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驱逐
林烨风格和褚子高不同。
更年轻,更直接，更不讲所谓的谋略和忍耐。
与人类和平共处这件事，在他脑子里只是一句话,行动起来就根本管不上了。
好处是雷厉风行,效率奇高。
坏处是或许有遗祸。
但他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只是一个过渡性质的獠牙统帅，所以根本没必要顾忌太多，把相干的干了就是。
所以他一来，听封真说了周黍的需求,二话不说就干了起来。
在周黍看来，这操作有很多疏漏,但奇异地配合了他的气质。
居然没人质疑，也不敢质疑。
三天内,除了保障生产必须留下的住户,雇工和技术人员外，其余人,不管身份地位如何，都必须退缩回青叶县之内。
包括陈铮和孔繁,离开时也带走了自家大部分人,只留下陈益和两个侍者负责照看联络。
周黍和林烨的几次见面都谈不上愉快，中间还隔了原主一条人命。
但他损坏个人名声,为她干出这样的事。
虽然追究根本，是为了帮这个躯壳，但周黍不能没有表示。
林烨提议道“上前线之前，请我吃一顿饭吧”
招待吃饭而已，周黍爽快地同意了，将他请去自己的新家。
为了表达诚意,安排好菜单后亲自下厨。
距离她上次做饭招待客人，还是物资非常匮乏的时候，绞尽脑汁地做了蘑菇浓汤来笼络金澈，却被秦云榛捡了个便宜。
不免有些怀念，便又做了这样一道菜。
郑之行和方媛本要帮忙打下手，林烨却走进厨房，让她们离开。
獠牙的话不能不听，但
两人都本能去看周黍。
周黍自己也能行，何况还有林烨这个大活人
便挥手，让她们离开，去李美家蹭或者想别的办法蹭饭去。
然后将蘑菇篮子递给林烨“你把我的人弄走了，得帮忙干点活吧”
不劳动者不得食是她的规则，也许以后要成为周这个家族的信条。
若褚子高的高傲在骨子里，那林烨的骄傲则浮在皮肉之上。
他略有些嫌弃道“我怎么可能会做饭”
獠牙的手，天生不是做饭的，而是用来杀变异兽的。
说完这话，更认真的看着周黍，仿佛在等待她的反应。
是横眉冷对还是娇声唾骂又或者叫他滚
可都不是，周黍只是将篮子放在他身前的灶台上，示范性地将小蘑菇撕开后，用刀切成碎末。
然后看着他，有些挑衅道“学会了吗”
林烨说不出失望还是别的什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她转身去准备奶油，才拿起刀。
短刃薄木板，连续的切跺声中，一朵朵蘑菇成为大小均匀的小颗粒。
周黍瞥了一眼，姿势虽然有点僵硬，但獠牙用刀很好，得出来的成果十分不错。
只是分量有点大，就道“这些足够了。”
林烨放下刀，又站着不动了。
周黍对眼里没活也不主动干活的獠牙十分宽容，也不再给他派活，自己忙得不亦乐乎。
考虑到獠牙的食量巨大，烤肉的分量非常足。
有了肉，有了浓汤，再搭配几个热炒的快手菜和白面饼的主食，就差不多了。
没想到的是，林烨在干站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居然开始帮她收拾碗筷了。
等到全部饭菜上桌，两人都坐下后，林烨拿起勺子盛了一口汤道“我第一次约她出去吃饭，在一家不是很好的饭店。”
那时候刚犯了个错，被褚子高扣了薪水，再加上准备了很多血食，所以荷包空空。
去不起什么好饭店，所以找了间性价比不错的。
可就连去那饭店的钱，也是找封真拿的。
林烨自以为安排得还算妥当，但周黍一见店招就露出不乐意的表情，显然不想走进去。
因为缺乏处理的经验，也显出不开心的样子。
可能是初相识，周黍不好立刻显出本性，就很勉强地进去了，但在尝到第一口菜汤的味道后，立刻毫无遮掩地吐了出来。
难吃，实在太难吃了。
周黍吃着香浓的蘑菇汤，瞥一眼一脸怀念的林烨，感觉回到了大学时代。
哥们失恋了，约上几个朋友，买了烤串拎了啤酒，一喝一整夜。
然后疯子和神经病一样，又哭又笑，一会儿说多么爱她，一会儿说恨她，一会儿说此生再也没有纯洁的爱情。
这样时候，他们并不需要安慰，只要倾听就好。
所以周黍没吭声，默默给他布菜。
考虑到他比那些失恋的哥们更惨些，所以分给他的烤肉更大块，还撒了很多的酱料上去。
獠牙的悲伤确实妨碍不到食量。
林烨很快吃完浓汤，干掉三张大白面饼，并且吃完一块一公斤重的烤肉。
周黍见他有些没够的样子，又将自己盘子里的烤肉，没动过的一半切给他了。
他拿到这半片肉，蓝眼睛化为醉人的春水，看她的表情特别温柔。
周黍不得不道“虽然用同个皮囊，但你看清楚些，我和她实在不同。”
说相由心生，即便是五官完全相同的同卵双胞胎，因为语言，神态，动作和气质的不同，给人的观感也是不同的。
