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做客
“咚咚咚”
半个小时后，白以棠站在门外，大力敲击。此刻她脑子里一片浆糊，甚至都来不及到对门自己家里将背包放下。
没过多久，陈灿探出头来，看到她时眼睛亮起来：“以棠姐，你这么快就到了！”
“你哥呢？”白以棠推开门走了进去，站在客厅四处打量，“陈扬？”
陈灿轻轻合上门，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我哥上班去了，今天是工作日哎。”
“灿灿，”客厅的声音吵醒了在房间休息的人，穆宜穿着一件宽大的长裙走出来，她的腰身完全隐藏在衣服里，“以棠，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以棠的一腔怒意，在看到穆宜的瞬间烟消云散。
“刚到，在附近处理点儿事，”白以棠沉下心坐在沙发上，随手拿了颗橙子，“恭喜你呀，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穆宜朝她腼腆地笑了，随后端起茶几上的提子走进厨房：“我去给你洗水果。”
盯着她略显笨拙的步伐，看着她弓腰在水池边，白以棠没来由地感到烦躁。不就是青梅竹马兼前男友要结婚了吗？她气势汹汹地跑过来做什么？难道还能向已经显怀的孕妇讨要个说法不成？
提子装在水果盘里，每一粒上面都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白以棠一时看得入了神。
“你工作上的麻烦解决了吗？”穆宜扶腰在她旁边坐下，认真地将提子剥皮，“我也是听陈扬说的，这段时间总是能在网上看到你，可惜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若是圈子里所谓的“朋友”这么对她说，白以棠一定会觉得他们是在变相嘲笑自己；可这话一旦从穆宜嘴里说出来，白以棠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在关心自己。
白以棠点头：“我都能处理。”
自打陈扬答应要娶她，穆宜就觉得不踏实。说实在话，她自身条件不差，在这段感情里倒也不算高攀，更何况陈家奶奶和妹妹都喜欢她，巴不得她能进陈家门
总之，她最担心的莫过于白以棠的态度了。陈家人都把白以棠当成自家人，若不是因为她和陈扬条件云泥之别，恐怕两人早已经领证，自己压根没有机会。然而她并不讨厌白以棠，尽管她占着陈扬前女友的名号，还站着陈扬心里一大片位置。
两人无话可说，想到日后穆宜就是家里的女主人，她犹豫着开口：“我能去房间里睡一觉吗？今天有事起的太早了些。你知道的，我家里甲醛味道还没散尽。”
见惯她在陈家潇洒自在的模样，如今猛地客气生疏起来，穆宜倒是有些惊讶。当然这也从侧面证实，白以棠是个十分有分寸的人，不用担心她私底下对陈扬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白以棠原想着去陈灿房间里休息一会儿，实在不行就和奶奶住一间，反正她也不嫌弃老人味儿。可让她没想到的是，穆宜担心会打扰到灿灿学习，毕竟她现在已经读高三了，直接领她进了主卧。
刚才穆宜就是从这间卧室出来的，走进去白以棠看到窗边摆放的梳妆台，正是刚搬家时浩子带来的那套。
人家没把她当外人，白以棠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于是指着梳妆台上的护肤品说道：“前些日子商家给我邮了不少这个牌子的美白面膜，下次我拿来给你。”
穆宜没说要，也没说不要。只是自顾自帮她将被子抻开，又拍了拍荞麦枕头，随后关上门走了出去。
白以棠躺在双人床的正中央，其实她现在一点困意都没有，于是干巴巴地盯着空白的墙壁，想着再过不久上面就该摆上陈扬的婚纱照，再然后是他们孩子的百天照十几岁的时候，她还幻想过嫁给陈扬时的画面，百花巷从东到西都贴上喜字，挂上红彤彤的灯笼，两家人住的那么近，根本用不上接亲的车队。还有，新娘子出门时都要哭一哭，为此她还提前练习过，结果发现自己实在哭不出来。
一个人躺在床上，她把过去的二十几年都重温了一遍。
“嘘，以棠在房间里睡觉。”
白以棠躲在被子里，听见穆宜正在对谁说话，这种时候，她还有心思腹诽房间隔音做的并不好。
紧接着，她听到陈扬的声音传来：“什么时候来的？”
有脚步声靠近，随后穆宜催促道：“有一会儿了，你赶紧去厨房炒两个菜，我觉得她应该是饿着肚子来的。”
“不着急，等浩子来了一起吃，”说完，房门从外面打开，陈扬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试探着叫她的名字，“白以棠？”
