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廿
“青萱失踪了?”
管家双手呈上来一样东西,是一封书信,中间有道破损的口子,足有一寸长:“少爷,这封信是被人用匕首钉在大院柱子上,下人去打扫时发现后送过来的,老爷已经看过了。”
话音未落,祝少俊紧皱着眉头伸手接过信封,打开时手指微微颤抖,感觉到父亲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竭力保持镇静的模样快速扫了一遍上面的内容。
得知青萱失踪缘由后,祝少俊不知该如何面对,心中的纠结、迟疑,不断地拉扯着,眉头越拧越紧。
“那丫头从小就喜欢跟着你屁股后面,我早就说过,就算是表兄妹,也该注重礼节,你娘就是不肯听劝,如今出了这档子事,看你如何收场!”祝老爷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呆在原地不动的儿子,重重甩过衣袖离开了前堂。
管家担忧地看了眼二少爷,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叹了口气朝祝老爷的方向跟着他后面。
走了一会后,祝老爷突然停下脚步,像是在考量什么,宽大的袖子里拳头倏然握紧,转头对管家吩咐道:“去账上支一百两白银雇人找那丫头的下落,此事切勿声张,另外派人去盯下杜家有何动静,这么大个人不见了,最该着急的不应是我们。”
“欸!”管家微不可察地扬起嘴角低头应道,脚下生风跑去账房了。
过了一会儿,祝老爷才恍惚发觉哪里有些不对劲,这管家未免走得太快了,玉佩都未交给他。
好在管家也是在祝家当了几十年的老人了,账房先生一听是家主要支银子,忙跑去库房取过一百两端给他。
管家看着眼前的十锭白花花的银元宝,愣了愣:“可否换成银票?”
祝少俊并不知晓父亲已经有所行动了,想了一圈,决定去找沈一棠帮帮忙,自己的好友中唯有他最为足智多谋,可当他找到沈家后却发现沈一棠一直未归。
“难道还在满庭芳?”
赶到满庭芳时,还未进楼就被小二拦下来:“客官你怎么又回来了?”
听到这话祝少俊只觉莫名其妙,下一瞬便听到小二又道:“客官走后不久,关捕头又带着人将那几客官全押走了。”
“你说什么?”该死的!祝少俊狠狠骂了句,心跳如钟,二话不说调头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魏伯涯和韩书瑾等几位友人正在魏家别院交流,一为追悼故友,二为讨论仕途。世事无常,斯人虽逝,往事不能忘;偏偏人心又是那么奇怪,这种时情还不忘自身前程。
“大哥!大哥!”
门口突然响起噪杂的声音,众人被惊动纷纷投去视线,只见一位颇为年轻的男子顶着两名家仆的阻挠,强行闯进别院。
在院内侍奉的仆人见状连忙跑过去帮忙,祝少扬看见来人容貌后高声喊道:“慢着!”
此时魏伯涯也看清了祝少俊的模样,挥手让他们下去:“松开吧,让他进来。”
“大哥,一棠和青萱出事了,我需要你的帮忙。”祝少俊顾不上整理被扯乱的衣服,冲过来对祝少扬说,一路疾跑早已满头大汗,脸色通红。
见他气喘如牛,祝少扬倒满一杯温茶递给他:“别急,慢慢讲。”
祝少俊接过茶杯仰头一口喝完,抬手用袖子胡乱地擦了下嘴唇,祝少扬看着他在众人面前这般举止粗鲁,不由轻轻蹙眉。
捕捉到兄长的表情,祝少俊微微愣了下,眼珠匆匆环视一圈,意识到在场还有诸多人士,可现在不是在乎这些礼仪的时候,只一句话,别院内鸦雀无声。
“程文康死了,一棠他们被官府的人抓了。”
祝少扬闻言心头一跳,他知晓弟弟这么匆忙找过来,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可没想到,竟会出这么大的事。
“你说的人,全名是不是叫沈一棠?”
出声的是韩书瑾,他站在魏伯涯身边,直直地望着祝少俊,韩书瑾这一问,其他人瞬间想起什么,惊疑不定地看过去。
桃山上和楚明岚对诗、与歹人搏斗,都有祝少俊参与,不少人对他都有深刻的印象,且跟祝少扬两人又是兄弟,自然便领悟他的身份。
而沈一棠虽不及祝少俊功劳大,却在事发后只有他一人报官后复上桃山,帮了不少忙,故也些许名气。
听祝少俊说的话,似是此人杀了程文康后被官府羁押,不过看他焦灼的神情,此事存有冤屈。
“正是!”祝少俊朝韩书瑾点点头,补充道:“一同被捉拿的还有林慕之林兄,以及他的未婚妻和妹妹。”
未婚妻?妹妹?
