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故事与汤面
“温情的农家汤面，串起了真实而奇怪的故事，百姓的家长里短，就在那浓浓的滋味间。”
“派出所到了，大家请下车吧。”
警车停在了映霞镇派出所的三层小楼前，谭鸣声跳下来，先后拉开前、后排的车门。樊丽华和冯堂晓下了车，没打伞，直接冲进打开的楼门。
夏棘青抱着他的背包，向外瞅了瞅被岁月侵蚀到有些黯然的旧楼，磨叽。
谭鸣声心中了然，微笑着看他，“这旧楼明年也要拆了，与江霞镇派出所合并改迁为‘东江新城派出所’。不过放心吧，里面五年前重新装修过，算得上干净，有专用的淋浴室和洗漱间。”
“快进来，先喝口热茶，电热水器已经打开好一会儿了。这是新毛巾和牙刷，冯部长、樊代表，你们挨个去洗漱洗漱。小伙子，这是你的，只管用，我们备得多。”顾警长把几个人迎进会议室，忙着送茶、递交物品，并交待谭鸣声，“刚才，小李说开车过来，送锅热汤面，你去迎一迎。一会儿拿碗给大家分分，咱们俩也吃一点儿。”
“呵呵，我每次来，都给您添麻烦！可是，这里的菜汤面，那味道是真好！”樊丽华不怕生，伸手接了洗漱用品，就端起杯子喝热茶、暖身体。她当区人大代表已经第八年了，经常在基层街、镇、乡村跑，和大家一起吃工作餐是常事，知道有时候过于客气，反而让人不自在。
冯堂晓却有些不好意思，用杯子捂了手，问顾警长：“今天正好是您值班？看这一身泥水，怎么，刚从外面回来？”
“这不所长傍晚接到区局的电话，说区委紧急安排防汛，可他正好在党校学习，赶不回来，就叮嘱我到所里带队值守……哎，小伙子，你不是被淹别墅的业主吗？装修队长说你生气回北岸了，这是不放心，又回来了？别着急，你家就院子里进了一层水，我看着水下去，才回来的。今天晚了，你明天再回去，一会让鸣声带你去值班室先休息休息。”
夏棘青没说话，摇了摇头，他一身倦意已被眼前陈旧中的新奇驱赶了，完全没有睡意，挺想眼见、耳听一些信息。
顾警长也不勉强他，给樊丽华喝空的杯里续了水，“新城别墅区的积水是下去了，谭鸣声又被调去协助处理蹭车事故，我后面又接了一次警，带着老丁去了现场，刚回所。”
“怎么？又发生什么事了？”冯堂晓没说蹭他车的就是夏棘青，却和樊丽华紧张起来，只怕新城哪里又出现问题。
夏棘青暗自脸红，闷头嘬了一口并不可口的茶，听顾警长说道：“已经基本完成动迁的塘梁村，就是鸣声他们隔壁的那个村子，剩了几户钉子户，今天暴雨出了点麻烦。”
“那村里的情况我知道，上个月还专门去走访过。有一户老人家是故土难离，可看到东江新城的整体规划，又听说明年就可以拿到新房，子女还预备在将来的综合菜场里承包个铺位经营蔬菜，已经答应动迁了。可剩余两户人家还是坚持，不拿足八套房，肯定不搬。”
“八套？”冯堂晓有些意外，“这好象过分了啊！”
“可不是？”顾警长无奈，“动迁政策是明文公布的，大家都一样，很公平。可和他们讲不通道理啊！”
“那今天发生什么事儿了？”
“他们几家周边的房子已经拆了，村里的小卖部也没有了。进出、生活都不方便，那老人的子孙也到外面租房，只留他一个人在老屋，雨量加大，他一个人害怕，又舍不得麻烦子孙，就叫我们警察去陪着。所以，老丁这会还留在那里照顾呢。”