自从听到脚步声，白以棠就闭上了眼睛，她还没有捋好思绪，不知该怎么面对陈扬。
“和小时候一样，真能睡呀。”
盯着她的睡颜，陈扬慢慢靠近，然后慢慢坐在床边，尽管他将动作放到最慢，可柔软的床垫还是不受控制地陷进去一小块。
装睡对白以棠而言再容易不过，刚入行那阵，有一次在拍广告时，导演还以为她真睡着了，悄悄带着其他人跑路，把她一个人丢在摄影棚。当时她静静地听着工作人员收拾设备，直到脚步声走远才睁开眼。
身旁久久没有动静，白以棠心里不禁打鼓，她觉得陈扬应该对自己说些什么。
他们之间又能说什么呢？
两人都有了明确的结婚对象，再叙旧情就有点突破道德底线了；或者讲讲彼此在工作上遇到的麻烦？说了又如何，只不过给对方徒增烦恼罢了。
此时此刻，白以棠终于意识到，他们早已经身处两个不同的世界。
她一直没有睁开眼，陈扬也始终坐在旁边没有开口。
直到浩子的大嗓门传进耳膜，陈扬终于舍得站起身，他神色自若地走到门边，抬起胳膊按住门把手。
白以棠心想，他只要将把手向下一按，就能离开了。可是预想中的声音迟迟没有传来，陈扬站在门边，距离她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
“别装睡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陈扬说完后，“咔哒”声终于传来，随后门再次合上。
白以棠睁开眼睛，却觉得视线有些模糊，她抬手擦了一把，后知后觉发现原来是流泪了。
“哈，”陈扬离开没一会儿，白以棠伸着懒腰走出去，装作刚醒的样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明知故问道，“谁炒羊肉了，这么香？”
浩子看到她出来，仔细端详着她脸，诧异道：“你怎么哭了？”
好在提前预判到了这个问题，白以棠泰然自若地坐在餐桌边，解释道：“打呵欠打的，我从小打呵欠就容易流眼泪，不信你问扬哥。”
浩子向来一根筋，朋友说啥他都信。只是又忍不住问她：“你什么时候也叫‘扬哥’了？你不是都直呼大名的吗？”
这人也太没有眼力价了，白以棠在桌下貌似无意地踹了他一脚：“哎呀，不小心的。陈扬比我大，我不叫‘扬哥’叫什么？我叫他弟弟，他能答应吗？”
她这一脚攒了不少力气，浩子疼的抱着小腿肚“斯哈斯哈”没完。
他们的聊天内容厨房听的一清二楚，陈扬端着羊肉大葱从厨房出来，额头还冒着几颗汗珠：“叫什么都行。”
白以棠侧过头看他，注意到他身上系着的卡通围裙，一看就是女孩子会喜欢的玩意。
陈奶奶的老年痴呆情况更严重了，太久没见，她已经认不得白以棠长什么模样，坐在餐桌前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喃喃道：“这小姑娘长得真俊。”
“奶奶，我是以棠。”
“你是以棠？”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陈奶奶眯起眼睛看她，半晌摇了摇头，“不像，我们棠棠才上小学六年级。陈扬，棠棠放学了没？这么一大桌好吃的，叫她和她奶奶过来一起吃点。”
看到老人这副模样，白以棠抿着嘴，忍着不叫自己哭出来。
陈扬早已见怪不怪，伏在奶奶耳边大声说：“奶奶，以棠住校呢，回不来！”
“回不来，回不来，”奶奶又不满地嘟囔起来，“忙，都忙。就我老太太闲得慌。”
这段小插曲过去后，大家都安静地吃饭，就连平日里话最多的陈灿都选择默不作声。
谁知没过两分钟，奶奶又对着白以棠好奇地问：“你是谁呀？”
白以棠喉头一哽，深吸口气缓缓说道：“我是以棠，住在百花巷的以棠。”
“是以棠啊，都这么大了，”陈奶奶笑眯眯地看着她，脸庞上带着老者特有的慈祥，“小时候就好看，现在越长越漂亮，陈扬小时候还说要娶你来着。”
听到她这么说，陈扬赶忙夹了块排骨堆在奶奶碗里，岔开话题：“奶奶，吃饭吧。”
奶奶尝了一口后喜滋滋地评价道：“这肉真香，以前家里穷，都吃不上肉。”
浩子适时地插嘴：“奶奶多吃点，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咱们随便吃。”
“你又是谁呀？”奶奶盯着浩子的脸看了一会儿，没认出来，摇摇头尴尬地解释，“人老了，认不得了。”
浩子讪笑，不知这话该如何接下去。
一顿饭，白以棠吃的是五味杂陈，好不容易快将碗里的米饭吃光时，陈奶奶突然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拉起她手腕不由分说就往门口走，嘴里还振振有词：“你奶奶出事了，别怕，陈奶奶带你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