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八
“司徒姑娘呢？想去三宗，还是四阁，亦或是五谷？”叶寻欢把问题重新抛回司徒白雪。
“白雪么？白雪想去玄华宗，那儿的炼药一向是出类拔萃的，我想成为炼药师。”
司徒白雪笑道，目光没有从叶寻欢脸上移开：“但三宗的门槛实在是过于严苛，暂且不提他们收徒是万里挑一。更别说三宗的收徒长老总是神出鬼没，哪怕是固定的宗门大比也不一定会出现……”
“神出鬼没？这个词倒是挺有意思的。三宗人人向往而至，那自然有了身价，不是么？优胜劣汰，择优而授，这对于天才迭出的三大宗门来说再正常不过。”叶寻欢慵懒半垂着眼，嫣红饱满的唇瓣在冷峭的环境中愈发鲜艳。
“乌姑娘这番话倒是新奇，我们是逆天而行的寻仙问道！作为其中的顶尖，三宗怎会和世俗那番自持身价的拿乔相同并论？”司徒白雪说到最后，声音有些急了。
叶寻欢：“……”
司徒白雪这明显是想歪了，观念不同，叶寻欢觉得两人的交谈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她兴致一下灭了不少。
“嗯嗯，你开心就好。”叶寻欢比了个收的手势。
“？？？”
司徒白雪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脸蛋涨红，却想不出反驳之语，怎么感觉反倒是她变成无理取闹那个了？
司徒白雪的余光扫在叶寻欢肩上的可爱猫咪上，她想起昨天和猫咪不经意的对视，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慌感，仿若面对了洪荒凶兽一般窒息恐惧——昨晚一度没休息好，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
她上前搭话：“乌姑娘，你这是几阶的灵宠？是何种类？看起来倒是乖得很，像一阶白毛狐。一下子就戳中了白雪的喜好，要是可以，白雪也想去买一只来养着，每天光是看看都赏心悦目。”
叶寻欢听了问题，脸上浮现难以言喻的困惑，瑰丽红唇微微张开：“哈？”
司徒白雪以为对方不想告诉自己，笑意淡了几分：“乌姑娘不愿说么？”
叶寻欢把埋在自己颈窝哼哧哼哧生气的可可抱回怀里，赶紧顺毛。
她家可可那么厉害，怎么会是一阶灵宠呢？这是赤-果-果的人身攻击！
叶寻欢声音平淡：“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它几阶。那天我被一只火蟒追杀，在生死关头时，可可出现救了我的命，随后签订了契约，可可是我生死相交的伙伴。”
半真半假，才最难分辨。
果不其然，司徒白雪收了打听的心思，火蟒的修为都是筑基期往上走——能从火蟒手下救人的妖兽，绝不会和表面看起来一样无害，更何况已经签订了契约……至于那句生死相交，则被司徒白雪下意识忽视掉，区区灵宠怎有资格同主人生死相交呢。
司徒白雪被无形敲打一番，原先恃才傲物的轻慢，也暗自收敛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乌姑娘放心，白雪绝不会做夺人所爱这番恶劣行径。”
可可不肯抬头，拿屁屁对着司徒白雪，以表示自己对她的不喜。
司徒白雪咬住唇，脸色有点尴尬。
叶寻欢当做没看到，嘴角轻翘，一下一下顺着可可的毛。
“主人，我怎么敢追杀可可老大……”炽委屈的声音传音过来。
“哎呀，这叫因人制宜。小赤啊，和不同的人打交道要学会灵活变通，懂吗？”
“主人果然厉害……”炽似懂非懂，但领悟力极强。
叶寻欢没料到，她随便掰扯的一句话导致那个憨厚天真的小赤，从此以后，往忽悠的道路上染黑不复返了……
狡诈，是天赋啊。
半个时辰后。
“乌姑娘！怎么回事？你怎么带的路，我们进了嗜血蜂巢了？！”司徒白雪的声音惊恐，被面前铺天盖地密密麻麻朝她们扑来的赤褐色妖蜂骇得腿软。
要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看到这一幕能吓到直接休克。
“别慌，你躲在我后面。”叶寻欢声音淡淡，却拥有抚慰人心的力量。
司徒白雪的目光不停在成群结队的庞大嗜血蜂群，和纤细瘦弱的少女间来回打转。
她刚被安抚的心灵，就被嗜血蜂恐怖的阵势吓没了，二阶啊二阶，那是媲美筑基期的修为！
更何况这里有成千上万只的二阶嗜血蜂！
她们死定了！
司徒白雪不肯相信，崩溃骂道：“我们跑不掉了……刚刚还有机会逃的，乌珑我要被你害死了！”
“你个炼气二层的废材，怎么敢说出那样的大话？明明马上就要出炼狱山了，这一路都没有遭遇危机，为什么要在最后关头让我死掉！为什么啊！乌珑你真是该死！”
叶寻欢被吵得脑阔疼，前有嗡嗡作响的蜂群，旁有比三只鸭子还吵的司徒白雪，还有一个传音给她解释的赤麟火蟒——
她忍无可忍，扭头斥道：“都给老娘闭嘴！！！”
司徒白雪被吼晕了，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吼她，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不敢置信道：“你竟敢吼我？”
