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番外:白豆腐x柳菜菜
村头西那只哈巴狗迈着老重的步子又从村头西摇晃过来,尾巴吃力地摇晃着,浑浊的双眼无目的地盯着前方。
熟悉的场景一下子带白豆腐回到多年前的那个夏日。
那是白豆腐捡到《豆腐大法(养猪手册赠品)》的第二天,她仍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之感,自行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熬夜修炼。到次日午,太阳晴朗,高悬天空,她却看到紫色祥云,无名星宿围绕在她身边,白豆腐心中抑制不住滴欢喜,只觉大事将就。
天有常道,地无常理。白豆腐正入神修炼之际,只觉有天灰地暗之感,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巨响,如雷贯耳。尽管她心中默念的技法招式被打乱,但仍欣喜若狂。(或许练功已经走火入魔了吧)
没想到,一个面如菜色、身若细柳的少女正躺在夏日干燥的黄土地上,眼睛安详地合上,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俨然一副即将入殓的模样。白豆腐心中大震,没想到这瘦弱的女子摔到地上竟有这样孔武有力的声音,心中莫名鼓起一股敬佩之情,向她鞠了个躬,准备若无其事地离开,忽然……
白豆腐耳边莫名响起了声音“做豆腐之人,须心软,豆腐方可又白又嫩,也有延年益寿、强身健脑,甚至起死回生之功效。”
心中顿悟,白豆腐猛然转身,只觉头顶生出五彩祥云,没错,这好是上天对她的考验。
白豆腐蹲下身子,那人的眉眼变得清晰:微张的有些干燥的唇,薄薄的阖上的眼皮,浅黑色的眉,微凉的耳垂。白豆腐情不自禁地用指腹沿着下巴一直触碰到了耳朵,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此时静穆中带着一点温情的脸像是在对待某个神圣的誓言。她的头上又该升起云彩了。
回过神来,她白豆腐只觉自己罪孽深重,心里像又无数小昆虫在挠痒,同时,她也奇怪,她的手触碰过那女孩清凉的脸,却迅速升温,显然,这违背了热力学第二定律。
好不容易将那女孩拖至家中,安置在软榻上,白豆腐双手合十,默念“信神得生,神爱世人”再叹口气,去做她的白豆腐了。
她此生的第一盘白豆腐做得并不容易,待到那盘白豆腐在氤氲的蒸汽中出锅,已是日薄西山。她舀起一块白豆腐,轻吹一口气,再往那女孩嘴边送去,唇红豆腐白。白豆腐为那第一口美味的豆腐咽了一下口水,没想到,正当这时,那女孩竟然神奇般的鲤鱼打挺般地一跃而起。“这豆腐真有这么神奇。”白豆腐不禁想。
“死丫头,我救了你,你得好好感谢我!”白豆腐似笑非笑地盯着那女孩。
那女孩尴尬地站在床上,脸红得像天边的火烧云。她悄悄将双手放在大腿两侧,双脚并拢,一副立正站好准备挨骂的姿态。
注意到这一点的白豆腐忍不住想笑,“你叫啥名?”上开的尾调还是出卖了她内心莫名的喜悦。
“柳菜菜。”那人声音略带颤抖。
“柳菜菜。”白豆腐心中默念。她想起了自己幼时埋伏在田野中,在田间地头偷菜的经历。
“柳菜菜。你,把我煮的豆腐吃完!”
柳菜菜奋力扒拉着碗中的豆腐,白豆腐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望着她什么呢?望着她橙色灯光下浅色的头顶发呆。
不一会儿,柳菜菜吃完,长吁一口气,一言不发,抬头望着白豆腐。
白豆腐还没反应过来,白净的脸闯入她的眼睛,她没来得及移开视线。圆圆的鹿眼,灵巧的鼻子,还有浅红色的嘴唇,甚至额边的几缕碎发都刻在了白豆腐脑中,然后……视线紧急撤离!
直到柳菜菜走后,白豆腐才想起那一幕的柳菜菜十分像村头西那只哈巴狗,蠢蠢滴。想到了这个神奇又贴切的必须,白豆腐不禁在屋中大笑。
当晚,柳菜菜人模狗样地进入了白豆腐的梦。
柳菜菜登门道谢,将手中一大把白菜籽塞到白豆腐手中,顺便吃了三碗豆腐。当晚,白豆腐挑出一颗白菜籽,种在院子里的花盆中。
第四天,第五天……柳菜菜和白豆腐形成了一种不必言说的默契。柳菜菜每天必定登门拜访,吃上三碗豆腐,白豆腐也一定会备好豆腐。日日如此,月月如此。
夏去冬来,寒暑交替,四个多月,白豆腐将432碗豆腐送到柳菜菜手上,她当然不会意识到连起来可绕地球三十圈的白豆腐牌豆腐已将她们紧紧联系起来。
某个冬日,白豆腐仍在床前盼望,盼望着盼望着,柳菜菜从窗前飘过,白豆腐严阵以待,若无其事走到门口,给她开门。
门启,柳菜菜恰好出现在门口。“yes!”白豆腐心中发暗呼,惊喜于这小小的“巧合”。
“外面好冷,豆腐姐。”柳菜菜边说边向屋内走去,而白豆腐心不在焉,只注意到柳菜菜微红的鼻尖。可爱,想要点一下。
柳菜菜继续向前走,忽然,她手向后抓住了白豆腐的手,感受到那人身体一颤,她问:“姐,我手是不是很冷?”柳菜菜转过身来,嘻嘻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有玩笑得逞的神气。
白豆腐着实被这举动吓着了,只觉得头晕目眩,先是一股寒意由手指扩散到周身,再是不知从哪儿冒出的暖意涌动在身体里。她白皙的皮肤立马被灼烧得滚烫通红,赶快抽回手,感受越细腻便越危险。尽管如此,白豆腐心中还是小心翼翼地回味菜菜细腻的手轻覆在自己手上,回忆起她的指节横跨过自己的手指,回忆她的手指扣在自己的掌心……
“你干什么?”
