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车开进了学校大门, 一直开到教师住宿小区。
倪云修带着孙雅维下了车回家,司机提了倪云修的行李,跟着两人把它们送上楼。
喻迦没有下车, 他一直沉默地坐在副驾驶位,在倪云修下车离开时,他也没说话。
喻迦已经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孙雅维不知道和倪云修讲了些什么,导致倪云修本来想和孙雅维离婚的心思发生了动摇。
倪云修是比较单纯的人, 他脸上藏不住多少事。
从他避着自己的眼神, 喻迦就知道倪云修对之前答应自己的事肯定发生了动摇。
喻迦非常烦躁, 他觉得自己都要搞不懂倪云修了。
孙点点不是他的小孩,当初他却非要和自己分手,去和孙雅维结婚。没见他和孙雅维之间有什么山盟海誓的感情, 但到如今, 他又想背弃他对自己的誓言,不想和孙雅维离婚。
喻迦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心绪稍稍平和。
此时天气已经有些冷了, 车道边的银杏树开始黄叶。
随着风吹过, 有金黄的树叶打着转向大地飘落,喻迦打开车窗,看着从车道边走过的三三两两的行人。
这些行人, 大多数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这些学生脸上带着稚气和朝气, 还有对未来生活的激情和向往。喻迦看在眼里,不觉得这些年轻人的朝气美好又难能可贵,他此时甚至觉得这些人有些惹他讨厌,他这时候不想看到别人比他心情好。
喻迦觉得自己也够奇怪的。
他年少时, 看任何比他年长的人,都觉得这些人老气油腻自大,惹他讨厌。他现在自己成了这一类中年人了,他又觉得那些年轻人幼稚不知所谓,惹他讨厌。如此来来去去,他倒不觉得自己是个让人讨厌的人。
方佳言这时候给喻迦发了信息,问他周三要发的稿子是否写好了,如果他写好了,希望他早点发给她去做校稿、配图、编辑和排版等工作。
喻迦最近都围着倪云修转,大部分脑子都放在倪云修身上,关于他的金融投资分析稿子,他一个字也没写。
他此时看着方佳言的催稿,心里也觉得方佳言很烦,并不想搭理她。
他又把微信翻到倪云修那里去,给倪云修发了信息,说:“修修,我后悔了。我不要之后才见面。你今天晚上,就想办法来我家见我。”
倪云修此时正在为孙雅维的生活忙上忙下,根本没时间看手机,所以没有回他。
喻迦感到很委屈,他觉得自己哪哪都比孙雅维好,偏偏倪云修要让他受这样的苦。
方佳言又问喻迦:“喻总,要是之前谈的那个稿子还没有写好,那我们随便写点儿吃的呀香水呀糊弄过去这一期也行,您看呢?”
喻迦依然不理她。
方佳言锲而不舍,又发来信息:“喻总,您看到我的信息后,请回我一声。我们也好做接下来的安排。”
喻迦这才心情烦闷地回她,打了字道:“我最近比较忙,没有时间写稿,最近的几期稿子,都由你们自行决定。”
方佳言马上回说:“我们自己写吗?”
喻迦说:“你们写好后,发我看一眼再发就行。”
方佳言说:“行。可能没有您写的深刻,但我们先试试吧。只是,可能明天发不出来了,只能推后几天,您看呢?”
喻迦可有可无地回:“行。”
一会儿,司机从楼上下来了,他长得高大强壮,健步如飞,几步走到驾驶位,开了车门坐进车里,对喻迦说:“喻总,让您久等了。您现在去哪里?”
