回答:“客人,您不是贵族。”
那人脸色涨红,低下头来眼里满是嫉妒。
旁边一个红发女孩高声讽刺道:“乡巴佬别想了,人家高岭之花哪能让你这狗眼看见?”
众人闻言发出哄笑。
新时代高科技日益更迭,乐器成了传统音乐世家才能学的珍贵艺术,众人花钱听曲不是为了欣赏,而是为了彰显社会地位。
而音乐世家中样貌才艺皆出挑的,在外人眼里是光风霁月,但在权贵财阀眼里,关起门来就是任人玩弄的漂亮货色。
艺术家是这个时代的上流社会中,最低级的存在。
二楼包厢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包厢内不同酒楼别的古风样式,欧式装横极为夸张华丽。
喻南桥端坐木椅上,穿了身雪白唐装,他抱着胭红古琵琶,脖颈优雅垂了弧度,仅露出半张冷白细腻的脸,乌漆长发披散而下,遮住了瘦薄的肩。
毫无瑕疵、细长如玉的手指在琴弦上掠动,琵琶音出尘决绝,室内暗金光线暧昧变换着亮泽,权贵们勉强能看清他耳边有一束发拿发扣裹住了,发扣上挂了窄细的纯金流苏,耳垂上的红玉坠子更漂亮,还随弹琵琶的动作细微晃动。
跟撩拨似的。
只是美人实在冷清,进了包厢到现在都没表情,只垂着眼弹琵琶,与周身纸醉金迷的糜烂截然相反,听说身体还不好,唇色过浅唯有唇珠生了抹艳红,病气冷淡又脆弱,难免让人生出旁的意味。
“南桥,我们请你一趟不容易啊,怎么连笑都不笑一下?搞得跟我们欺负你一样。”
金发男子不耐烦地扯了扯西装领带,浑身的雪茄味跟酒气混在一块,更有其他人在这儿吞云吐雾踩着香槟狂欢,喝醉了还有乱砸东西的。
众人纷纷附和:“是啊,怪不得人家说艺术家清高,瞧不起咱们搞钱的,以前我不信这事啊,咱这社会不讲究人人平等嘛,今天看见了,嘿,还真他妈搞歧视啊!”
门外挂着的红灯笼被风吹得乱晃,关在里头的机械鸟发出喑哑喊叫,翅膀挥洒间扑灭了灯笼里的火。
喻南桥温和弯了眼尾,古典模样的狐狸眼色如墨石,右眼尾天生有道暗红胎记,形状像玫瑰花瓣,独特极了。
“是我的错,抱歉,查尔斯。”
喻南桥的声线又清又冷,尾音却柔了,若即若离的仙级美人音带了极强的蛊惑感,听他说话是个享受。
他竖抱琵琶站起来,仪态完美地鞠躬道歉,而后直起身子,说:“时间到了,我也该走了。”
“道了歉就能走?”查尔斯挑眉一笑,门顿时被虚拟屏障拦住。
喻南桥错愕地看他,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不放自己走。
查尔斯被他搞得心痒痒,于是把喝了一半的酒砸在桌面上,巴洛克风格的丝绸桌布被酒液濡湿,他毫无在意,直勾勾看着喻南桥。
今夜把这出了名的美人搞过来确实不容易,可见了才知道钱没白花,真的漂亮,这干净冷淡的太适合被玩了。
尤其是把他欺负哭那个场景。
……操。
光想想就刺激。
查尔斯摸了摸下巴,唤宠物般唤喻南桥,“南桥过来,把酒喝了我就放过你。”
权贵面前,谁都没有人身权利,做什么都不能由自己,这是个被金钱管控的残酷世界。
淫靡的视线尽数投在喻南桥浑身上下,喻南桥收敛情绪,他走到查尔斯面前,想自己倒一杯酒。
查尔斯把他自己刚喝过的那个酒杯朝喻南桥推过去,“喝这个。”
由高浓度酒液、查尔斯的唾液和雪茄烟沫混在一起的恶心东西,狗都不喝怎么指望这高岭之花喝?
众人静下来,看着喻南桥会作何反应。
“我不喝这个。”喻南桥直视查尔斯,眼神冷漠毫无畏惧,“你这是在羞辱我。”
查尔斯呵呵一笑,拍了拍手,喻南桥身后两个强壮男人应声而来抓住他的手臂,强迫着令他跪在地上,价值千金的手被毫不怜惜地绑在身后,他想低头不想看他们打量的怪异目光。
可身后男人拽着喻南桥的长发迫使他仰头,查尔斯手拿酒杯从沙发上站起来,吊儿郎当走过来。
他半蹲在喻南桥面前,一手捏着他尖细的下巴,一手大力撑开他的嘴,把那半杯酒猛地灌下去。
啪嗒。
酒杯被扔在地上,咕噜噜滚了老远。
滚到了乌元皮鞋边上,他从疙瘩角落里弯腰把酒杯捡起,用仿生服务员递过的纸巾擦了擦杯面,手指按在酒杯圆口上摸了一圈,喻南桥刚用这个杯子喝酒了,也许上面有喻南桥的味道,他趁着众人不注意,把刚摸过酒杯的手指递到鼻尖,嗅了嗅。
不远处还传来喻南桥压抑的咳嗽声。
他偷偷看过去。
“查尔斯……”喻南桥的眼尾烧红乌发凌乱,他像是不适应喝酒,也对,音乐世家的独生子一定从小就被养的很有教养,怎么会喝酒呢。
那这也许是他第一次喝酒。
一定很难受。
乌元就这样看着喻南桥。
喻南桥面颊潮红,被灌酒太狠眼睛一直流刺激性生理眼泪,双唇因为不适应烈酒的味道就无意识张开,酒液从嘴里滑下透亮痕迹,湿漉漉到被盘云扣系严实的脖子。
真漂亮。
乌元克制地想。
喻南桥不动声色瞥向他,狐狸眼里水光潋滟却毫无酒色,他收回目光,浓睫低垂掩盖胜券在握的野心。
是呀,猎物已经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