林烨对原主的感情不容置疑，该分辨得出来。
但他却有些哀求道“你能别说话吗”
周黍不说话了，安静地，娴雅的切肉，喝汤，吃面饼。
这哥们是对着原主的皮囊，在做和原主相处的美梦，成全他一回吧
接下来果然十分和谐。
从林烨的言谈中，原主是个活泼，多情又毫无遮掩的美人
野心和欲、望都写在脸上，不是什么事都能做好，但偏偏爱逞强。
对别人都算不错，对林烨尤其坏。
因为第一次约会的饭菜不好吃，直接走人了。
却在林烨以为恋情泡汤的时候，又主动约他去舞会，陪他跳了一整夜的舞。
然后带他去吃了真正好吃的宵夜，嘲笑他没有品位。
獠牙的好胜心让林烨不服输，千方百计攒钱，定了最好酒店最好的套餐，重新请她吃饭。
却又被批评没品味，只知道花钱。
一来一往，每次见面，林烨的心都被她吊高又压低，仿佛走钢丝一般。
最后林烨不知道该怎么对她才好，只能放纵她，一切都随她的意思去办。
林烨看着周黍“我们从来没有安静相处超过一个小时。”
总是吵闹，总是争执，总之有很多不满意。
周黍不方便对别人的恋情发表意见，但很明显，林烨就是个被虐的，喜欢的就是这一款。
她只能谨慎道“人应该往前看。”
死亡不可避免，生者还要继续。
过往美好的感情可以怀念，但没必要为此将后半身浪费。
但她对獠牙的偏执过于乐观了，因为林烨立刻恢复以往怨怼的模样，很认真道“她的身体还活着，只是灵魂走失了，也许还有”
再回来的那天呢
人总要抱有希望才能活下去。
周黍便不再说什么了，但林烨又说了一件事。
元令被捕后，被关押在北都守卫最森严的监房中。
因为周黍放弃交换，对方正在说服他成为污点证人，让他指认一切都是巡夜军指使的。
从目前得到的信息看，元令还没屈服，也没改口，但未来难料，所以得尽快营救。
但林烨非常矛盾，因为从原主的感情和选择来论，是巴不得元令去死的。
可作为獠牙未来的统帅，要考虑整体獠牙的情感，元令所做一切都为周怡，若不营救他，必然会令部分獠牙失望。
周黍对此的回答，与她无关，巡夜军看着办就行，这是成为统帅必须要做的选择。
而她要操心的事多了去。
除了要跟陈铮掰一掰粮食战的手腕，还要盯着杜若救治褚子高和秦云榛，没那么多心力为别人的命运烦恼。
吃完这餐饭后，便将林烨送出家门。
林烨离开周黍的家，并没有立刻进入玉屏盆地，而是去研究所。
但却在门口被杜若拦住了。
林烨道“他在视讯里还能说话，现在就不能探视了”
很多事需要当面交接。
杜若摇头“你可以探视他，但我希望你在公务之外，还能对他再做多一些。”
周黍愿意承担新治疗方案的一切后果，秦云榛那边几乎没了自主意识，自然杜若想怎么做都可以。
但卡在褚子高这里了。
他的身体虽然破碎不堪，生命也维持不了多久，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强大，意识也相当清楚。
对于新的治疗方案，他只接受将自己的基因接入秦云榛，或者秦云榛的基因接入他的身体，但拒绝更进一步的精神和意识对接。
保有自我是獠牙统帅深入骨髓的骄傲。
人为何为人
是外显的身体，还是决定身体和意识的基因
又或者是过往经历的记忆
没有人定论。
林烨一听就明白了，褚子高并不是拒绝和秦云榛的精神和意识对接，而是不想忘记自己和周黍的记忆。
他从出生起，就被培养成为人类而活的獠牙。
他取得的功勋和荣耀，并不属于他个人，而是属于獠牙和巡夜军这个整体。
只有和周黍相处的短暂时间，那些稍微的放纵和失控，才是真正属于他的东西。
是握紧仅有的东西，以褚子高，以周黍的獠牙的身份死去，还是成为一个可能忘记一切过往的皮囊而活呢
他显然选择前者。
可杜若焦躁道“我不能百分百保证，但一定会努力让他们”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不确定就有风险，而褚子高连百分之零点一的风险也不愿意有。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烨扯了扯嘴角，笑道“哥也有今天呀”
也有固执自我的时候。
杜若有点气愤，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能嘲讽得笑出来
林烨却道“我知道怎么对付他”
一旦褚子高和秦云榛都不在了，或者即便秦云榛在，也无法阻止林烨对周黍做出一些事。
譬如保留她的皮囊，驱逐她的灵魂，迎接他真正爱的那个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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