喻迦说:“送我回家吧。”
他现在心情很压抑,并不想回公司干工作,只想回家。他一向不亏待自己,这种时候绝不会强打起精神去公司。
司机说:“好。”
司机看出喻迦此时心情比之前还差,他知道自己职责所在,并不该问老板不能问的事,所以只能忍着,一路沉默地开车送了喻迦回家。
喻迦给白军发了信息,让他来见自己并汇报情况。
白军已经被辜老板放出来了,收到喻迦的信息,就和喻迦约定了一个见面的地方。
喻迦心情不好,实在不想到处跑,拒绝了白军提议的那个地方,说:“你直接来我家见我。”
喻迦是很难叫什么人去他家的,白军曾接过喻迦很多委托,他又是善于观察的做调查工作的人,他很清楚喻迦的一些小习惯。例如,喻迦很洁癖,不喜欢任何人碰到他,也不会邀请别人去他家里谈工作。此时被喻迦邀请到家里,白军受宠若惊,赶紧回复:“好。”
喻迦给他发了一个地址,就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喻迦回到家,洗澡换了整身衣服,穿了一身柔软轻便的居家服,就坐在一楼的待客室里发呆。
他越发呆,心情越不好,只好拿了金融大鳄近期出的一本金融方向的书看起来。
过了一阵,白军到了。
管家带着白军到了待客室,并把他领到喻迦的对面坐下。
白军对喻迦的洁癖印象深刻,知道和喻迦坐在一起的时候,最好不要乱动,喻迦给自己安排了什么位置,最好就一直坐那儿,动来动去会让喻迦介意。
看相貌,白军年龄大约四十岁,或者比四十岁小一点儿。他中等身材,相貌普通,穿着简单的毛衣、夹克外套,配一条牛仔裤,脚上是运动鞋,背上还背着一个不小的多功能记者包。
白军放下包,在喻迦对面坐下后,对着喻迦说:“谢谢喻总您把我保出来了。”
喻迦道:“你是帮我去调查事情,才遇到了这事儿。放心吧,该给你的补偿,我会补给你。”
白军当即露出笑脸,说:“谢谢喻总。给您办事儿是我的荣幸。”
喻迦不和他胡扯寒暄,直接说:“你讲讲吧,你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查到了些什么。”
白军没有准备纸质资料,开始给喻迦口述,他遇到的事情。
因为孙雅维和辜老板有接触,喻迦一心想让倪云修和孙雅维离婚,所以在他的期盼里,他希望孙雅维是个坏女人。孙雅维和辜老板之间有联系,喻迦曾经想过,孙雅维可能是在通过辜老板和有钱人联系,例如,在做有钱人的情妇,甚至可能不止一个情夫。
这种事情在喻迦的圈子里,并不少见,甚至可以说是常见的。
因为有这种想法,喻迦才让白军从辜老板那里下手调查孙雅维。
但白军这里并没有调查出孙雅维和辜老板有什么深层次的联系,两人似乎只在最近才开始见面,白军没有查出孙雅维通过辜老板做皮肉生意的证据。
辜老板的生意自然不干净,虽然这个社会上有非常多的漂亮人,有男有女。但美人儿也是珍稀资源,这些珍稀资源不是人人都爱钱、或者人人都愿意去出卖自己的肉/体、或者人人都愿意攀高枝,总有人不想接辜老板的招,那辜老板总会去想些其他办法达成客户的需求。例如,某位有钱有势的某总看上了某位漂亮的年轻人,对方又不愿意给这某总做情人,甚至搭都不愿意搭理对方,这种事虽然少见却还是有可能发生,而发生这种事,那某总往往还更容易上头,最后变成非要不可了。面对这种情况,那辜老板也会提供其他的服务,用上一些手段,或威逼利诱、或因势利导、或用更坏的手段,总之,把这笔生意做成。
白军说:“我查到一些证据,这个辜老板他们可能还在做毒/品生意。”
喻迦虽然有些吃惊,但又不是特别吃惊。
他当然知道,黄/赌/毒一向难以分家。
喻迦问:“哪些毒/品?”
白军说了几个名词,喻迦听得眉头深锁。辜云红涉/毒,要是倪云修还想去和她鸡蛋碰石头,也许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事。喻迦没少听某些不听话的人被人故意用毒/品控制的事。
白军又说:“我跟着孙小姐去了她的母校,她在那里见了两个女生,我安排了人去查了那两个女生的情况,那两个女生都曾和辜云红有接触,在她手下打过工。从我推断,那两个女生,她们应该都是辜云红的猎物,或者已经受到伤害,或者即将受到伤害。
“我在跟踪孙雅维时,见孙雅维和辜老板吵了起来,辜老板手下的打手抓住了孙小姐,我看他们要打孙小姐,孙小姐人那么柔弱,我一时没有控制住,就冲了出去,所以才被抓住了。”
喻迦目光深沉地盯着白军,心说,连白军这样的老油条,都能对孙雅维那种人产生怜悯之情,甚至不顾自己安危,冲出去想护住她。那倪云修呢,倪云修是否也是这种状况。
喻迦没有就此发表自己的看法,等白军继续讲下去。
白军说:“我在被他们抓住了后,他们把我和孙小姐分开了审问,他们问我是干什么的,我想,他们可能以为我是调查他们涉嫌毒/品交易的人,所以他们开始对我非常严,还说要弄死我,好在我聪明,我说我是受人委托来调查孙小姐出轨的事,他们很显然就松了口气,他们嘴里说着我没有说真话,要一直把我关在那里,但其实之后对我就没有那么糟糕了。”
“在之前,他们可是对我拳脚相向,你看,喻总,我还受了不少罪。”他捞起自己的衣服,喻迦看到他身上有淤青,喻迦问:“去医院检查了吗?有没有事?”
