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父母的纠结
“担忧影响了年味，难以一如既往。父母只能将纠结缠绕，在过去与未来中盘算现实，以关心，酿造出不同的执拗。”
除夕夜，谭鸣声家虽租住着小院，但一如既往、团聚围坐在电视机边，观看农乡人民喜欢了三十余年的春节联欢晚会。
谭林基白日去了村支书家，确认过年底即可拿到东江新城动迁房的好消息，又有了沉手的积蓄，对未来何处安家、儿子婚恋是否称心那点烦恼，就不足以影响喜迎新年的好心情。耿直的农乡汉子归回家乡怀抱、亲人身边，看着欢天喜地、节庆味儿十足的文艺节目，开心不止地饮下一杯又一杯的简装白酒。
“孩子爸，少喝点，和孩子说说话，让他多吃些菜……”谭鸣声母亲端来了热汤，看人虽坐在电视机前，可拿着手机、目光发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孩子，心中焦急……连日来，谭鸣声明显没了胃口，不止年夜饭，连平日的饭食都草草应付，除了大碗白饭吃得极快，几乎不见动筷吃菜。
“啊……好。”谭林基拿起谭鸣声面前的空杯，斟满，“儿子，来，爸爸祝你新年工作顺利、早点找到合适的女朋友。”
“……”谭鸣声连天连夜对着电脑拼命琢磨技术，一双俏目已然发红，移眸看向父亲递来的酒杯，沉默。终是咽了一口喉中的黄连滋味，伸手，接过酒杯，“谢谢爸……新年，愿您和妈妈身体健康、日日快乐！”
“好！”谭林基暗吁了一口气，“来，你妈刚做好的农家一锅鲜。”
“您辛苦了一年，也多吃些。”谭鸣声没动父亲挟到碗里的蛋饺，只为他布菜，“……开春，还是和表叔一起去东阳吧？国外太远，有什么，我和妈照顾不到。”
“再拼两年吧，多挣些。现在有网络，有什么事联络也快。”谭林基只好自饮了一杯，“你的事定好，我就更放心了……新年，给小孜姑娘发信息问好没有？人家给了那么多东西，礼尚往来是应该的。晚点，带些东西去还礼，也省得新年还欠别家人情。”
“……爸、妈，你们慢慢看，我有不少信息要回、要发。”谭鸣声长身起立，回屋。
谭林基目光一沉，和老伴儿一起看儿子回房。
“孩子爸，小孜姑娘，你真的一丝一毫不情愿的吗？我身体现在挺好，帮孩子再多支撑几年，没有问题的……”
“砰！”谭林基把酒杯叩在桌上，“一会儿把鞭炮多拿两挂出来，到了时点好好放放，新年，谁家不盼个越过越好？……你以前一直想要个女儿，可惜管得紧，现在，想认小孜那姑娘做干女儿也不是不可以。”
“孩子爸，你这是……”
“别说你和阿声故土难离，我自己何尝不想念家乡？听书记说，区府网站里明确公布了东江新城三甲分院建设的消息，那也不一定非去北岸不可。”
“那……”母亲心中一松，添了雀跃。“阿声的事儿？”
“还是找个象我们这样、有动迁房无负担的人家，对孩子、你、我最合适……晚点，帮我问问阿声：新年里值几天班？我想带他去一些人家走走、看看……就这几天，和我提到的人家，也不少。”
老木雕匠一口酒喝得悠长，不知已回房的孩子静静地站在房门边，清晰地回应：“爸，区局和所里为进一步推动基层法治宣传模式创新,构建覆盖东江新城的法治宣传网格，给了我一年的学习任务，走人家的时间，是肯定没有了！”
“你！”谭林基直怒，“法治宣传网格能和你将来一起过日子吗？比找媳妇儿还要紧？”
“能！它不仅会和我的工作一起过日子，还会和东江新城居民一起过日子！”
和老木雕匠一样，烦恼孩子事业与婚姻的还有夏言驹夫妇。
本来好端端拉着孩子、陪着老人一起观看春晚，夫妻俩感到这个春节过得特别舒心，一顿半成品做成的年夜饭也吃得有滋有味。谁知饶琳娜一个电话，激得夏棘青当场暴走，丢了饭碗就直冲门外，过了十一点半也没见回来，急得蓝家琳站在别墅门口一直张望，可不熟悉东江新城的地形，也不知到哪里去找炸开混身毛刺的儿子。
“老夏、承建，你们说，青青能到哪里去？”虽然说即将春打六九头，可入夜后，东江市气温骤降，路灯下，蓝家琳呵气成雾。
