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美人终归山林
湛长空和宁紫兰推开刑房的门，妙花楹穿着那身最后的衣服悬在梁上，面容平淡安详，没有一丝惊恐的异样，脚的下面倒着几块石头。
湛长空命人把妙花楹放下来，宁紫兰试探鼻息后摇头，顺着目光看下去，正好落在妙花楹下摆的裙子上：“长空，她的裙摆上破了一块儿。”
“可是之前她的衣服并没有破啊，谁会自杀的时候换衣服呢？就算会，那换下的衣服又放在哪里呢？妙花楹不是凶手，她只是个替罪羊。”
“但是这衣服上又花蜜香粉的味道。”
“一个人不容他人异己，却不反对他人异己；一个人爱若之大，又爱得见死不救。紫兰，这个人是不是该传来询问一下？”湛长空似乎心底有个明确的答案，宁紫兰目光笃定，缓缓起身，说：“长空，你是太子，紫兰没有任何意见，要杀要剐随你处置！”
“芜芫。”
“属下在！”
“去请荀悠子来天楼上一叙。”
“是。”翮芜芫心情大好，接了命令便信誓旦旦地出了刑房，这一刻等了很久，满腹的冤屈随之而散。
天楼上烈日当头，有少数绿荫蔽日，曾经的一众受害人也来到这里。
荀悠子不卑不亢地站在日头底下，说：“不知太子、太子妃传唤奴才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荀悠子，本太子最近度数，偶遇佛学，有一事不明便，又听闻紫兰说你素日里修禅，不知可否请你为本太子解释解释，如何？”
“愿为太子释疑。”
“我佛讲慈悲，讲缘，讲戒，讲静，讲禅，不知慈悲、缘、戒、静、禅也分好坏善恶呢？既然如此，恶果在佛中又该作何解释？”
“事物都有善恶，恶果必自食，无因皆无果。”
“那水火不容，金木相克也是有恶果的咯？”
“不能这么说，阴阳五行相生相克，共同辅助万物天成，缺一不可。俗话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便是这个道理。”荀悠子一个不小心露了痕迹，可他还未曾察觉，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
宁紫兰品茗清茶，说：“荀侍卫，没想到你对道学还这么了解啊，你不是擅长佛学吗？”
“回太子，奴才自幼学习佛学，与道相通，会道学也不足为奇。”
“以前倒是没发现你还是个人才！”湛长空说，“荀侍卫，我这里还有一事想请你说说。方才下人来报，你的夫人死在刑房，我们去看过，是死于谋杀。现场有人给你夫人换了一件曾经凶手穿过的衣服，还有下一股花蜜香粉的味道。你说说看，花蜜香粉的始作俑者阿原死了，毒死凌霄的妙花楹也死了，那真正的凶手会是谁呢？”
“这个……奴才不知。”
“荀侍卫，不如我帮你回忆回忆？”宁紫兰提裙下来案台，白蔻在一旁服侍着，“我们从何说起？就从你杀了灵宫人说起吧。那日你假扮黑衣人杀了灵宫人，赶往丹青韵馆翻进门、跳进窗，埋下嫁祸证物便离开，而后又因泽、池二人目视，你便偷取翮侍卫的东西杀了他们。你掩饰的很好，只因你和阿原都是左撇子。别看你平时用了右手，但你接酒行礼之时却暴露了你。”
荀悠子颔首想法应对宁紫兰的步步紧逼。
宁紫兰在他一侧说：“我们当日认定阿原是凶手，你不是隐藏得太好了吗？这么多年，你野心未变，不只是一个御前侍卫，而是夜幽和浮生两座城吧？所以你鼓动你的夫人妙花楹收买杨宫人又杀人灭口。不知道金雯和凌霄是不是掌握了你的什么把柄，你才设计将她们杀害了。”
“你说谎！”荀悠子心里的怒火被激起。
“我只是一个假设，你怕什么？”宁紫兰面带笑容，根根入刺直接戳在心头。
“皇后娘娘到！”
众人起身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说话！”夜幽皇后怒气冲冲地赶来，茵陈显得一脸担忧，这些细枝末节的表情都尽收宁紫兰的眼中，也明白荀悠子只是拿了阿原做了挡箭牌，他才是和茵陈有着暧昧关系的人。
夜幽皇后推开茵陈的手，直面荀悠子，字字诛心：“荀侍卫，本宫都听说了，你在这纪念里预谋做出连环大案，真是罪无可赦！本宫如此信任你，把佛珠交于你，你竟敢如此不堪！说，你的动机到底是什么？手段又是什么？你不说实话可是要灭九族的！”
荀悠子吞下一口唾液，咬牙切齿地交代了所有的罪行，包括偷袭姬见愁不是本意，而是射杀宁紫兰；假扮姬见愁和金雯见面；和妙花楹合谋杀害杨宫人、金雯和凌霄。
夜幽皇后听后强忍怒火，又顾忌身边的茵陈，说：“荀悠子，你纵然可恶，但念你一心对茵陈好的份儿上，本宫就免去你死罪，自己去刑房领杖责五十！”
“母后！”湛长空发话，“荀悠子他十恶不赦，他能对妙花楹这样，也能对茵陈这样？您哪里看出来他是一心对茵陈好？儿臣知道这茵陈是您的掌上明珠，但也不能这样啊，还请母后三思。”