白军说:“还没来得及去。不过,我找了散瘀药抹了抹,问题不大。”
喻迦说:“那还是应该赶紧去医院看看,所有花费,可以来我这里报销。”
白军赶紧笑着道谢。
喻迦说:“那你到现在知道孙雅维和辜老板之间是什么情况吗?”
白军说:“当时我听了一些孙小姐和辜老板之间的对话,大致有些猜测。”
喻迦坐直了身体,紧盯着白军。
白军继续说:“孙小姐应该也是一位受害者。她在多年之前曾经被辜老板下套,可能辜老板见她不识趣,还对她用了药,让人迷/奸了她。然后孙小姐因此怀了孕,她还把这个小孩生了下来。这几年过去了,孙小姐心性成熟,胆子大了,对当年的事情越来越在意,就又回来找辜老板要为当年的事情讨回公道。不过,我看那个孙小姐也是挺聪明一人,她倒也没有说要拿辜老板怎么样,只是让辜老板把当年强/奸她的人说出来,她自己去和对方扯皮,不会再找辜老板的麻烦。
“但是呢,小喻总,您细想一下,她都要去找当年强/奸她的男人,她手上又有一些辜老板犯罪的证据,她之后真不会和辜老板翻脸吗?不找辜老板的麻烦?现在国家扫/黑除/恶专/项行动,还是做了不少事儿。我看孙小姐心思还蛮深的,等辜老板真的交代了当年的事情,把那位强/奸孙小姐的人供出来了,那孙小姐这里有完整证据链,可能孙小姐之后能做的事儿就多了,再来处理辜老板这里也不迟。”
喻迦沉默地看着白军,一时没有接话。
其实这个真相,喻迦也猜得到。他只是不愿意去相信真相是这样的而已。他一直知道倪云修总想着责任,总想着自己吃苦也要帮助他人,所以当年孙雅维遭遇了悲惨的事情,也许倪云修就是为了帮她才和她结了婚。
白军又说:“因为我就听了这些,辜老板就让人把我给带走了,后面两人谈了些什么,我就不清楚了。不知道辜老板是否供出了当年强/奸孙小姐的人。”
喻迦这才沉吟道:“看来那个人身份不一般,辜云红到最后都没有说出那人是谁。”
白军点了点头,说:“辜老板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出事,想来背后牵扯利益相关人员不少,她也是有些心机的,没有就此讲出真相。”
喻迦想了想,说:“那个孙雅维也是够蠢的,既然她已经生了孩子了,那她也不用去和辜云红就这事闹得不可开交,她直接说,要为小孩找爸爸,我看那辜云红很可能更容易说出那个强/奸犯。”
白军道:“这种法子,孙小姐不一定没有想过要使用。不过,孙小姐生的孩子是个女儿,某些人可能并不看重女儿。或者对方更怕孙小姐带着孩子去闹,对方要是有家有室,还要仰仗妻子,岂不是问题更大?我看,这么多年了,要告倒当年的强/奸犯,很不现实,对方完全可以反咬孙小姐一口,说孙小姐是自愿提供性服务的,那这事又怎么扯得清楚。带着孩子去闹得对方家里家宅不宁,我看还更现实一些。”
喻迦想到孙点点的可爱之处,一时没有接话。
他又对白军说:“这事儿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接,去查一下孙雅维女儿的生父到底是谁。”
白军说:“要查倒是可以,只是不一定就查得到,毕竟是好些年前的事了,我分析了这事儿,不好查。”
喻迦说:“你尽管去做,查得出来就把结果告诉我,查不出来也来回报我。无论查出来没有,我给你的钱都不会少,要是查出来了,我再在基数上给你翻倍。”
白军笑着说:“喻总,还是您大方。我会好好去办您交代的事的。”
喻迦颔首道:“行。那你回去吧。不过,你暂时先不要再出现在辜云红跟前,你找其他人去旁敲侧击地查一查。”
白军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