柳菜菜不言,哈哈笑起来,颇有小人得志之感。
“遇到什么好事啦?”
柳菜菜又狡黠地笑了笑。
……
冬天的豆腐得现做。当白豆腐端着一大碗豆腐到柳菜菜面前时,莫名感觉柳菜菜嘴角抽搐。白豆腐心乱如麻——今天的柳菜菜十足反常。
果然,白豆腐再次僵在原地——柳菜菜接过碗的手部分覆在了白豆腐端着碗的手上,简单的触碰如通电般,酥麻的感觉由手指抵达大脑,刺激大脑神经,分泌了一种名为多巴胺的东西。
白豆腐差点没把那碗豆腐泼到她脸上。
花盆里,白菜初具菜形……
真是惊心动魄,石破天惊,惊天泣地的一瞬间。她高贵冷艳的豆腐西施竟被一个黄毛丫头玩弄于股掌之间!白豆腐不敢看得意吃豆腐的菜菜,只是背对着她,站在窗边,听她咕噜咕噜吃豆腐的声音,心烦意乱,却无意识的在泛着白汽的窗上写下了“柳菜菜”,甚至,甚至,还加了个“”?!
良久,白豆腐转过身,却只见柳菜菜正吃吃望向窗边。窗边有啥?只有她白豆腐一个人。“她在看我。”想到这儿,白豆腐虎躯一震,不免得搔首弄姿——慌窘地将头发别在耳后,微抿一下嘴唇,手攥紧衣角,然后视线一定会微微错开,望向另一边——草草草,窗外是煞笔程冠,不知发什么疯,正推着自行车闲逛。白豆腐抱怨着转过头,看到柳菜菜的视线绕过错愕的白豆腐望向窗外的程冠。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恍然大悟,是因为他吗?所有的反常离奇都连成一节节线索,线索再一节节连成无数恶心的毛虫,蠕动着,向她涌来,她恶心得想吐。
曲终收拨当心骂,四弦一声如裂帛。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白豆腐恶狠狠地将窗帘拉上。
东邻西舍悄无言,唯见屋中菜头白。
良久,白豆腐开口:“你不会喜欢那个煞笔吧?”
未指名道姓,两人都心知肚明。
沉默过后,柳菜菜在茫然中轻轻摇头,白豆腐“如蒙大赦”,心中呼一口气。但白豆腐不是没注意到柳菜菜回答问题时的迟疑和临走时欲言又止的神情。怎么办呢,她也只有强迫自己忽略掉。
窗外,北风凛冽,狂风刮走落叶尘土,还有白豆腐那一声叹息。窗上“柳菜菜”被水汽模糊了去。窗内,白豆腐取下酒壶,“今宵酒醒何处。”
入夜,白豆腐借酒睡去,做了一个可怕的梦——她种在花盆的白菜的菜心被人偷了去,只剩下一地菜叶。
朱颜辞镜花辞树,最是菜心留不住。
次日,白豆腐照例早早起床,像稻草人守望着稻田一样守候着那一抹菜色。
不过,她不仅等来了柳菜菜,也等来了程冠。谎言。
白豆腐本想再来一次自欺欺人,可是她的眼睛已毫无保留捕捉到程冠正将手伸向柳菜菜的发边。
“呔!狗男女,干什么?!”白豆腐大吼一声,冲出了屋子。
你看吧,缝隙已经越扯越大了。
白豆腐直勾勾盯着柳菜菜,想从她的眼中看出点什么。很遗憾,柳菜菜眼中再没有惊慌犹疑、欲言又止的窘迫,只有淡定自若,连眼神也变得冷冽陌生。
白豆腐继续盯着柳菜菜,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竟有一番别样的魅力,恃美行凶,白豆腐是受害者。
“我爱……”
一切都已明了,真相大白。
只是,白豆腐她恨呐,恨柳菜菜的坦率与直白,勇敢又绝情,不给自己留一点脸面。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一巴掌,“啪”,清脆的响在柳菜菜的脸上……
远处是不枯的亚热带常绿阔叶林,近处是程柳两人的春意融融。而白豆腐,只觉得自己是造物的一点枯萎的黄色。她本应该泼辣地质问柳菜菜“什么是爱!你告诉我,那435碗豆花难道不是爱?!“只是她四肢绵软无力,什么也说不出口,只好转身,泪如泉涌。
是夜,快行冷锋南下,院子里的菜花被打了个“落花流水”,菜叶全落到了土里。
哎,像起,像收,不过亚热带季风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