“哂，好笑，自己的儿孙舍不得，倒舍得麻烦别人家的孩子！”夏棘青忍不住嘀咕出声，这样“维护自家儿孙”的行为有些自私，他难以理解，可看樊丽华，竟然见怪不怪！
“其他几家呢？”
“另外有一家男人冒雨骑车出去买东西，摔了一跤，碰破了膝盖，他老婆说家里没油、没盐、没法活了，让我们送东西过去。”
“这更可笑！”夏棘青感觉今晚听到的，都是相当奇葩的故事，真有这样的人家吗？
“这不算啥，不过跑一次腿。”顾警长叹气，“可另一家的事让我们担心。他家地基本来就不结实，周围的房子一拆，再一下雨，墙体松动，裂了好大一条缝，吓得女人哭、男人叫，报警要求我们给他们修房子！”
“这都叫什么事儿？那些问题是他们自找的，找你们警察干什么？”夏棘青不知不觉又管起闲事挑起刺，“你们连这个都出警，真把自己当‘万事通’了？”
“我们不是‘万事通’，是‘万金油’，哪里有事哪里扑！来、来，吃面。”
谭鸣声端着热腾腾的锅子和烫好的碗筷进来，听见顾警长的吐槽，揶揄：“警长，您前面还说，这些问题不过小菜一碟！怎么，看见樊部长就叹上苦经了？您都怵，我们年轻人可怎么办？”
“哈哈哈，小谭，你们顾警长也就是说说。说过了，心里舒服些，后面照样带着你们当‘万金油’，谁让他是老党员呢？”樊丽华冲谭鸣声眨了眨眼，自己拿起碗筷去挑面，“撤乡撤镇建新城，我们可能面对各种各样的问题。但不管怎么样，百姓的困难与安危，不能看着不管。这样，我正好来了，就和冯部长您请个假，明天上午约好动迁办的同志，一起上门看看这几户人家，再做做工作，看能不能动员他们尽快搬迁。不然，他们以后的生活困难会更多！”
“丽华，你只管去。明天上午推动‘125国际志愿者日’专项行动的会议，我一个人能顶。”
“哎，说到国际志愿者日专项行动，小谭，你得想办法，带领团员同志，也商量个具体行动方案，一起参与进来！”
“好的，那一会吃好面，我和您说说想法，一定不会再让服务小孜家的那些问题再出现。可是，会不会耽误您休息？”
“没问题，你帮我多加点汤，吃了这热乎乎的农家菜汤面，我精神就来了！”樊丽华回应着谭鸣声，桌下却悄悄摸出个小瓶子，朝手里倒了几个小药丸。
夏棘青眼尖，认出那是夏奶奶常吃的护心药物……丹参滴丸，心中直犯嘀咕：这樊丽华不到五十岁的模样，就吃上这个药了？有那么累吗？正发呆，满满一碗漂着菜油、搭着青菜和肉丝的面条已放在他面前。
“这是给你的。”谭鸣声转身又去分面条，“不够的话，一会儿再给你加。”
“……谢谢！”夏棘青闻着汤面的味道，和那晚谭鸣声母亲给自己做的一样，忽然想起小时候跟爷爷去钢厂上班……那食堂里也有这样的菜汤面，只是油没这么多，不多的几根青菜总是和肉丝一起，被爷爷挑在自己碗里，那滋味却好香……而有一次，爷爷把他自己一整碗面全端给了一个吵过架的伯伯，后来，他们还成了常来常往的好朋友……
这些记忆，催促他在动筷前，不加多想地拍下面条的照片，直接上传“花样共享时”，顺便把听到的几个“奇葩故事”串联起来，发进了朋友圈。
会议室里，时针走向了十二点。冯堂晓和夏棘青先后去洗漱，谭鸣声将剩了没几根的汤面，倒进自己的饭盒，边吃边回到电脑前，将重新修改过的“‘青青四叶草’志愿服务方案”打印出来，交到正整理材料的樊丽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