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五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叶寻欢问道。
宽大的黑袍帽檐遮盖住了她大半张脸，再加上刘海，她的外貌变得更加模糊。
司妄重新靠在墙壁上，姿态放松，甚至闭眸小憩。
“本少主说的还不够明显吗？”墨殷皱眉，心里像被塞了团吸水棉花似的：“本少主一直在找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你！”
“你在找的人长什么样？”
“这还用形容？寻欢老祖乃灵明界公认的第一美人！”
“所以，她长什么样？”
“……自是美得倾国倾城，勾魂摄魄，引正魔两道无数修者折腰。连本少主都被吸引了，足以看出你的魅力。怎么，寻欢老祖喜欢听美言？跟本少主走，还有更多妙语，时时刻刻同你耳鬓厮磨。”
叶寻欢勾唇，墨殷也只能看到她勾唇，他突然觉得事情有点失控。
“这么说来，墨少主连寻欢老祖的样貌都不知，却口口声声说要找她……看来，寻欢老祖身上有你想要的东西吧？”一针见血。
叶寻欢的声音充满理性和冷静，并且言语间把“寻欢老祖”同“自己”切割得明明白白，没有一个听者会认为她就是“寻欢老祖”。
封柏青深深地望了这个黑袍女子一眼，说起来，对方和传闻中没头脑的绝色美人确实没有相像之处，而寻欢老祖也不会这么冷静自持，甚至不畏惧他们三个大能。
再说了，他可从来不认为冷情寡欲的司楼主，会和明艳妖媚的合欢宗人纠缠在一起，对方一向是最讨厌合欢宗的“妖人”。
最重要的是，对方身上没有合欢宗之人最喜爱用的罂花香。
墨殷万万没想到对方说话这么直白，就差点出他对寻欢老祖是意有所图了。
他脸色阴沉：“你的意思莫非是本少主认错了？”
叶寻欢啧啧称奇：“墨少主就算不识得寻欢老祖的样貌，总不会认为我一个修为全无的小菜鸡会和金丹老祖是同一人吧？你是撒比吗？”
墨殷愣住：“撒比是什么意思？”
叶寻欢乐了，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机智有谋的意思。”
司妄睁开漆黑眸子，淡淡地扫了眼腰板挺立的纤弱少女。
墨殷狐疑不定：“……”
封柏青摇扇接话：“不对，前后不通。那为何墨画眉会说，你对她自称是寻欢老祖？”
“寻欢老祖那么美，哪个女子不想成为啊？”叶寻欢理所当然地摊手。
“……这……此言甚有理。”封柏青也败下阵来。
墨殷这口气出不下来，他觉得对方就是在戏弄自己，虽然叶寻欢的确是在戏弄这两个人，但肯定不会承认啊。
“那司楼主把我魔宗圣女打死的事，就这么揭过了？司楼主可知圣女于我魔宗的重要性？培养一个圣女花了多少气力和资源？”墨殷死死盯着司妄。
“哦。”司妄漫不经心应声。
“你！”墨殷忍不了了，什么时候被这么驳面子过？
就算传言梵天楼楼主司妄修为有多深不可测，行为举止有多神秘莫测，甚至揣度他是那个地方的人……但墨殷从小养尊处优，被魔宗上上下下给捧着长大，被称为天才长大，早就养出了过分自傲的性子，容不得他人对自己说不，更受不了别人无视自己。
“要打便打，还是说，墨少主怕本楼主？”司妄拔出赤红重剑，不带感情地嘲笑。
叶寻欢感受钟乳石洞穴中瞬间风起云涌的气氛，一边伸出手拉扯住快被掀翻的帽檐，一边在心里默默对司妄比了个大拇指——大佬就是大佬，吸引仇恨有一手的。
可可就像毫无杀伤力的宠物，乖乖地趴在叶寻欢的肩膀上，但实际上那双剔透猫瞳，一直紧紧盯着状似看客的封柏青。
“快天亮了啊……”叶寻欢和司妄的心中，同时出现这个想法。
司妄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残留几道赤色剑痕。
墨殷化为阴冷魔气也紧跟着消失在原地。
现在，洞穴内就只剩下两人一猫。
封柏青没有第一时间跟上那两人离去，而是问叶寻欢：“小姑娘胆子倒是挺大的，真不怕我们杀了你？”
