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恶心
方明欢一晚上没睡,眼睛红肿,脸色惨白,像是随时会瘫倒下去。
天蒙蒙亮,她从床上坐起来。
孟玉兰在银州认识的人不多,方明欢没打算举办葬礼,想把尸体火化后的骨灰带回津市,埋在秦峥的旁边。
她打开门,看见过道对面有个颀长的身影。
薄雁廷穿着一身黑,靠墙站着,手里夹着一支烟,不知道他在门外待了多久,电梯旁边的垃圾桶上的灭烟板上,落满了烟灰和烟头。
他看着有些憔悴,显得脸部线条更加锋利,下巴有些青色的胡茬。
听见动静,薄雁廷朝方明欢看过来,随即抬手按灭了烟。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
方明欢眼神直直地看着薄雁廷,脸上没有表情。
电梯“叮”地一声响了,王成手里拎着早餐从里面走出来,看见两人隔着过道对视,顿了顿脚步。
方明欢身上穿着件黑色的衬衫,突然,她提抬起手臂,开始解自己的扣子。
一颗,两颗,胸前的一片雪白露了出来。
王成吓了一跳,赶紧抬手捂住眼睛,又忙不迭地转过身去。
薄雁廷眉头一拧,大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推进屋内,反手把门给关上了。
方明欢并不停下,挣扎着还要解扣子。
薄雁廷手上使了点力气,桎梏住她的手腕,眉头拧得更紧,沉声道:“你干什么?”
方明欢抬头,冷然地看着薄雁廷,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你待在这里,不就是想睡我吗?”
薄雁廷怔住了,心里瞬间翻滚折腾,五脏六腑搅到了一起,让他说不出话来。
方明欢离开两年,他的确对她有所渴求,但不是在这种时候。
他也不知道自己待在这里干什么,他应该回津市,公司里有一堆的事等着他处理。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让人把方明欢绑回去,而不是怕她出事,像个傻子似的在她的门外等一晚上。
明明几天前,他还胜券在握想方设法地想把对方圈在自己身边,如今地位倒转,他像个失去了筹码的毫无胜算的败将,失去了掌控权,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
他松开方明欢,抬手想将她的扣子扣好。
方明欢退开一步,冷冷地挥开他的手,道:“不睡就滚。”
她像是故意要惹怒薄雁廷,话怎么难听怎么说。
薄雁廷蹙了蹙眉,没有说话,只当她是奶奶去世,过于悲痛。
他伸手揽过她,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仿佛只有这样紧贴,才能抵消他心中的不安。
方明欢闭了闭眼,只觉得身心俱疲,“薄雁廷,你到底想怎么样?”
清晨,朝阳终于舍得从云层中透出一点光亮,浅薄的金色慢慢洒进来。
良久,薄雁廷一片安静中开口,带着压抑过后的低哑,“方明欢,我喜欢你。”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想买胸针讨她欢心开始。
是听见她说要分开就不由地心悸开始。
是看见她被赵婉欣羞辱还不知道反抗,就怒火中烧开始。
是把她带到建州特地给她放一场盛大的烟火开始。
是听见她在睡梦中喊另一个男人,就恨不得把那个人杀了开始。
是带着恨意亲手把她送人自己却反反复复被折磨开始。
这是两年前他就明白的事情,只是一直自欺欺人不肯承认——感情是弱者才需要的东西。
屋内安静地只剩下呼吸声,时间把拉到无限漫长。
终于,方明欢推开他,声音如寒冰一般,“薄雁廷,你让我觉得恶心。”
空气凝固了。
薄雁廷的胸腔像是被灌满了冰水,瞬间冻结成一块,沉重得无法呼吸。
从没有人敢这么羞辱他。
然而他感到的并不是愤怒,而是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苦涩。
方明欢对他的痛苦熟视无睹,冷漠地像个刽子手,“薄雁廷,你要么放过我,要么杀了我。”
薄雁廷喉结滚动,脸色极其难看,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支撑。
终于,他转过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砰”地被关上。
屋内归于沉寂。
王成站在门口,看见薄雁廷一个人走出来,面色灰败,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没见过薄雁廷这副样子,心道,这次真的完了。
电梯到了,“叮”地一声缓缓打开。
薄雁廷走进去,王成跟在他身后,薄雁廷却把他拦住,声音里有不能细究的轻颤。
“你留在这里,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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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市,午后,薄家老宅。
赵婉欣听说了昨天薄雁廷缺席股东大会的事情,原本今天是设计师把修改后的婚礼礼服送过来,做最后的确认。
可是,薄雁廷的电话依旧没有打通。
她下午早早地来到薄宅,惶惶不安地坐在沙发上,又不敢向薄仁州询问薄雁廷的事情,只能装作在等设计师送礼服来的样子。
在津市,她知道自己早已经成为名媛圈的一个笑话。
订婚了两年,拖到现在也没有结婚。
连赵进都好几次旁敲侧击地,想让她取消掉这次婚约。
但是赵婉欣咬着牙没有松口。
好不容易确定下个月结婚,上次试穿婚纱的时候,她忍不住把照片给了狗仔,大肆宣扬了一番,像是要把这两年的郁气全部消解掉。
事到如今,如果再取消婚约,她才真的是要把这个笑话坐实。
薄仁州面色铁青地坐在沙发上,他知道王成对他撒了谎,昨天特地派人跟着王成,查到他昨天去了银州。
薄雁廷也在那里。
他去那里是找谁的,不言而喻。
早知如此,两年前他就不该如此心软,放那个女人那么轻易离开。
薄仁州和赵婉欣各怀心事地坐着,没人说话,客厅一时安静得有些空旷。
没多久,设计师把改好后的婚纱和男士礼服送来了。
其实最好是现场试试,设计师好再确认哪里需要修改,但是薄雁廷不在,赵婉欣也没有试穿的心情。
她把设计师打发走,“辛苦你跑一趟,有不合适的地方,会再派人送去改的。”
设计师拿钱办事,没说什么就走了。
赵婉欣又坐了会儿,觉得自己待不下去了,跟薄仁州道:“爷爷,我到楼上试试衣服,顺便把雁廷的衣服拿到他房间去。”
薄仁州点点头。
佣人帮忙拿着婚纱和礼服,带着赵婉欣上了二楼。
在一起这么久,赵婉欣还没有来过薄雁廷的房间。
他的房间是二楼朝南的主卧,推门进去,房间的装修和他的人一样,线条冷硬,毫无温度。
赵婉欣打开他的衣柜,里面清一色的黑白灰衬衫,以及笔挺的高定西服。
她的目光往旁边一落,看到一格柜子里,单独摆放着一团灰色的叠在一起的粗糙的线团。
在满是昂贵衣物和饰品的衣柜里显得格格不入。
她疑惑地把它拿出来, 线团散落,那是一条毛线廉价针法蹩脚的灰色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