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醉酒
再见到穆宜,白以棠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她,反而对她多了些钦佩。
陈扬忙着工作,陈灿忙着上学,多亏了她平日里常来陪陈奶奶唠嗑,才让老人家显得没那么孤独。她也并没有把自己当外人,一进入新房,就跑去厨房忙着张罗晚饭吃什么,还笑着说她终于有机会能够大显身手。
相比之下,白以棠将带来的鲜花和果篮放在沙发边,略有些拘谨地坐着,掏出手机不停地刷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干嘛呢,真把自己当客人了?”陈扬系着围裙走出来,将几瓣蒜撂在茶几上,毫不客气地弹了她脑门,“干点活吧,我的大小姐。”
白以棠老老实实地剥蒜,也算是有了些参与感。
陈灿忙完作业,从自己的小房间跑出来,打开电视坐在她旁边,讲述这段时间学校里发生了哪些事。
她讨厌的女生和班里的学霸在一起了,她和男朋友吵架了,因为他背着自己放学给别的女生讲题各种琐事喋喋不休,在白以棠看来都是些不值得记挂的小事,也就只有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才会如此认真。
“灿灿,”穆宜从厨房探出头来,熟稔地指使她,“去楼下超市买包白糖,我发现家里没有糖。”
爱使小性子的陈灿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屁颠屁颠地穿好鞋子,嚷嚷着:“好嘞。”
她现在真的很像这个家的女主人。
白以棠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陪陈灿一起下楼,留下陈扬和穆宜两人在家里做饭。
超市在小区门口,刚买完东西,就看到浩子提着一件纸箱走在前面。
“浩子哥!”
陈灿跑着拍了他肩膀,然后两人一起停下,等着白以棠赶上去。
走近,浩子脸红地挠挠后脑勺,寒暄道:“以棠,挺长时间没见了哈。”
白以棠颔首,指了指他手里的东西:“拿的什么?”
浩子摆弄着纸箱,里面传来沉闷的声响:“刚做好的梳妆凳,扬哥拖朋友做的。其实梳妆台也做好了,可我一个人拿不过来,就先把轻快的东西带来了。”
“是嘛,”白以棠强迫自己移开眼神,漫不经心地问道,“家里是要有女主人了?”
“不是不是,”浩子连连摆手,生怕她误会什么,“扬哥说是给灿灿打的家具,她大了,也该知道打扮了。”
陈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我哥怎么没提前告诉我?他的审美我可看不上。”
到了家里,陈扬只是瞟了一眼浩子拎过来的东西,随后便催促他们几个把手洗干净,众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梳妆台的事儿。
“以棠,我我特别感谢你,我得敬你一杯,”饭刚吃没一会儿,浩子突然站起来,朝白以棠端起酒杯,说话磕磕巴巴的,“要不是你,我就算再工作十年,也买不起江城的房子。”
白以棠摆手:“大家都是朋友,再者说,这事咱们都得谢谢陈扬。”
陈扬深藏功与名,扒拉了一块辣椒塞进嘴里,呛得他脸色通红,咳起来没完。
酒过三巡,地上横七竖八地摆了十来个啤酒瓶,浩子已经醉的东倒西歪,脸蛋红的像猴屁股,却还抱着酒杯不撒手,吆喝着让陈扬再给他倒一杯。
看到他这副模样,穆宜想要把杯子抢过来,没成想陈扬伸手拦住了她,摇摇头:“浩子高兴,就让他多喝点吧。”
浩子刚满十八就从西部农村来江城打工,去工地、刷盘子、送外卖只要不限制学历的工作他几乎干了个遍。前几年阴差阳错认识了陈扬,陈扬赏识他有一把子力气,这才把他推荐进了殡仪馆,好歹风吹不着日晒不到,还旱涝保收,只是干了三四年还是个合同工。按照他现在的工资,能在江城体面地活下去都不太容易,更别提住上新楼房。
所以他对陈扬和白以棠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
酒一喝多嘴上就没有把门,浩子絮絮叨叨地讲小时候家里穷,他妈扔下他和他爸跟着野男人跑了,后来他爸在矿里出事没了,没赔一分钱,他跟着奶奶过活,老人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连一颗鸡蛋都攒着卖钱
白以棠讶然,她想象不到二十一世纪竟然还有人过得这么悲惨。
“奶奶,你看得到吧,孙子我现在也有大房子了,”不知何时开始,浩子哭了起来,鼻涕一把泪一把,诉说着心里话,“浩子想把你接来,你为啥不再等等,马上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啊!”
