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失声
方明欢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耳边瞬间响起尖锐的轰鸣，整个世界仿佛颠倒坍塌，扬起漫天窒息的尘埃，让人无法呼吸。
太阳穴仿佛被一记重锤击打，让她的大脑空白一片。
往日种种，都变成臭味熏天的腐朽，带着腥臭在她的胃里凶猛地翻涌着。
此时，王盛平半个身体，趴到茶几上，对着手机那边，哀求道：“我已经说了，你们不要动我女儿……”
方明欢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整个人还是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拿起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握着刀柄高高举起，冲着王盛平的手就刺了下去。
王盛平惊恐地闭上眼睛，大声尖叫道：“啊啊啊啊啊！！！”
疼痛并没有如期到来，他喘着粗气，颤栗着睁开眼睛，只见那把刀子刀尖直直刺进木质茶几的桌面，刀锋堪堪贴着王盛平的手背。
方明欢此时的状态已经有些不对，眼睛已经烧红了，她的目光比这刀子还要锋利，她一字一句道：“你要是敢说假话，我让你看着你女儿死！”
王盛平摇晃着脑袋，连身体也跟着晃起来：“是真的，我以前是薄雁廷的司机，我没有办法……”
方明欢再也无法支撑，她站起身来，冲向厕所，整个人无法控制地呕吐起来。
她吐得昏天暗地，直到吐无可吐，只能吐出苦水。
不知过了多久，她撑起身体，给自己洗了把脸，从卫生间出来。
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平静。
她看着还瘫坐在地上的王盛平，冷冷道：“今天我找过你的事情，不要让别人知道。也管好你的女儿，要是敢报警，大家都别想好过。”
王盛平忙不迭地点头，不敢再多说话。
方明欢脚步虚浮，头脑昏沉，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她回到滨江壹号，整个人瘫到床上，几乎是昏死过去。
她从晚上躺到了第二天中午，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
是墓园管理处打来电话，告知她两座墓碑已经刻好，随时可以过去。
方明欢挂了电话，看了眼窗外。
今天天气并不好，天空阴沉，像是在酝酿一场暴雨。
方明欢从床上坐起来，感觉身上有点发烫，应该是发烧了。
她愣愣地看着窗外发呆，觉得自己像一座孤岛，被困住了。
过了一会儿，她起身给自己换了身白色的连衣裙。
镜子里，她的脸色实在难看，她想了想，给自己抹了口红，描了描眉毛，整个人终于明艳了一些。
她捧上孟玉兰的骨灰，打车去了墓园。
到了墓园，工作人员听说她要在这种天气下葬立碑，有些犹豫，“看这个天，很快要下暴雨了，不好找人干活。”
直到方明欢开出了一个很好的价格。
四名工作人员拿着工具，加紧速度在墓地上忙活起来。
孟玉兰的墓碑在中间，左边是秦峥的墓碑，右边是方明欢的墓碑。
工作人员确认道：“今天只下葬一座，对吧？”
方明欢点点头。
下午三点，终于在大雨来临之前，方明欢把孟玉兰的骨灰安置好。
工作人员收拾好工具，准备回去。
走在最后的那个工作人员，看见方明欢一个人还呆呆地站在墓前，忍不住劝道：“姑娘，早点回去吧，快下雨了。”
方明欢没有说话，仍是双眼无神地看着墓碑。
工作人员见劝不动，叹了一口气，还是走了。
过了一会儿，豆大的雨珠终于落下，一颗颗地落在方明欢的身上，带了一点凉意。
很快，她的连衣裙被雨水打湿，紧贴在她的身上。
雨越下越大，雨幕似乎要将世界都倾盖住。
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身体一阵发冷，额头却又烫得她快要晕厥。
在她双腿发软快要瘫倒下去时，突然，一片阴影遮在了她的头顶。
一把黑伞将雨水阻隔开来，有人将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还来不及回头看是谁，方明欢便闭上眼睛，彻底失去意识。
她像是漂浮在一片海里，在快要溺死的时候，有一双手将她托起。
鼻尖有淡淡的乌木沉香。
方明欢一直处于混沌当中，一层层碎片似的梦境让她的意识变得更加模糊。
一个粉红色的沙包，齐齐绽放的绚烂的烟火，瞬间滚落的巨石，最后是雨中逆行的车辆，笔直地撞向一辆小货车。
“不要！！！”
方明欢从床上惊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是一层冷汗。
等到气息平稳，方明欢清醒了一点，目光有些迟钝地看了看四周。
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房间内的光线有些昏暗，窗帘没有拉，落地窗外是看不清景象的雨幕，透了些微不足道的光线。
门外隐隐有了些动静。
过了一会儿，门被轻轻地推开，从外面走进一个老太太，轻手轻脚，手里还端着一碗什么东西。
等她转身轻轻把门带上，要往床这边走来，才发现方明欢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
对方似乎吓了一跳，小声的“哎呦”了一句。
然后，抬手把灯打开了。
房间内光线大亮。
等方明欢看清对方，不由得愣了愣。
是徐姨——那个在山里教她织围巾的老太太。
徐姨见她醒了，笑嘻嘻地走过来，嘴里念叨着：“醒了啊，醒了就好，刚刚医生来看过了，给你吊了瓶水。你就是身子太弱了，淋了雨，来喝点姜汤……”
有那么一瞬间，方明欢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山里。
徐姨见她呆呆的，便把碗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柜上，探手摸了摸方明欢的额头，喃喃道：“还是有点烫啊……”
方明欢张了张嘴，想问问自己在哪，可是嗓子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种感觉很奇怪，并不是因为生病把嗓子堵住了发不出声音，而是完全丧失了说话的能力，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方明欢蹙了蹙眉，手掌抚上自己的脖子，再次尝试张嘴，想发出点声音。
但是连嘶哑声都没有。
她失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