叶寻欢知道妖皇封柏青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属于谋而后动的类型，绝不会轻易对自己出手，但她也不想和对方牵扯上关系，所以直接闭麦没有吭声。
“本皇是无边妖原的封柏青，可否知道姑娘的姓名？”
叶寻欢啊了声，点头道：“我叫玛奇朵。”
“玛姑娘，我们还会再见的！”封柏青爽朗大笑，展开青凤双翼飞离洞口。
“行呗，祝你和玛姑娘有缘再会！”叶寻欢耸了耸肩膀，如果真的有这么个人的话。
她探手一摸额头，刘海已经被冷汗打湿。
靠着墙壁缓缓蹲下，早就腿软了。
墨殷真不是个东西，在修真界高修为利用威压仗势欺人可不算什么光彩事情。
那可是化神期啊化神期！
叶寻欢觉得自己没有当场暴毙，都算她精神力强韧了。
她想起来，摸了摸可可的脑壳子：“可可，谢谢你救了我。”
可可干净无瑕的猫瞳眨巴眨巴望着她，软乎乎的喵了声。
“嗯？”叶寻欢没理解对方意思，随即手腕上的骤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嘶——可可！你咬我！”
白皙无暇的手腕上，出现两颗很深的血洞——被可可咬的。
紧接着，神奇的现象出现了，血洞之间隐隐约约出现一条红色光线，光线飞快复制粘贴出另一条光线，两者旋转交叉，动作不停地循环往复。
叶寻欢的手腕上最终定格出一副比魔法阵还复杂的图形。
痛意消失。
她的脑海中突然多出一个难以形容的关联感，像是印证她的想法，一道稚嫩可爱的奶音倏然响起。
“主人~主人~我是可可~”
叶寻欢活学活用，也用意识回复道：“可可？刚刚那个是伴生契约吗？”
“对哒！以后可可和主人同生共死一同战斗~”
叶寻欢声音干涩哽咽：“傻可可，不需要这种东西的……”
可可蹭了蹭叶寻欢掌心：“这样我才能知道主人在哪里啊，还有还有，这样可可才能和主人交流！”
叶寻欢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变得坚定，眼睛多了某种明亮而吸引人的光彩。
“我们走吧，我太弱了，我要变强。”
“好哒！主人主人，这个钟乳石洞穴里有个地精石魄，有洗髓伐骨活血肉的功效，咱们采点吧！”
其实，刚刚墨殷对叶寻欢施加威压是导火索，后来司妄眼不眨地捏死墨画眉的行为是敲醒叶寻欢的警钟，再加上可可毫不掩饰的信赖感。
在这样一个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的世界……
唯自强，以不息！
还有，某人的救命之恩，她会还的！
“该死的，司妄那家伙竟然打着打着就消失不见了？连气息都不复存在……难道，难道这只是他的一具分神？”墨殷一击落空，望着茫茫云海，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雪上加霜。
此话还是强词夺理。
实际上，在刚刚同司妄的战斗中，他已经拼尽全力，司妄却游刃有余，一副和小孩子过家家的轻松架势，着实把他给气个半死。
但事实就是如此残酷，要不是后来封柏青在一旁干扰，兴许他已经重伤，这可真是丢脸至极。
“传闻也不尽是虚假，司妄的修为确实深不可测……”封柏青脸色也难得凝重。
“死鸟，你这是选择和本少主结盟了？”墨殷阴恻恻冷笑，梵天楼这梁子，算是和魔宗结下了。
“本皇何时有说过此话？”封柏青状似惊讶。
墨殷在心中骂了句老油条。
“难道你能忍受梵天楼这目中无人的模样？暂且不说混元大陆的形势，就说我深渊大陆，不少新鲜血液都被梵天楼静悄悄给吸收了，这不是打我们魔宗的脸吗？！”
魔宗近百年来，已经有青黄不接之势，年轻一代的实力越来越差。
“此言甚有理，不过，还是容本皇回无边妖陆同族内长老商讨再行定夺。”封柏青笑着摇扇子。
“随便你。你可别忘了，再过一百年，就又到了那个日子，到时候无边妖陆战败被吞噬地盘，可别说我墨殷没提醒过你。”墨殷说罢，便吹了声口哨，地狱三头犬凭空出现在空中，他翻身而上。
“梵天楼，是太过嚣张了……”封柏青轻飘飘改口，墨殷离开的动作停下。