子欲养而亲不待,世上多的是这样的事情。
“以棠,要不我给你嗑一个吧!”
不知他犯了什么癔症,屁股下的椅子“刺啦”一声被推到身后,他朝着白以棠就要跪下去,好在陈扬抬腿挡住了他膝盖,避免他真的跪下去。
白以棠嘴角抽搐,这要是真的跪下来,她可受不起。
“以棠,”浩子顺势扶着陈扬的腿坐在地上,低着头好像在自言自语,“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恩人,只要能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千万得开口。这么大份恩情,我一辈子也还不完。”
陈扬清楚他马上就要说胡话,于是弯腰架着他胳膊往自己房间里拖。
浩子挣扎着不肯随他过去,还嚷嚷着自己没喝醉:“以棠!我晓得你是个好人,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的那个许秋,她的死和你没关系,那段时间我看着他们冤枉你,心里也难受。你是我恩人,我不能一直瞒着你,不说出来我心里不好受。”
陈扬毫不客气地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骂咧咧地说:“别他妈废话,你喝多了。”
听到这番话,白以棠僵在原地,眼看着陈扬就要把浩子拖进房间,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了门:“浩子,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喝多了,”没等浩子开口,陈扬率先回答,“都瞎扯淡的,你别当真。”
“我没问你!”
白以棠拧着眉朝他吼,无风不起浪,浩子刚才说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他们分明知道许秋的事儿,只是瞒着自己,可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呢?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不服谁。
过一会儿,再低头一看,浩子已经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浩子搬上床,他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没多一会儿,就舒服地打起呼噜来。陈扬目光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兀自叹了口气,他瞎说八道一通后倒头就睡,把烂摊子都留给自己。
白以棠坐在沙发中央,陈灿和穆宜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都能瞧出来她不太高兴,也不敢上前打扰,老老实实地收拾碗筷,连说话都压低了嗓子。
看到陈扬抿着嘴唇从卧室里走出来,穆宜赶忙上前提醒:“以棠心情不太好,你和她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别把她惹恼了。”
陈扬点点头,这才又迈开步子朝沙发走去。
“出去走走?”
白以棠看着他手里拿着自己的外套,一把扯过来,满脸怒气:“有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这儿又没外人。”
“是许秋的事。”
那确实是不能在家里说,白以棠“腾”地站起来,将面前的陈扬撞到一边,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她踩着高跟鞋仍旧走的飞快,陈扬在后面紧追才没有跟丢。
终于追上她,陈扬按住她肩膀,察觉到她皱眉,又连忙松开:“刚吃完饭,你慢点走。”
白以棠放慢脚步:“说吧,许秋到底是怎么回事。”
“咱俩重逢那天,我们刚下班有个戴着墨镜的男人闯进殡仪馆,非要我们立马开车去某某会所,要我们加急把尸体处理了。当时殡仪馆只有我和浩子值班,他这件事不合规矩,我俩就拒绝了,然后他什么都没说直接就走了。晚上你就跑来找人,当时我俩确实听过‘许秋’这个名字,但也确实没见过她。后来第二天,那个男的又来了,他直接找的主任,没有官方的死亡证明也没有任何亲属在场,可主任就给他批了,我和浩子见到批条也没办法再推辞,就把尸体烧了。”
“那之后你为什么骗我说没听过许秋?”
天气并不冷,陈扬却无意识地搓着手:“我也是后来在网上才知道你和她之间的关系,你搬回百花巷住的那段时间,我也挺纠结要不要告诉你”
白以棠没有接话,只是给他一个接着说的眼神。
“后来这件事稀里糊涂地就过去了,你工作上也没受到多大影响,我怕节外生枝,就嘱咐浩子不能往外说,他答应得好好的,没想到今晚上一喝多就全秃噜出来了。”
“陈扬,你是不是觉得对我特好?觉得瞒着我就万事大吉?还联合浩子一起,”说到这儿,白以棠都被气笑了,“自从许秋死后,你知道我受了多大的委屈吗?还没什么影响,为什么这半年我这么闲,不就是因为这件事到现在没个定论,人家找艺人也要做风险评估,这件事对我而言就是颗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