接下来神奇的一幕，让司徒白雪惊讶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为什么嗜血蜂不攻击我们？”
嗜血蜂振动翅膀，挤成一团，在两人东侧天空处，形成了天然的黑色蜂墙，却没有攻击之势，只是小幅动的上下来回飞移，就像是盘点她们的价值能否当果腹之餐一般，惹得一身鸡皮疙瘩。
“你哭的再大声一点，也许嗜血蜂就大发慈悲地来安慰安慰你呢？”叶寻欢呵呵笑着嘲讽。
“……”司徒白雪脸色苍白，也意识到了刚刚的失态，后悔涌上心头，声音低落地道歉：“对不起，刚刚白雪说话太过分了，没有看清情况就妄下结论。”
“走吧，再不走天就要黑了。”叶寻欢摆了摆手，抱着可可率先离开。
“好，都听乌姑娘的。”
嗜血蜂群一看叶寻欢移动，立马嗡嗡作响跟着她往前移动，就像一块移动的黑墙般诡异——吓得司徒白雪又是一声尖叫！叶寻欢抚了抚突突跳的太阳穴，觉得司徒白雪再这样尖叫下去能把她吓出精神衰弱来。
生活不易，欢欢叹气。灵石难赚啊……
叶寻欢一记眼刀扫过去，嗜血蜂群就装死暂停，等叶寻欢移开目光之后，它们又立马嗡嗡地跟着移动。
叶寻欢真的无语了，这群嗜血蜂真就当赖皮膏药贴着不肯走了呗？
她传音给小赤，语气暗暗威胁：“你不是说打过招呼了吗？这就是你打招呼的结果？嗯？小！赤！”
炽安静了几秒，声音委屈：“嗜血女王蜂想见主人，炽答应了……”
叶寻欢：“她想看你就给？这不收点利息？你没要点传家宝蜂蜜之类的？出去别说你是我灵宠嗷，丢人！”
炽恍然大悟：“原来还能这样，炽学会了，下次一定！”
叶寻欢：“……”一声叹息，槽多无口。
她复而传音给可可：“乖可可，到你上场表演了。”
可可把头探出来，刚睡醒，雾蒙蒙的猫瞳望着嗜血蜂群，软乎乎地小声嗷呜了句：“喵……”这道声音很小，只有与之相邻的寻欢听到了。
恐怖的威压非常精准地向嗜血蜂群扫荡而去。
唰拉一下，黑墙疯狂抖动，然后哄散逃离，乌泱泱的天幕重新恢复碧蓝苍空。
司徒白雪瞪圆了眼睛，从她这个角度就只能看到叶寻欢轻飘飘睨了一眼蜂群，然后蜂群就像遇见了天敌直接逃跑了！
她内心瞬间天崩地裂！
难道对方这一路上一直在藏拙？！
司徒白雪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意套话，安静了很久很久，而叶寻欢也乐得清静，嘴角的笑容都舒畅了不少。
直到两人踏出炼狱山的那刻，司徒白雪才声音沙哑重新搭话。
“乌姑娘，这一路上辛苦了，先找家客栈休整一番再上路，如何？”
“妙哉，妙哉。”叶寻欢应好。
要不是她这一路强行催眠自己，早就受不了了，不洗澡是真的难受啊。
炼狱山连接灵明大陆的出口是一座繁荣的小镇，名叫蟠龙镇。
镇如其名，卧虎藏龙。
在这里有普普通通做生意的凡人，也有乍一看很平凡其实是千年老妖怪的超级大能，所以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不可擅自出手打斗扰乱小镇秩序，否则将被群起而攻之。
其一是修者受天道规则制约，不能对凡人擅自出手。其二是，谁知道你打的是不是扮猪吃老虎的超级大能！
——大能一怒，伏尸千里，没人愿遭池鱼之殃。
“乌姑娘，就这家吧。人比较少，应该有空房！”司徒白雪说道。
叶寻欢随便抬头一瞄，看到客栈牌匾竟然由一个笔锋凌厉锋锐的【茶】字构，其右上方有个小圆圈，里面是正楷体【幻】。
简简单单，却印象深刻。
两人迈步进去，客栈里空气中熏着清幽的淡雅香气，闻之通体舒畅，格调与众不同，突出一个雅字。
错落有致的排排青翠竹子充当天然的屏障，让身处其间的客人感到空间切割感，别有一番高级趣味。
叶寻欢轻轻皱眉，脚尖轻旋，匆忙避开前面扑来的面容妖异男子。
她刚刚按下被风吹起飞舞的刘海，这人分明就是故意往自己身上撞，就听到司徒白雪惊喜的声音乍然响起——
“花二哥？！我就知道你肯定没死！”
叶寻欢：“什么玩意？”
这里是一座白雾缭绕的简单竹屋。
书桌后坐着一位衣着苍青色简朴古袍的灰发微胖老人，他一只手拿着使用痕迹明显的橙黄酒壶，高高抬起，咕噜咕噜给自己灌着酒，坐姿极其随意懒散。
倾泻的酒液却以恰到好处的轨迹全部落入口中。
他一口咽下，胡乱翻了两下面前的考核成绩单。
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酒嗝，两颊泛起醉意，眸光涣散：“这五年、嗝……外门弟子成绩尚好，拔尖的凤家小子和轩辕小子都已经半步金丹……一日后的轩兰镇、镇的宗门收徒……就不去了……省得那群老不死天天腹诽我们太古宗……”
书桌面前的年轻男子面不改色地领命：“是，岑长老。”
等年轻男子离去以后，岑三又大大灌了一口灵酒，眸光终于清明了些许。
“酒快喝完了，嗝……又要出去寻酒咯！”
一只古铜色纸质蜂鸟扑棱着翅膀闯入竹屋。
岑三眯着小眼睛聚焦，摊开手心接下蜂鸟，嘴里嘀嘀咕咕：“哪个不长眼……”
等他看清蜂鸟眼睛的颜色之后，整个人虎躯一震，神情肃然，坐姿立马变得极其正经——传讯蜂鸟的眼睛竟然是拥有宗门最高决策权代表的赤色！
太古宗只有两个人有这个权利。
一是当代掌门玉清子，一是……从不问世事的无上仙尊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