“还有，寻欢老祖……”封柏青想把寻欢老祖一同加进结盟筹码中。
“不可能，她是我的。”墨殷不假思索的打断。
“能者得之。”封柏青也不恼，背后展开遮天凤翼。
“哼，拭目以待。”
“彼此彼此。”
两人离开原地，刚刚谈论的口吻，俨然把寻欢老祖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成天丹神器一类的必争之物。
就在两人离开后不久。
一道倦懒又不驯的嗓音淡淡响起——
“呵，寻欢老祖？魔宗少主、百战妖皇……真是有趣，乱起来吧……”
鱼肚白破开黑夜，晨光从天幕洒下，这道声音也彻底消失不见。
叶寻欢在洞穴内的某处墙角，用石块用力刻出一个x。
然后拍了拍手，和可可一起离开。
她嘴角带笑，口袋饱饱，心情好好。
“主人，你的体质有问题。”可可提醒道。
“怎么说？”叶寻欢知道原主的体质是纯魅体，但仅此而已。
“可可觉得，主人由于原来功法的缘故，长期相冲伤害，沉淀阴寒毒素，若是长此以往，说不定可可就见不到主人了。”
“嗯？难道我不是纯魅体？纯魅体属阴，不应该呀？”
“不是呀，不然不会如此伤害身体哒。”
叶寻欢心里一紧，赶紧问道：“那我是什么体质？”
可可的小奶音困扰了下，鸡毛掸子似的尾巴围住自己，有点害羞地说道：“可可没有相关传承不知道，但可可……可以肯定的是，主人的体质很吸引可可。”
叶寻欢：“？？？”
可可解释不清楚，尾巴都快打结了：“可可、可可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就……”
叶寻欢轻笑：“好啦好啦，我会找机会把我的体质弄清楚的。那可可知道，这阴毒该怎么解吗？”
可可声音重新变得高兴：“知道知道！赤麟火蟒那有赤血灵果，还有吊睛紫金虎那有朵一阳紫金草！吃了那俩，主人就可以修习《一雷决》而不伤经脉啦！至于接下来，还需要其他的丹药辅助！”
叶寻欢点头，心里却不轻松。
赤麟火蟒的等级比吊睛紫金虎高多了，它可是炼狱山的八大兽王之一，骨子血脉里都是骄傲。而且，赤麟火蟒修为达到了半步化神，听说它性格残忍嗜血，来炼狱山历练的修者都会避开它，哪怕它领地的小弟是最少的。
——因为实力垃圾的都被它直接吞了。
“喵呜~！喵呜~！”一声软乎乎的猫叫在赤麟火蟒的领地口响起。
这样的猫叫，在危险重重的炼狱山，是最不被放在眼里的，没有一只兽会惧怕这样软萌无害的兽叫。
正趴在岩浆里泡澡的赤麟火蟒，却突然浑身一震，从翻滚的岩浆中屁滚尿流地弹射而出，不到一息便出现在叶寻欢面前。
叶寻欢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给冲到，伸出手挡了下脸，天空也暗了几分。
她顺着赤麟火蟒的尾巴一路往天上看去——
卧槽，这条火蟒也太太太太长了！
之前那只偷袭她的三角黑花蟒在这条火蟒面前，就是个臭弟弟。
尤其是那双赤色竖瞳，好像蕴含着炙热沸腾的高温岩浆，每一下喷息，都让周边温度上升好几度。
叶寻欢咽了下口水，眼睛紧紧盯着对方，说不害怕是假的，本来女孩子就对蛇类有种天然的畏惧心理，更何况是这么庞然大物的蟒蛇。
“吾皇，您找我何事？”赤麟火蟒那高贵的蟒首毕恭毕敬地低下，对着可可说道。
它匍匐在叶寻欢面前的地上，光是一个蟒首就到了叶寻欢的腰部处。
叶寻欢和那双比铜铃大好几倍的竖瞳对视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喵呜。”可可歪头对它眨眼。
“原来是主人想要赤血灵果，您早说，小意思，我这就去给你拿！”粗声粗气，带着一股岩浆味。
赤麟火蟒飞快改口，对叶寻欢说道，完全不带犹豫的，却没有离开，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怎么看怎么像求摸头的某只拿破仑猫咪。
叶寻欢：“……”你长成这样不要对我卖萌啊，我害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