“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接下来的时间，本宫要跟你商量一下太子妃的事。”夜幽皇后轻轻送送地转移了话题到宁紫兰身上，轻佻双眉，目光犀利看得让人瑟瑟发抖，“紫兰，你给本宫跪下！有些话你必须要跟本宫说清楚！”
宁紫兰不知因为何故，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皇后娘娘……”
“你看，这平民女子就是不懂规矩，成了太子妃怎么还能叫皇后娘娘呢？”夜幽皇后走到宁紫兰面前，狠狠地给她一巴掌，这下不仅打疼了她，还疼了湛长空的心，湛长空替她分辨几句：“母后，紫兰并没有做错什么，不要岔开话题好吗？”
“她没做错什么？你去问问你真心宠爱的这个女人，她姓什么，家住哪里，希望你知道真相后你还能一如既往地宠爱她！”夜幽皇后的话让宁紫兰的心狂跳，湛长空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说：“母后，儿臣爱的是她的人，不管她姓甚名谁，不管她家乡何处，我都爱她。”
“傻儿子，你把她当唯一，她把你当什么？她接近你就是为了进宫查明杀害她父母的凶手，她根本不爱你，她是在利用你。”
“母后，紫兰的眼神不会骗我的，她是爱我的。”湛长空不敢相信夜幽皇后的话，对宁紫兰依旧不肯放手。
“紫兰，你自己说还是本宫替你说？”夜幽皇后的眼睛看着她好像要把她看透似的，她深思熟虑、内心百般煎熬，还是说出真心话：“对不起，太子，是紫兰辜负了你的宠爱，紫兰骗了你。”
湛长空内心崩溃，始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紫兰，你现在才是骗我的，我在这里，你说实话，没人敢把你怎么样的。”
宁紫兰拨开湛长空的手，泪已成千行：“太子，都是紫兰的错。我本叫宁紫兰，是桃花陵渡宁老爷的亲生女儿。我爹在我出生的时候见过一个道士，那道士说我以后会成为皇妃。我爹不想让我与皇室结亲，才把我送到桃仙山上。”
“所以……你是宁家的女儿？”
“是。那日我宁家惨遭灭门，只留下一个皇族的扇坠儿，所以我便千方百计地想要接近你。正巧遇到翮芜芫受伤，还是你的贴身侍卫，我便有了机会。没想到进来之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好啦。”夜幽皇后不耐烦地打断了宁紫兰的话，“紫兰，你们宁家和皇室有着交情，本宫对宁家的事也有所了解，在暗查的过程中本宫发现荀悠子才是主谋！因为他害怕暴露对你的承诺，所以他要将你和皇室的关系挑拨，这样他就可以高枕无忧地享受皇家恩惠，又可以避开你对他的怀疑。”
宁紫兰用手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泪水，提裙站起，几步走到荀悠子面前，目光凶狠，抬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说：“荀悠子，你不念当日情分，不惜救命之恩，还在外拈花惹草！但你贪图荣华富贵，草菅人命，我宁紫兰今日就要和你做个了断！”
荀悠子想努力掰开宁紫兰的手，却无法挣脱她的恨，眼睛突兀、窒息感涌上头，就在最后一丝气息也要湮灭的时候，茵陈从袖子里拔出匕首刺穿宁紫兰的腹部，宁紫兰也用最后一点力气拧断荀悠子的脖子。
宁紫兰一掌打开茵陈，拔出匕首甩出去，不偏不倚刺在茵陈的心脏上，她的手捂不住伤口，血染红了衣裙倒在地上，湛长空含泪扑过去抱她在怀里：“紫兰！不要啊！”
宁紫兰杏目微睁，玲珑泪一颗颗地滚落下来，纤纤玉手撩青丝，气息若有浮云层：“太子……紫兰怕是真的要负你了……”
湛长空抱着她陷入极度的痛苦之中，仰天痛泣饮长啸。
夜幽皇后丝毫不留情面，说：“来人，把太子给本宫拉开！”
湛长空拼死抵抗，终究抵不过众人的拉扯，就那么看着宁紫兰在冰冷的青砖上悄无声息。
夜幽皇后继续说：“带太子下去休息！这姑娘的尸体赶紧清理了。”
“是。”宫人们准备把宁紫兰的尸体抬出去扔在乱坟，宸白苏飞身进来，速度极快地抱起宁紫兰就离开天楼，这让夜幽皇后都没看清楚是谁，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是谁这么大胆！赶紧封锁宫门，不要让两个贼人跑了！”
皇宫内大肆搜捕宸白苏和宁紫兰的下落，可此时的宸白苏已经带着宁紫兰飞出皇宫，骑马驰骋在返回桃花陵渡的路上。
一路上，宸白苏把宁紫兰护在怀里，看着她凋落惨淡的容颜，不禁心痛落泪，他说：皇宫不适合你，你是山水间的美人，应该回归清逸的山水间，紫兰，我们回你的桃花陵渡，远离那纷乱的尘世……你不用怕孤独，我陪着你……不要问为什么，因为我爱你……
就这样美人终归山林，隔世王爷成了她终身的陪伴，而湛长空只是她的梦眷，不是她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