众人顿时如陷迷雾,怎么还会有女子?
别人不知,韩书瑾却是知晓太子的身份的,突然出现个未婚妻,难不成太子妃也来了……韩书瑾眼睫微微一颤,她和太子在一起倒也正常,可妹妹又是怎么回事?
魏伯涯是见过苏浅和林鸢的,听到祝少俊的话亦是又惊又疑。在一瞬间想到程文康被杀的缘由,杭州城无人不知程家出了个好色成性、流连青楼的草包少爷,以那两位姑娘的姿色……林慕之身负武功,一时错杀不无可能。
“那杜青萱呢?”祝少扬到底是年长些,注意到他漏了一个人的名字。
经过这一小会的时间,祝少俊冷静了许多,杜青萱的事不能当众说与兄长,遂暂时隐瞒了下来。
瞅他这幅样子,祝少扬也不继续追问,向魏伯涯请辞后两兄弟离开了别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桃山之事尚未结案,竟又出了一件命案,众人先后打过招呼陆续离去。
“书瑾,你等下。”魏伯涯叫住韩书瑾,眼神几多挣扎。
韩书瑾回头看他低眉,面色颇为痛苦,多少猜到他心中所想,自上次撞见魏伯涯和江云柔私会,有些东西便不会再像以前那般,长舒口气,韩书瑾缓缓说道:“魏伯涯,我敬你是我的表兄,也明白姑父对你要求甚严,抛开这些不谈。你身为男儿,应担起你身上的责任,那件事我可以不往外说,莫觉得我是要包庇你,事情迟早要坦白,人家姑娘等不得,孩子更是等不得。”
不待魏伯涯回应,韩书瑾转身便走。
杭州郊外发现泥土被翻动的痕迹,祁聿靖收到属下禀报后赶去现场,紧接着找到被方典草草掩埋的尸体,经过手茧和衣料对比,确定是桃山上逃走的一批凶犯。
他们为何会被埋在此处?
祁聿靖深感疑惑,看他们身上的伤痕,明显是进行了一番激烈的交战。
正当他冥思苦索时,一名侍卫犹豫了会,握住手中的刀柄上前道:“大人,这些人身上的伤痕,像是军中的刀法。”
“军中的刀法?”祁聿靖抬头望过去,愣了两息恍然大悟。
是了,太子奉旨赴杭州调查,身边定是带了些宫廷护卫,那么这群人被丢在这便解释的通了,埋尸的坑并不深,显然是刻意要给人发现。
只不过出事后进出杭州的人少了许多,导致尸体现在才被找到,尸斑已经扩散、开始腐烂:“你,回去多叫些人来帮忙。”
尸体送去义庄,鉴于曾遗失过一具,祁聿靖全程监督从头到尾都未离开,因此错过城内疯传的新案子,待他听说后,得知凶手已被押入大牢便没再关注。
直到入夜后,韩书瑾找到了他。
“祁大人。”
祁聿靖颇为意外地看着来人:“韩书瑾?这么晚了找我有何要事?”
“我也不知是否该来找你。”韩书瑾顿了顿,看了眼祁聿靖办公的地方,不算宽敞的房间,四面白墙毫无半点装饰,如同书中所述“家徒四壁”。
一方一丈长的桌案摆在正中间,上面文书草稿堆积如山,左右两旁各有一座烛台,倒也亮堂。
靠墙有一张简陋的床榻,被褥收拾的很整齐,看样子是临时清出的一间屋子,难为这些天他一直待在这了。
眼前这人说完一句话后便四处打量,祁聿靖先是奇怪韩书瑾自我质疑的言语,后是没有耐心等他“参观”完自己的房间。
“你来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韩书瑾对上祁聿靖略微不悦的眼睛,不疾不徐道:“太子被捕了,现在正在县衙大牢里,罪名是谋害他人性命。”
祁聿靖面无表情地望着韩书瑾,让人看不出他此刻心中的想法,幽静的夜里,祁聿靖的声音平淡冰冷:“你既已知晓太子被关,怎还特意来找我?以你京师学子的身份,证明他是太子将其救出岂不是轻而易举?”
听到他的回答韩书瑾并不意外:“所以我说不知是否该来找你。在这之前,我曾与殿下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殿下让我隐瞒身份。”
两人都是聪明人,对视片刻后别开视线,祁聿靖率先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罢。”
目送韩书瑾离开后,祁聿靖目光微沉,看来下午传的那桩命案便是这件事了。
太子奉旨在身,身份需保密。
是被发现了么?但以太子的能力,怎会轻易被陷害?
或者是苦肉计?若是如此韩书瑾又怎会趁夜找上自己?
难怪这人先前会说那样的话,这是把问题扔给我来选择……祁聿靖轻呼口气按了按鼻梁,整理好桌案准备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