夏言驹用自己的羽绒服紧紧裹了妻子，跟着焦急地看向门外的道路，“要不，我和承建去找找？”
“表哥，我们能到哪里找啊？青青那孩子只嘀咕了一句‘我就不相信我做的都是无用功！我提的问题，区府全部都关注过、全部协调解决好了！’，然后就冲出门，连方向都没告诉我们！”倪承建站在路灯下跺着脚，茫然往四向张望着。
“琳娜到底和他说什么了？把青青气成这样！”蓝家琳急得几乎落泪，“这俩孩子现在是什么情况啊？我本来还说今年底或明年就把他们的事定下来，也省得我们在国外天天不放心。”
“孩子的事，我们急也急不来。”夏言驹嘴里安慰，心里却把饶琳娜来时说的那些话，反反复复回放了好几遍，“琳娜一直反对青青在网站和博客上反映东江新城的问题，希望青青把精力拉回到休闲娱乐推介上来，还建议他能打开海外保健品、理疗品的业务局面。”
“我感觉这个建议不错，是块‘美味蛋糕’！”倪承建倒是直接赞成，“说实话，这业务我也心动过。”
“那，老夏你看……是不是咱们这次就把青青带出去一段时间？咱们是从事药学研究的，与保健品方面也有些联系，能给孩子点建议，比他现在毫无方向，天天针对东江新城挑刺、挑毛病好啊！”蓝家琳眼看还有一刻钟就要敲响新年钟声，一直瞒着的夏奶奶也频频看向窗外，夏棘青在漫漫黑夜中不见踪影，心中更慌，急得无措。
“家琳，我也考虑过这个。”夏言驹忧心、烦恼，早就忘了自己只套了一件羊毛衫，“可是，孩子的事业发展要听他自己的意见。更何况，青青在网络上发表的意见，未必对新城建设没有促进作用。”
“可人家都说他以偏盖全，尽吹邪风了！”蓝家琳几乎已经拿定主意，“我可不愿孩子吃力不讨好，受这个委屈！”
“言驹、承建啊，青青去干什么了？还没有回来吗？马上要到新年了，我等他放鞭炮啊！”夏奶奶一个人留在室内，心里疑惑，走到房门口，问向一对争执中的父母。
老人家长居市区，禁燃令启动后，一直嫌没鞭炮声的新年少了一份热闹的年味儿，就等着夏棘青许诺过的，为她新年多放几挂鞭炮，可这会忽然发现不见了心爱侄孙，发急，“青青呢？是不是言驹你又说他什么了，这孩子生气回北岸去了？怎么过年也不让孩子安生啊？”
“这……他还能气得回北岸去了？他喝了酒，车也没开，乘什么车走的？”夏言驹几乎血压倏高，眼睛被寒风吹着，发花！
“小孜爸，你看，我们回迁条件差，硬生生耽误了孩子求学。我想着，咱们要不要先将就着，晚点再添置油烟机这些？把钱省下来给小孜，让孩子年后报个全日制的培训班，让她好好学门技术！”
知道新小孜一顿年夜饭看尽了脸色，不仅吃得没滋没味，而且估计没过半饱，胡扬馨心疼难过！借着想新年一早做奶茶、要到24小时便利店买鲜奶的借口，拉了新忆鲁到幸福街，让新小孜一人先回家。
“我和你什么不能将就？只要孩子能发展好事业，吃啥苦都不怕！”新忆鲁知道孩子的委屈，可对于爱人的建议，心中顾虑，“只怕小孜那孩子不肯。”
“这孩子在东江没少吃苦，比以前更肯学，怎么会不肯？”
“你也不想想，小孜为什么放弃复读？不就是怕我们太难！”新忆鲁想起孩子几个月前在电话里的大哭，心抽疼，“可是这孩子心气儿倔强，决定了方向就不愿意回头！你看今年她挣的那点兼职钱，硬拉着咱们买了全新的羊毛衫，怎么也不愿意给自己加一件，为这个还和你争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胡扬馨拍着丈夫，细看他穿了十几年羽绒服的衣领内，那质地精美的羊绒衫，“孩子就是这性格……”
“所以，我是担心，咱们的房贷，几乎占了你我的退休工资的三分之二，再让小孜报全日制培训班，她肯定不愿意！”
“……那你看，玩具厂老板带着工人血汗钱跑了，厂也封了。开了年，咱孩子可怎么办？”
“这……我也不知道啊！”
新忆鲁和胡扬馨对着24小时便利店贵出最少三分之一的牛奶，是真的纠结！
他们不知道，隔着一排货架，正摆弄单反相机夏棘青，听见这些话，停了翻看照片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